“既然他都相信皇后,我有什么理由不相信?”
齐氏叹了口气,“我算是懂了,你一直对皇后恭敬,对阿木用心教导,都是因为你知道阿郎的心思,你知道他心里对每一件事的期望,所以就照做!”
她深深的看了眼蓁娘,“所以阿郎心里你永远都是最特殊的那一个……”
“阿齐……”蓁娘看着齐氏的目光带着歉疚和慌乱,齐氏无所谓的摇摇头:“你不用觉得抱歉,这又不是你的错,只能说于阿郎而言,我们不是他要的那个人。”
“再说了,我们已经是这个年纪了,情啊爱的说出来都有些不好意思,现在我就盼着阿木早点成亲,你可不许阻止我也操把心!”
齐氏佯怒道,蓁娘微笑着不住点头,“那是自然,你对阿木的心不比我少!”
没过几日,皇后邀请京城的贵夫人并举办花宴的消息传开了,宫里众人只略一细想,就知道花宴的意义。
阿木知道了嫡母要为自己挑选王妃这个消息后,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父亲那日的责骂对他来说太过沉重了,所以这些天他除了去中书省当差,就是闷在房中看书。
阿菽几次寻他不见,这日下着暴雨,他又来了燕王府,阿木听着隆隆雷声心烦意乱,正好心里也想找个人倾诉。
阿菽见到兄长只一眼,神情凝重道:“我才十几日没见你,你怎么就瘦了一圈,眼下还有乌青,你在熬夜?”
阿木不说话默认了,权娘端着小漆盘把茶水放在阿菽面前,恳求道:“大王也劝劝我们郎君吧!”
“他每天看书到深夜,不说这样读不读得懂书,就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啊!这事我们都不敢让夫人知道……”
阿菽越听越急,拉着阿木的袖子道:“你就是再努力也不能这样糟蹋身体!韩庶母要是知道该多着急!”
阿木双手揉了揉脸,缓缓开口道:“我若是再不努力,父亲对我就更失望了……”
他声音里满是疲惫,阿菽劝他:“你这样熬着身体我看着都心疼,何况父亲,他让你读书本意是希望你明理,不是让你变成这幅样子!”
“你信不信父亲看见你这个样子又会骂你!”
阿木愣了一下,然后苦笑着点头,确实,他为了读书挑灯熬夜,在父亲看来不是刻苦,而是苦肉计让他心疼。
想到这里,阿木看着弟弟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那日父亲考校你功课,明明你知道那句话的意思,可为了我的面子,你就故意解释的让父亲不满意……”
“其实父亲的话很有道理,一直以来,我就是□□逸了,所以让他失望,我这样做也只是想逼自己一把!”
阿菽听了阿木的前半句话还有些不好意思,后半句话却深思起来,他俩其实都是一样的,尊贵的身份让他们享尽世间荣华富贵,若他们都不努力,怎么对得起父亲的期望,还有整个天下的供养……
不过兄长这样做肯定是不行的,阿菽摇摇头,用毋庸置疑的语气道:“今日大雨不好出门,我就在你这里陪着你一起温书,不能让你再熬坏身子了!”
“四日后曾国公六十大寿,论起来他跟咱们居然是同辈,又是同宗,不能不去,你也正好出门散散心,把心里的郁闷都释放出去,如何?”
见弟弟如此为自己着想,阿木既感动又有些忏愧,“难为你费心了……”
阿菽满不在乎的摆摆手,“咱们俩谁跟谁!”
忽的他想起一事来,看着兄长的目光多了些揶揄,“不过过些日子我也费不了心啦!就让我嫂嫂费心去吧!”
“去你的!”
阿木转了个弯才明白他的意思,瞪了弟弟一眼,然后也笑起来,被他这么一打岔,心中的烦闷减轻不少。
连下了几日的暴雨,阿菽干脆也不回许王府,让人给他送了些衣裳来,就这么在燕王府住下了,他过的还挺自在,一点也没把自己当客人,弄的阿木哭笑不得。
因为有阿菽的开导,阿木心里的郁结渐渐疏散,跟随着暴雨被冲刷进江河里。
……
曾国公李冒善骑射,虽是六十岁的人却一点不显老,他见到李淳业李淳茜两兄弟眼前一亮,见了礼过后就自来熟的表示我们是出了五服的远房堂兄弟,你们来了就别客气。
于是两兄弟就坐在一堆老头子中间,听他们东拉西扯。
最后李冒得意的表示自己是如何保养身体,现在一把年纪还能夜御数女,李淳业听的头皮发麻,屁股被针扎似得,赶紧拉着弟弟借着内急要先离开。
走到门口李冒还扯着嗓子问他们要不要侍女服侍,李淳业脸色大变,一溜烟就跑的远远的。
走到花园里的夹道上,李淳茜扶着一颗海棠树笑的直不起腰,“他可真是个有趣的人,什么话都说的出口,也不怕人尴尬,难怪李佳跟我说遇见他伯父要赶紧跑!”
李淳业拉了把弟弟,“咱们就这么跑了,王小虎也找不到我们,还是快些去前院吧”
“反正咱们也没事,就先逛逛吧!李佳还说曾国公在园里养了两只猴子,说不定咱们能碰上呢!”李淳茜抱着手笑眯眯的四处打量。
“你听他胡说……”嘴上虽然抱怨,不过李淳业还是跟李淳茜慢悠悠的往前逛,走到夹道的狭窄处时,忽听得墙那边有隐隐约约说话的声音。
二人立刻停下脚步,相视一看,还没做出反应,一道温软甜糯的声音传来:“阿姐真的这么说吗?”
“嗯!”另一个女声有些不耐烦回道:“六娘子说了,这个荷包里有张纸条,写的是四郎君要向李郎君借的书,她被舅夫人拉着说话走不开,让你把荷包给四郎君送去,免得他着急!”
那道甜糯的声音迟疑了片刻,然后道:“那好吧,我去送了就回来……”
另一人好像是松了口气,带着虚伪的热情道谢:“那就拜托七娘子了!”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李淳业拉了把弟弟,附在他耳边低声道:“这可不是君子所为,咱们还是快走吧!”
李淳茜却一把捂住兄长的嘴,侧耳听了一下,确定墙那边没有声音才松开手,李淳业不满的看着他,“你做什么?”
“小声点!”李淳茜左右张望了下,拉着他一边走一边道:“你听刚刚她们的对话,说明这个七娘子和六娘子是姐妹俩,都在国公府做客,可这个做姐姐的为何要妹妹去前院送荷包?”
“前院可都是郎君,你觉得她是什么意思?”
李淳业眉头微皱,“的确奇怪,而且要是送荷包让婢女或者婆子去更好,为什么要妹妹去?”
“其中定有隐情!”李淳茜兴奋的摩拳擦掌,“咱们跟着看看去,说不定就英雄救美了呢!”
“说不定也没什么事呢!”李淳业毫不留情的泼冷水,“这里是国公府,那些娘子肯定是他们家的亲戚,怎么会出事。”
李淳茜不理他,“不去算了!”
说完便自顾自的往前去,李淳业想了想,又怕他胡来,到底也跟了上去。
两个堂堂的亲王,却在曾国公府的花园里做贼似得伸头探脑四处张望,所幸这会儿花园里下人少,不然人家还真以为进贼了。
二人很快就看到了不远处的一个身穿杏红圆领半臂,下着常盘色印花儒裙的窈窕身影。
“瞧!背影看着不错,但这身打扮不像是大户人家的娘子!”李淳茜分析道。
那小娘子身上穿的衣裳虽是新做的,布料却是几年前流行的,足以可见她家应该过的比较拮据。
李淳业没说话,他蹙眉看着那道身影,心里不知为何升起了一股奇异的感觉,他躲在杜鹃花树后,低头问蹲在身前的弟弟:“那现在怎么办?”
李淳茜眼珠子一转,立刻就想出了解决办法:“我去前院找那个四郎君,你去拦住这个七娘子!”
“我用什么理由拦住她?”
李淳业对这种事没有经验,而且人家小娘子会不会把他当成登徒子……
李淳茜翻了个白眼,“理由你自己想,快去,不然人家要出二门了!”
他一把将兄长推了出去,自己一溜烟的跑了,李淳业手足无措的左看右看,原地转来转去开动脑筋,忽然看见了自己腰间系着的玉佩,他眼前一亮忙扯了下来,向那个七娘子跑去。
“娘子留步!”他站在七娘子身后唤道。
那位名唤七娘子的女子听见有人叫自己,停下脚步缓缓扭过头来,发髻上的步摇不见一丝晃动,一张明媚甜美的笑脸出现在李淳业的眼里。
李淳业忽然就像忘记呼吸一般,愣在原地微张着嘴的样子有些可笑。
但只看他的穿着,就知道这人身份尊贵,那位七娘子松了口气,略有些羞涩的低下头,“不知郎君有何事?”
李淳业好一会儿才找回神志,他为自己的窘态脸红,忙侧过半边身子温声道:“是我唐突了,叫住娘子是想问问你,这块玉佩是我在刚才的路上捡的,不知是不是你掉的?”
七娘子比李淳业矮了一个头,她往前一小步看了眼李淳业手里躺着的一块白润无暇的羊脂玉,摇摇头道:“这并不是我的!”
“从这玉的穗子来看,可能是某位郎君遗落的吧……”
她眼里闪着狡黠的光,微风拂过,吹起了她的裙摆,如一朵盛开的芙蓉花般妖娆。
李淳业看过很多美人,但此时此刻,他被眼前人的微微一笑震得心跳漏了一拍,仿佛她的眼睛在说:早就看透你的把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