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你们谢府如此脏脏不堪,就是肯出千两黄金,我嫂嫂也绝不会踏入一步!”
少年质地有声的话语深深地震撼了围观的宾客们。
今日发生这件事,谢家的行为实在是“匪夷所思”!
人家陈娘子是你们请来的,菜也是你们买的,做的时候也有人监督的。
大家都吃饱喝足了,所有宾客都没事,你家一个小妾出事了,抓着人家一个厨娘不放?
这不是仗势欺人是什么?
“住口,休要胡言乱语!”
谢大爷气急败坏,面色失常。这样逆转的局面对谢府太不利了。
陈青云不为所动,依旧冷嘲道:“你能堵得住我的嘴,难不成你还能堵得住悠悠众口不成?”
“你们谢家的所作所为,众人心明眼利,自有考量!”
“你……”
谢大爷往后退了两步,差点栽倒。
他不敢置信地瞪着陈青云,丝毫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秀才言辞如此犀利,竟然步步紧逼?
齐瀚一直看好这个学生,到那里都要带着。
起初他还嘲讽齐瀚有眼无珠,竟然没有全力帮扶谢明坤!
如今看来,这个陈青云果然是个厉害的角色。
李心慧看着跪在地上,身体笔直的少年,他的侧颜凌厉如锋,漆黑的眸色晦暗不明,像是一场席卷而来的风暴。
几百位宾客都是定南府有头有脸的人,在这一群人的面前,他一介青葱学子,为了她一个小寡妇的清白下跪?
这是何等的敬重?
其实,不用这样的。
李心慧的心里泛着一股酸涩。
她不要陈青云下跪,折辱自己的尊严和傲气?
她不要这些人以同情的方式洗刷她的污点?
她不要议论的压力帮她压倒张狂的谢家大爷?
她发誓,这将是她最后一次,当一位卑贱的厨娘,任人评说!
“起来!”
“你可是齐院长的弟子,理应坚如磐石,则可轻易下跪?”
“嫂嫂没有做过的事情,自有办法证明清白!”
李心慧去拉陈青云,结果陈青云纹丝不动!
杵着的身影肃在阳光里,僵直的身躯清瘦如竹。
俊朗的面容紧绷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眸透着一股执拗,闪过一丝痛意。
他不能告诉嫂嫂,他现在这样做的真正目的。
跪一跪又算什么?
他一定会让谢家大房付出鲜血淋漓的代价!
坚如磐石的身体纹丝不动,李心慧拉了半天,结果还是拉不起面前执拗的少年。
她感觉一股逆流的酸涩从鼻尖灌入心脏,冲击出久违的温热。
亮眼的阳光照着她的脸庞,那泪光闪闪烁烁,亮得人的心也跟着发颤。
“你起来啊!”
“我是清白的,我没有做过,让她们搜身就知道了!”
“别跪,你可是一家之主!”
一滴晶莹的泪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摇摇欲坠后,终于掉落下来……
齐夫人和徐夫人撇开脸去,深色的眼眸同时覆上一层水雾。
周围的妇人们,有些暗暗抹泪。
一句一家之主,点明了孤寡之境。
可就算这般,还是有人欺压,狠狠地欺压!
不要脸,恶心至极地欺压!
“徐大人,让衙门的人来查吧,还陈娘子一个清白!”定南府赫赫有名的章大善人站了出来,面色不虞!
“徐大人,这件事若是查不清楚,只怕这谢府的大门我是不敢登了!”定南府丁忧,原嘉兴府知府周大人冷声道。
“徐大人,您可得管管了,这么欺负人的书香世家,只怕徒有虚名罢了!”定南府通判王大人嘲讽。
谢大爷终于发现事情已经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周围的人,包括谢家的几位兄弟,弟媳,子侄,他们全都隐忍愤恨地瞪着他,目光猩红,面色如霜。
从冲冠一怒为红颜,到影响家族在定南府地位,这事情已经不仅仅是小妾出事,而是谢府冠上了仗势欺人的罪名。
谢老夫人看着那个跪在地上笔直的少年,再看看站在齐瀚身后始终站着不动的孙儿,忽然觉得谢家这片阴霾的天地,终究还是暴露在众人的眼前。
可这一切的导火索,不过是一个姨娘差点难产滑胎而已。
冰冷的嘴角勾起诡异的弧度,谢老夫人拿了一个茶盏狠狠地砸向了谢大爷的头。
“畜生,一个姨娘就蒙蔽了你的眼睛?”
“嘭!”茶盅碎裂。“啊!”谢老爷惨叫一声,额头的鲜血冒了出来!
第一百二十四章配合搜身
他的身体摇摇欲坠,剧烈的疼痛袭来,他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露出身后脸色煞白,面露惊恐的谢大夫人。
她扶不住谢大爷的身体,差点栽倒在地。
连忙对着身边的下人道:“都死了吗?还不快去请府医?”
“谢大夫人先别慌,今日我家老余跟着我来吃席的!”
柳成元吊儿郎当地笑了笑,随即拉出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隐匿在宾客中的余大夫。
余大夫摸了摸自己的小胡须,笑得十分含蓄道:“谢大爷这伤,包扎一下就好了!”
说罢,他走上前去。
谢大爷头痛欲裂,微眯着眼,出呼出的气息起伏不稳。
余大夫靠近时,他的鼻息之间闻到一股腥味较重的血气……
这股血气,很熟悉!
他皱着眉头,觉得脑袋晕成一团,对于下药的事情已经力不从心。
徐润泽慢慢从位置上站起来,然后亲自扶起陈青云,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暗含激励。
“余大夫既然来了,不妨看看这鸡汤里可有什么五行草?”
“顺便去瞧瞧这位谢大爷的姨娘可是吃了什么滑胎的药?”
定南府凡是跟柳家走得近的,都知道余大夫医术不凡,当下便也出声附和。
余大夫笑着点了点头,随意查看一番,甚至于亲自尝了尝鸡汤和菜肴。
“真好吃啊,陈娘子的手艺果然一如既往的好!”
余大夫意犹未尽道,仿佛还想吃!
李心慧看着探头探脑的众人,晦暗的眼眸闪过一丝嘲讽,嘴角勾起一抹浅笑道:“余大夫看看我这帕子上可有什么古怪的药物,刚刚我扶着那位肖姨娘的时候,不小心沾湿了她喝过的鸡汤。”
余大夫接过那帕子闻了闻,随即皱着眉头道:“是滑胎药!”
周围的人一听急了,出声催促道:“余大夫,那这周围的汤里到底有没有五行草啊?”
余大夫闻言,狠狠第皱起眉头,然后冷声道:“陈娘子精通厨艺,对药膳更是认真钻研。”
“通晓药理的人,怎么会在汤里下什么五行草?”
“没有就是谢府的府医说谎了,明明鸡汤里的是滑胎药却非说是五行草?”
“而且只有那个肖姨娘吃的鸡汤有,陈娘子在厨房,上菜的小厮又不归她管,这件事明摆着是谢家人所为!”
“渍渍,真是看不出来,谢府是这样的人家,竟然还妄想用一件脏兮兮的围兜栽赃给陈娘子?”
“就是,太瘆人了,布下这样的局,也不知道想干什么?”
“这还用说?眼红人家陈娘子的手艺,又抢不过云鹤书院,暗下阴招呗?”
谢大夫人涨红着脸,用力捏了捏手绢以后,豁出去道:“那便请几位夫人给这位陈娘子搜身吧!”
“只要陈娘子身上没有任何可疑的药物,那我便亲自斟茶道歉!”
可是这一会,已经没有人附和谢大夫人了。
这个时候还想搜身,目的已经够明确了!
众人面露不屑和鄙夷。
谢老夫人沉声道:“够了,还嫌不够丢人吗?”
“一个姨娘而已,死了就死了!”
“娘!”谢大爷喊了一声,心里悲痛。
那可是他最爱的女人!
谢大夫人暗暗掐了自己的手心,原本压下去的阴狠突然又窜了出来。
迎上谢老夫人犀利的眼眸,谢大夫人冷笑道:“娘,还是查一查吧?都闹成这样了,总要给陈娘子一个清白!”
“呸,不要脸!”
“就是,冠冕堂皇地欺负人,亏我之前还以为这定南府第一世家有多了不起?”
“人家陈娘子事前也不知道能被请入席啊,还是大夫人攒使的,更何况那么多的桌子,偏偏大夫人的人安排陈娘子坐在肖姨娘的身边,这不是摆明了早就挖好坑等陈娘子跳进来?”
“呵呵,谢家当我们都是傻子呢?”
鄙夷的声音此起彼伏,谢府的其他主子全都面红耳赤,恨不得让出一条道,将这一群人送出去了。
这一场喜宴,谢家确实出了大风头。
可这个风头,只怕会像阴霾一样,笼罩在谢府的上空,经久不散。
李心慧看着站在她身边的陈青云,他清冷的眸光淡淡的,看不出喜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