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十四:撞破(周柳篇)
龚嬷嬷很快出来了,她神情微妙地看了一眼柳成元,然后淡淡道:“柳大人请回去吧,郡主不想见你。”
心生疑虑的柳成元探头朝着房门里看了一眼,可惜相隔太远,他什么也没有看到。
可这时龚嬷嬷已经往前探步,直接挡住他的目光道:“柳大人请回。”
不容拒绝的态度,企图阻挡的架势,柳成元目光一凛,几乎下意识就绕开了龚嬷嬷,然后快速朝前掠去。
“柳大人请自重!”龚嬷嬷厉声道,声音冷不防提高了许多。
可柳成元身形如风,步伐越发快了起来。
跪着的曹阳一下子站起来,想要阻止柳成元。
龚嬷嬷斜倪了他一眼,目光中满是警告的意味。
曹阳似有所悟,又跪了下去。
冲进房门的柳成元突然僵住身体,只见里间的博古架后,隐隐有着一对相拥的人儿。
猛然响起的脚步声惊得里面的人快速分开,他看见周宜回过头来,从那架子的空隙处不悦地望向他。
“出去!”周宜冷戾道,仿佛他的出现打搅了她的好事。
柳成元气得脸色铁青,他瞳孔一眯,周身气场凛冽。
只见他抬步就往内室而去,似乎就想知道,那个跟周宜抱在一起的男人是谁?
可周宜比他更快一步,她拉下帷幔挡住那人的身影,然后从内室走了出来。
“他是谁?”柳成元质问道,他的胸口起伏不平,明显气得不清。
周宜不耐地瞥了他一眼,冷怒道:“我已经不欠你的了,你没有资格再过问我的事情。”
“你不是最在乎旭安吗,从今往后,我都不和你争了。”
“他若想我,便来看我,他若是不想我,便可以长住柳府,我不再过问。”
后面的柳成元已经听不清楚了,她的那句:“我已经不欠你的了,你没有资格再过问我的事情。”彻底伤了他的心。
他的呼吸骤停,胸腔里满是酸涩。
撑大的眼眸里,他灼灼地盯着她,好似不肯相信她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可她神情冷漠,目光犀利,紧抿的红唇透着不耐和驱逐,仿佛多看他一眼都是嫌恶。
“周宜,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柳成元颓败道。
周宜眼瞳微眯,勾了勾嘴角,讥诮道:“我怎么不能这样对你?”
“先前是我理亏,如今我都将旭安给你了,难不成我还欠你的吗?”
“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烦我。”
柳成元觉得胸口疼得厉害,微微扭曲的面容僵硬极了,让他感受到屈辱和难堪。
他到底是有多恶劣,才会让她这样轻贱他?
柳成元扯动着唇瓣,双眸泛寒,忍不住冰冷道:“周宜,你别后悔!”
“呵!”
“你以为你是谁?”周宜冷嘲。
她侧过身,不再看他,而是对着门外厉声道:“你们都死了吗,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给本郡主放进来?”
“再有一下次,全都滚回京城去。”
龚嬷嬷和一众侍女连忙进来跪着,曹阳起身后,直接站在门外对着柳成元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很好!”
柳成元气急返笑,他死死地盯着周宜冷凝的眉头,目光一片阴翳。
周宜并未再看他,只是生冷地站在那里,逐客之意明显。
柳成元拂袖离开的那一瞬间,他的余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周宜的身上。
只见他才抽身,她竟已经迫不及待地进了内室。
衣袂从他的眼帘里闪过,模糊了他的视线,也灼伤了他的心。
强撑着出了别苑的时候,柳成元神思恍惚,几欲栽倒。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不会是这样的。
柳成元在心里反复地想着,脑子乱成一团。
她不会有爱的人,他心痛酸涩地跟自己强调。
明明是很空很空的心,却感觉有千金重担压上,沉甸甸的,让他想透口气都难。
迷迷糊糊地回了客房,柳成元倒头就睡。
潮湿阴冷的梦境里,他陷入深深的泥潭当中,那么艰难,那么痛苦,想要抽身时,却发现自己根本挪不动。
绝望和黑暗笼罩着他,荒野无人的四周安静极了,他只听得到自己一阵一阵的呼救声。
最可怕的永远不是落入泥潭,而落入泥潭后,发现自己不停地往下坠,可身边却连一个施救的人都没有。
在痛苦中挣扎,在绝望中等死,直到认命。
是的,在疯狂地挣扎后,眼睁睁看着生机逐渐消亡,徒劳的嘶喊救不了他,在梦里闭上眼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被潮湿冷腥的泥潭覆没头顶。 死亡的窒息感袭来,让他全身抽搐着,猛然惊醒……
番外五十五:怪他自己(周柳篇)
柳成元连夜回了枫林山,春寒的夜色十分沉寂,呼啸的而过冷风阵阵袭来,灌入骨缝。
《红霞山庄》里,周旭安还在夜读,书桌上摆了两盏灯,有个小厮在一旁研墨。
庄子上除了守庄的张氏夫妇,便是周旭安身边跟着的护卫和小厮。
柳成元来的时候,没有惊动周旭安。
下人给他烧了热水,侍候他洗了一个热水澡,然后又准备了晚膳。
外面的天已经黑尽了,庄子里回响着呜咽的风声,像狼嚎一样。
柳成元随便用了些羹汤便去了旭安的房里,小家伙很认真地在读书,一字一句,口齿清晰。
研墨的小厮见了柳成元,连忙行礼。
柳成元示意他下去,这时旭安已经看到老师回来了。
他那圆圆的眸子一亮,笑得憨甜。
“我以为老师要明天才会回来呢。”
柳成元上前去摸了摸他的脑袋,然后温声道:“是不是想家了?”
周旭安的眸子有些暗了下去。
他想他娘了。
不过他摇了摇头道:“我娘跟我说,她要去护国寺小住,倘若我想见她,便只能去护国寺了。”
“而且娘跟我说,老师和师娘会对我好的,叫我安心念书。”
柳成元抿了抿唇,有些难过。
他将周旭安揽入怀中,抚摸着他的额头道:“倘若你想见你娘,老师就带你去。”
周旭安心思一动,不过他忍了忍道:“不用了,外祖母说,我已经长大了,不能再时时刻刻地依赖我娘了。”
“我知道外祖母想给我找一个后爹呢,不过我娘不同意,怕后爹会待我不好。”
“其实待我不好又没有关系的,我还有老师呢,老师会疼我的。”
“只要后爹待我娘好就行了,郡主府好大,好冷清的,我不在的时候,我娘都不喜欢一个人住。”
柳成元抱着旭安,心里没有被填满的感觉,相反却因为他的话而感觉到愧疚和孤独。
周宜说,她把旭安给他了,所以不再亏欠。
那是不是他将旭安还回去,她就可以回京了,不再长住外面?
匆匆落魄地离开,他甚至于没有勇气去打探那个人到底是谁?
可是就算心再冷,脑海中却时时刻刻都在惦念着,她在做些什么,是不是已经和别人交颈而眠了?
想象总是很磨人的,像钝刀子割肉,只会越来越疼。
“你想回去陪着你娘吗?”
“不住柳府,就住在郡主府里。”
“老师也不是每日都在府里教导你,以其让你娘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不如你回去陪着她吧。”
“等老师沐休时,再接你来柳府如何?”
周旭安想了一会,然后点了点头。
其实就算他在柳府,也要去学堂了。
像他这么大的孩子,虽然拜师,却不是全然由老师教导的。
舅舅之前问他要不要进宫里陪着小皇子念书,之前他不愿意去,可如今……
周旭安有些戚戚然,他虽然年纪小,却感觉老师希望他回郡主府,而不是继续待在柳家。
接下来柳成元看了周旭安的功课,他敏感地察觉,周旭安话不多了,人也没有什么精神。
或许是他说的话让孩子误会了,柳成元暗暗思索着。
等到周旭安睡下以后,柳成元才踏出房门。
外面可真是冷得刺骨,他一个人毫无睡意地走着,可走着走着,整个人魂不守舍地走到那早就废弃的库房里去。
自从那件事后,那里便被他下令锁了起来。
黑漆漆的一片,他伸手去摸,却发现那锁牢固得很,冰冷坚硬的感觉充斥着他的掌心。
他好一会才缩回手,彼时掌心已经沁了一层温热的汗液,铁锈沾染了潮湿的手掌,隐隐透出一股尘封腐旧的味道。
柳成元突然低声地笑了笑,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傻子一样。
就算回到最初又如何?
难不成他会等一个,凶狠强迫他的女人吗?
就算他早些知道她有孕又如何,难不成年轻骄傲的自己会愿意臣服在一个高高在上的女人面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