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封生母德妃为太后,迁葬皇陵,谥号,孝蕙。
册封林妙音为正宫皇后,执掌六宫。
十月初一,临安公主被圈禁于皇陵。
十月初五,吴王离京,前往封地。
京城的十月,已经起了寒风。
驿道上,吴王的大队人马并列静候,场面十分壮观。
陈青云策马而来,远远的,尘土飞扬,然而吴王还是一眼就认出他来。
宫变过后,他也知道了陈青云的厉害。
可事已成定局,再不由他更改。
他一直以为背叛他的人是丁沛然,可最后他才知道,原来一直都是陈青云。
陈青云在远处下马,然后慢慢走近。
吴王稳稳地站着不动,身后的披风被寒风卷起,无声中透出一股凌厉。
他看着面容寡淡的陈青云,冷声道:“你孤身前来,就不怕本王杀了你?”
陈青云闻言,当即淡然一笑道:“王爷既然有放得下皇权的胸襟,又怎么会跟我一介儒生计较?”
“为了让他上位,你不惜赔上自己的仕途?”
“本王一直很迷惑,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吴王自从知道是陈青云背叛他以后,他便一直在苦思冥想这个问题。
可直到今天,他也没有想出答案。
陈青云眺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群山,指着那崇高的山顶,那倾泻霞光地方道:“倘若那便是大周的江山,想要震住群山,必要宝剑出鞘,杀气腾云。”
“当今圣上是一柄锋利无比的宝剑,而王爷......则是一柄带着剑鞘的宝剑,内里藏锋,却终究不甚凌厉。”
“不知王爷可知”昔郭君出亡”的典故,王爷若是连自己因何落败都不清楚,那么青云说再多也是枉然。”
吴王蹙起眉头,“昔日郭君出亡”的典故,讽刺了上位者的刚愎自用,喜欢阿谀奉承,厌恶一切真实谏言的掌权者。
可他真的有这么糟糕吗?
“本王在你眼中,仅仅只是这样一位狭隘又愚蠢的人吗?”
陈青云摇了摇头,直言道:“邹忌以论琴来劝齐威王在其位,谋其政。可王爷身处王位多年,身边可有劝你建功立业者?”
“既身为王,理应心怀天下,以政事为要领,而不是被众人攒使着,争抢权位。”
“王爷刚愎自用,任人唯亲,身边可用之人少之又少,倘若青云相帮于王爷,便是害了天下百姓,而青云也是这天下百姓之一。”
“够了。”
“本王明白了。”吴王扬起了手掌。
他转头去看站在远处的一群幕僚,他们一个个眸光闪烁,心虚难安。
而陈青云就站在他的面前,直言不讳,镇静自若。
吴王的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嘲讽,片刻后,只听他道:”为何现在要告诉本王这些?”
“因为王爷还是王爷,治一国,王爷难,治一城,王爷冕。”
“青云希望王爷放下前尘往事,从新开始。”
“这天下,终究还是大周的天下,皇家血亲缘薄,可王爷至少能接太妃一起前往封地,日后儿孙绕膝,富贵延绵,又何尝不是最好的王者结局?”
陈青云说完,笑着拱手。
这是他对吴王最后的提点了。
吴王若是还有一份对大周的赤诚之心,日后便能富贵长存。
大周皇嗣单薄,当今皇上又不是弑杀之辈。
或许缓过三五年,两人能如先帝与贤王一般融洽相处。
“可惜了。”
“不是本王可惜了,而是你可惜了。”
“表面上是你背叛了本王,可本王那几个孩子,也多亏了你才能保住。”
“旁的不说,日后若遇到难事,便来滨城寻本王。”
吴王说完,将自己随身的玉佩解下来,递给陈青云。
陈青云并未去接,摇了摇头道:“王爷近身之物,日后便留给小世子吧。”
吴王皱着眉头,将玉佩塞到陈青云手中道:“你说得对,本王刚愎自用,任人唯亲。”
“那是因为,古往今来,多少王侯将相皆是受到身边之人背叛才惨遭横祸。”
“本王也只是想将他们家族的命运都与本王连到一起,以此来杜绝亲近之人的背叛。”
“可这样一来,就显得本王心胸狭窄,胆小怕事。”
“罢了,都过去了。”
“事到如今,你肯来送本王一程,又诚心告诫,本王还有何憾?”
吴王说完,朗然一笑,好似心结已解。
陈青云看着他那离去的背影,潇洒自如,轻快如风,便知他已经放下。
此一去,长路漫漫远兮,只怕再见不知何年何月了?
陈青云捏了捏手中的温润玉佩,嘴角上翘,眸色如春阳一般和煦。
他不再是那个活在阴暗中的人。
心里也没有了浓烈的弑杀之意。
如今的他更加懂得,先种善因,后取善果。 上善若水,厚德载物。
第六百九十章 新娘
萧凤天围剿高鸿叛党归来时,已是新皇登基当日。
这一份恭贺登基大典之礼来得正是时候,因为这更加证明了,新帝乃为天命所归,所有叛党余孽都尽数诛尽了。
景献帝加封萧凤天为兵部尚书,暂管城防营三万兵权。
西北边疆若是战乱,萧凤天便还是西北二十万大军的主将,而萧家兵权也呈献了鼎盛之势。
一身显贵荣耀,一生戎马生涯。
萧凤天述职回府后,洗漱换衣,原本准备去陈府一趟。
结果他的脚刚刚跨出房门,他顷刻间又收了回来。
他这段时间虽然不在京城,可京城里的消息他一直都是知道的。
包括心慧中毒,怀有双生胎,以及青云辞官等等。
他有许多问候的话想说,那些潜藏在心底的担忧如同潮水一波波袭来。
可所有事情都过去了,他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去提及,会不会不合时宜?
就在他踌躇的时候,他娘带着两盆墨兰过来道:“娘记得你离京之前跟静儿有些不愉快,现在回来了,也是时候上门去赔个罪。”
“你不在的这些天,听韦家那边的下人说,她一直都很担心你。”
萧凤天闻言,微微怔了怔才知道他娘说的是谁?
他未过门的未婚妻,韦静。
早前因为詹辰的儿子詹琰有意接近她,想给他难堪。
他知道以后,告诫她詹琰的真实身份,希望她引以为戒,不要理会詹琰。
谁知道她竟然以身犯险,为的不过是想从詹琰的嘴里套话。
他得知以后,心里甚怒,说她不知天高地厚,自以为是。
好像当时是把她说哭了。
萧凤天想到这里,蹙着眉头道:“我这才刚回来,明日再去吧。”
萧夫人见他了一身深蓝色劲装,分明就不是家中穿的常服。
“你想去陈府呢,娘不会拦你。”
“不过你这一去,可就先冷落了自己未婚妻。心慧和青云不会说你什么,韦家的人也不会说你什么,可外面人会不会继续胡乱猜测,娘可就不知道了?”
“如今心慧和青云已经渡过危难,他们二人又心心相印,你除了问候还能说什么?”
“放下方能自在,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
萧夫人走后,萧凤天一个人站了一会。
门口孤零零地摆放着两盆墨兰,细长的叶子青绿葱荫,娇美的花苞含苞待放,这个时候的墨兰,花期伊始,正是送人的好时候。
萧凤天最后还是抱着两盆兰花去了韦府,也见到了韦静。
韦静比半月前看到的时候要消瘦许多,一双清亮的眼眸也不似以往那般有神。
萧凤天将带来的墨兰送给韦静,韦静的丫鬟趁机接下,然后便退了开去。
“近日你可还好?”
萧凤天问道,神色有些不太自然。
韦静点了点头,淡淡道:“很好。”
萧凤天见她不太想说话,当即便直截了当道:“那一日我的话重了些,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那人阴险得很,我是怕你受到伤害。”
萧凤天说完,静默一会。
而这其间,韦静只是微微颔首。
萧凤天准备离开了,气氛的尴尬和冷场让他觉得自己就不应该过来。
可这门亲事是他点头应下的,就像他娘说的,他不能让韦静受到了冷落。
韦静看着萧凤天转身,心里的委屈更甚。
明明这么多天她都在担心他,夜里睡着了都会惊醒。
可是为什么?
他平安地回来了,她会觉得心里更委屈更难过?
爹娘和大哥都跟她说了,他是将军,日后要戎马一生的男人。
这点担忧她都承受不住,日后如何做他的贤内助?
张琰的事情已经让她的信心备受打击,如今她更是连挽留他的勇气都没有?
韦静傻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直到他彻底消失在她的眼中,她才恍然发现,自己落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