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不能说出来而已。
“你只要记住我是长辈,就像是我生病了你要贴身照顾是一样的道理。”
“如果你生病了,需要贴身照顾我也不会避嫌的。”
“我们是一家人,是亲人,知道吗?”
李心慧舒缓地笑了起来,企图让气氛看起来温馨融洽。
儒雅谦逊的陈青云是个好少年,她希望他可以一直都是这副温润阳光的模样。
“我知道的,我们是亲人!”
陈青云附和道,语气认真平缓。
第一次,他对嫂嫂说谎了。
那些负疚的心思,像潜藏在湖底的淤泥,你以为清亮的湖水是干净的,那是因为没有暴雨的侵袭和人为的搅动。
暗夜里,浑浊不堪,浮波起浪,那都是他在漆黑的夜色里所需要掩藏的秘密。
他也曾想要彻底抛弃那些不堪的想法和晦暗不明的心思。
嫂嫂是大哥喜欢的人,不是他的。
从嫂嫂选择自缢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告诉自己,那阻隔在他们之间的距离有天高地厚。
嫂嫂不愿,他便不再提起。
可这陌生涌来的潮流,灌入他的四肢百骸,让他不得不正视自己对嫂嫂的感情已经从依赖转变成了依恋。
内心一直隐隐抗拒的,是他一直不愿承认的。
可真实的感觉会告诉他,他那微不足道的抵抗显得多么可笑。
“青云,好好念书。”
“这个家等着你撑起来!”
李心慧笑了笑,抬脚走出门去。
陈青云目送她离开,任由那开着的门灌入冷风。
他想要清醒一点。
屋外的夜暗沉无星,黑漆漆一片探不到路。
可比夜色更深的,却是一双久久不能合眼的双眸。
这一夜,李心慧睡得不是很好。
家里的潮气带着霉味,住惯书院里的厢房,那空旷的朝气仿佛带着催眠的魔力。
此时她躺在老旧的雕花架子床上,心里反复都是陈青云漆黑的眼眸和平静到僵硬的面容。
仿佛抛弃的记忆再次重组,那些曾经充满暗示意味的话语,一遍一遍在她的脑海里重复。
青云……曾经想过……娶她!
李心慧拉扯着被子盖过头顶,心里杂乱无章,思绪烦乱。
那个少年在她的面前那么赤诚,如果可以,她希望他永远都是这副模样!
自从被齐东来勒晕以后,她的脑袋里多了有些陌生而熟悉的记忆,原来根本没有所谓的被迫守寡……
李心慧头枕着手臂,打算清明祭祖过后,顺道去一趟下寨村见见爹娘。
下寨村有三百多户人家,然而其中有一百多户姓马的,一百多户姓赵的。
零零散散有十几户外姓人家,而李家就是其中。
外姓人在下寨村的日子不太好过,她爹老实巴交,和善质朴。
她娘跋扈泼辣,刀子嘴豆腐心。
她哥憨厚老实,爽朗实诚。
可就算这样,下寨村也有许多人排挤他们,每逢农忙的季节,总免不了有些摩擦的矛盾。
之前她醒来的时候,还以为前身跟家人早已断绝关系。
可后来昏迷,她慢慢得到李翠花的所有记忆,才知道娘是恨铁不成钢,跟她大吵一架以后,哭着回下寨村了。
她娘在记忆中是一个很要强的女人,可那天被气哭回去,也可见当时她们争论改嫁的事情有多恶劣。
天色微亮时,一夜未眠的陈青云就起床了。
乱七八糟的厨房当然要立即收拾,可那小小的四脚凳上,却安安静静地放着一条月牙白的亵裤和一件浅黄色的肚兜。
不过一掌能握的布料,陈青云却不由自主地红了脸。
静谧的天色昏暗不明,已经干了一半的厨房冷飕飕的,可他却觉得一股热气从脚底直窜心脏,让他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迷迷糊糊的,李心慧感觉自己才睡着呢,陈青云就来敲她的门了。
她眨着酸涩的眼睛起床,推开门时,远眺的视线自然而然地看到了挂在晾衣杆上的肚兜和亵裤。
我擦!
李心慧伸手捂住嘴巴,震惊的目光无声地泄露着。
那是昨晚她特意放在一边的,兴许没有被烧掉,所以陈青云帮她洗了?
两朵红云飞上脸颊,李心慧的眼眸闪烁着,混身不自主地去打水洗脸。
清明祭祖是大事,所以不能偷懒,也不能缺席。
当今圣上以仁孝治国,各地州府百姓纷纷效仿。每逢清明,不论是远亲近邻都会忙活起来,各家分支陇聚,彻底显露出一个家族的底蕴和势力来。
第六十章掌掴泼妇
陈氏的清明祭祖十分热闹,男人们统统去了坟山,女人们则全都留下来烧火做饭。
李心慧暗暗庆幸暂时看不到陈青云,不然,兴许一天到晚她的脸都是红的。
临时搭建的灶台在村里最宽敞的空地中,族老夫人和里正夫人全都推举李心慧掌勺。
族里的事情向来卖力不讨好,许多村妇各自在一旁洗洗刷刷,并不争抢。
村里陈姓村民全部聚集在一起,不过百来人,对于做惯几百人吃食的李心慧来说根本微不足道。
将剁细的韭菜和鸡蛋烙饼,李心慧准备烧一个白菜豆芽汤,一个农家豆腐煲,一个春笋肉片。
一张张韭菜鸡蛋饼发着诱人的香味,许多村妇看到大家伙拿来的油都快烧完了,忍不住心痛起来。
她们还指望着有剩下的,也好分些回去。
“哎呦,这才过了几天的富贵日子?真当自己是城里人了,用油也不知道省着点?”
“可不是吗?烙个饼还加鸡蛋?当真以为是白来的?我看是吃白食吃多了吧?”
“现在人家哪里还跟我们这些穷人比,这次能回来就不错了,听说在定南府城吃香的的喝辣的,出门买菜还有人挑东西?”
嘲讽的嘀咕声慢慢响了起来,李心慧沉静的面色越来越冷。
山野村外的农妇一代传一代,学的都是斤斤计较,占强耍泼,仿佛只有那样,人才能够硬气。
殊不知,那样不过是显露自己的蛮横和愚蠢。
“说什么呢?”
“大家拿出来不就是要吃的?青山家的和青云可是拿了二十文钱呢?”
“你们谁家不是拖家带口五六个人,谁家拿的又值十文钱了?”
族老夫人厉声道,皱起的眉眼扫视着那三三两两靠在一起说闲话的妇人。
本以为会就此禁声的几名妇人稍微走远一些,那似笑非笑地嘲弄却直直地看着忙碌的李心慧!
“二十文?呵,这才去多久啊,随随便便就可以拿出二十文?”
“我都听说了,那个齐院长四十多了都还没有儿子,指不定人家就是接她去专门生儿子的?”
“你还别说,瞧她那屁股,又翘又圆,到像是个好生养的!”
一群女人肆无忌惮地说着闲话,那种鄙视之中透着挑衅的目光,像是想探一探小寡妇如今的现状。
族老夫人和里正夫人皱着眉头,有些气闷地瞪着那些无知的村妇。
原本她们还想着联合大家一起,把书院的采买蔬菜的生意接下来。
如今只怕青山家的根本不会同意了。
“你们这一帮嚼舌根子的,欺负一个寡妇很得意是不是?”
“陈家村就是因为有你们这一帮嘴巴跟针尖一样的婆娘,所以什么肮脏恶心的流言都到处飞!”
里正夫人强悍,插着腰就站在前面去骂。
族老夫人也心有不快,原本看着跟青山家的关系缓和了,被这帮婆子一搅和,她算是看明白了。
只要青山家的回来,这村里就是一个是非之地。
“欺负寡妇是要遭雷劈的,你们就作吧!”
族老夫人冷哼,她年纪稍长,布满皱纹的面容紧绷着,无声地透出一股威严。
那些说闲话的妇人见小寡妇闷不吭声,像是乌龟把头缩进龟壳里,好半天打不出一个屁来。
当头的一个妇人站了出来,膀大腰圆,面露凶相。
“两位婶婶何必为她说话,像她这样的人,克死婆婆以后好吃懒做。”
“眼看把陈秀才都要拖垮了,又假装上吊,现在在书院勾搭上了老男人,得些钱财便想拿出来炫耀?”
“我呸,肮脏下贱的婊子,就她还想在这陈家村有个好名声?”
“嘭”的一声,李心慧扔下了手里的大勺。
众人闻声看过去,只见小寡妇嘴角噙着一抹冷笑,一双黑漆漆的眼眸直直地看过来!
众人心神一抖,没有出声的下意识低头,出声的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那个妇人压根不惧,瞪大眼睛,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
“说完了吗?”
李心慧问道,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那名妇人见状,冷硬道:“就说了,你能怎么着?”
“在城里做工的女人,我可没有见过谁像你这么风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