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从泽稍稍凝眉,沉声:“虽然司振华将当年的事情压了下去,但只要我想,重新翻出来还是没问题的。”
对话进行到这里,已经相当于是敞开天窗说亮话。
他直截了当,问她要不要复仇,而他一定会无条件帮助她,将当年的真相发掘出来,公之于众。
江凛闻言,恍惚了一瞬。
她突然回想起从火灾中死里逃生后的那几年,她和母亲好不容易才寻到了个不错的住处。她那时候还小,却几乎没有一天晚上能睡个好觉,梦里的她无数次缩在橱柜中,透过缝隙看见火苗乍起,迅速蔓延。
可那又如何呢,时间太久了,相关证据怕是早就被罪魁祸首销毁了。
“不用了。”她低声,“早就不用了。”
贺从泽缄默半晌,才道:“我希望你不是在跟我客气。”
“如果是我刚从司宅逃出来的时候,哪怕你只给我一把水果刀,我都愿意跑回去和他们两个人同归于尽。”
说着,江凛无谓地笑了笑,仿佛已经真的不再将此事放在心上:“但后来我不想和他们斗了。我不想让自己越来越冷血,成天靠着仇恨活下去,如果只能以丧失自我来作为后果,我更愿意把司家当做是坨烂泥。”
“我妈和司振华的婚姻悲剧,就是因为商业联姻。虽然我妈最初是真喜欢那个男人,但司振华从一开始就对她很反感,自从我出生后,这份反感变成了厌恶,他很少对我们俩有好脸色。”
她本就不是喜欢说太多话的人,能解释说明这么多已经不错,便干脆做了总结:“我恨他,是有别的原因。总之我现在想从我的人生里,彻底把那段过去删除,所以不论你知道与否,都没有任何意义。”
话已至此,贺从泽全凭她意愿,便颔首,不再多言。
“送我去看守所。”江凛从容地将话锋一转,道,“我要见刘彤。”
“好。”贺从泽亦无比自然地应下来,仿佛刚才一番对话不复存在,他扫了她一眼,“伯母跟你说了?”
江凛嗯了声,“结果出来了么,刘彤被判了几年?”
“故意伤害罪,且有教唆嫌疑,三年有期徒刑。”
她嗤笑,似是感慨似是漠然,其中情绪听不清晰。
路程有些长,二人抵达关押刘彤的看守所后,江凛坐在椅子上等着,贺从泽则去同警员沟通。
两方距离有些远,她只见贺从泽不知跟警员说了什么,起先警员的表情还有些为难,似乎是想拒绝的模样。但当他背过身子打了个电话后,就点头答应了,江凛猜测大抵是跟上级做了请示。
果然,有关系在这个社会上就是无所不能。
不多久,贺从泽走了过来,对她示意后方的警员:“刘彤已经到了,让他带你去会见室吧,小心点。”
江凛颔首,跟随警员一同前去会见室,刚踏进入,便同铁栏对面的女人对上了视线。
刘彤本来状态散漫,她亲故少,接到通知后也不知道是谁来探望自己,索性干等着。但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前来的人竟然是江凛。
在看清江凛的那一瞬间,她不禁瞠目,难以置信地打量几秒,才倏地笑出声来:“我去……竟然是你啊,江凛。”
江凛面上并未有所波动,她坐上椅子,那名警员 贴心地给她递来一杯清茶,她低声道谢,心不在焉地抿了口。
直到会见室的大门被人从外面合上,刘彤才讥讽地笑着,对她道:“还真是好久不见了啊,见我这样还挺开心的吧?”
江凛倒不急着应声,只轻飘飘地瞥了眼摄像头的方向,动作漫不经心到好似只是随意的一个动作。
监听室内的贺从泽咬着烟,在接受到屏幕上江凛那个云淡风轻的眼神后,他顿了顿,低笑了声。
本来还想着偷偷摸摸听点儿她的往事,看来还是抵不过她,惨被抓包。
不过也无所谓,那他就光明正大的旁听好了。
屏幕前的警员无奈苦笑,心想这贺公子不合规矩的事做了太多,倒也不差这点。
“其实我本来没想着暴露自己的。”刘彤盯着江凛,神态戏谑,“不过谁知道这么自命清高的你,竟然有贺从泽这种大金主撑腰。”
“江凛,你这是怎么回事?”她倾身,眼底的不屑愈发明显:“当年你不是特别高高在上么,原来都是装的?”
“随你怎么说。”江凛将茶杯放在旁边桌上,神色清浅,“我今天来这,也就是想看看你戴上手铐的样。”
“你有什么猖狂的资本?”刘彤笑出声来,句句带刺:“凭你被贺家公子哥包养,凭你这张脸在男人里吃得开,凭你会勾搭人?”
“哈哈哈……江凛啊江凛,当年你挨的那顿揍,还没教会你做个人?”
话音方落,江凛的拳倏然攥紧。
监听室内,警员困惑地“咦”了声,贺从泽捻紧烟身,眸色渐沉。
“心虚了?怎么不说话?”刘彤步步紧逼,若不是二人之间有铁栏相隔,怕是要扑上去一般,她恶声恶气道:“你他妈就是做婊/子还要立牌坊,勾搭男人的感觉很舒服是吗,当年我就该让人毁了你的脸!”
“不过看来你这次比较好运啊,是因为有了个靠山,还是说继续靠你的抑郁症卖惨啊?”她笑嘻嘻地说着,看到对面江凛转瞬即逝的撼动,她不禁有些得意,继而低声道:“其实当初把你的病历卖出去,我还以为能毁掉你的,没想到竟然就这么被解决了……江凛,你这是跟了多少男人,活儿多好啊这么吃香?”
监听室中,随着刘彤话音落下,贺从泽倏地笑了声。
他将烟捻灭,言语含着笑意,低声喃喃:“当初就该揍个半死不活再送过来……”
警员自然是听到了这句话,他不寒而栗,没敢吭声。
会见室中,江凛沉默半晌,突然弯起唇角。
她单手撑额,好似听到了什么荒谬的话,挑眉看向铁栏后的刘彤,笑道:“刘彤,我还以为这些年过去,你能有点儿长进。”
“把嫉妒心当枪使,将所有求而不得的恶意宣泄到别人身上,你也就会这样恶心人了。”江凛不愿再多谈,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裳,好像这里多脏似的。
“三年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她执起桌上的茶杯,茶水不知何时已经冷透,她反手泼向刘彤,冷声:“刘彤,别逼我以暴制暴。”
刘彤猝不及防被泼了满脸的冷茶,颜面扫地,她正欲发作,却被江凛阴冷的眼神震慑,只缩紧瞳孔盯着她。
直到江凛头也不回地走到会见室门口时,刘彤才豁然大笑出声,抬高声音喊:“江凛,你以为就我一个人在盯着你吗?!”
“你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撕烂你这张脸,你可等着吧!”
江凛权当她说话是放屁,甩手重重关上会见室的门,总算落得个清净。
终于为整件事做了总结,她有些惆怅,发现果真要在有权有势的条件下,才能让恶人有恶报。
她跟随警员回到大厅时,贺从泽已经坐在沙发上喝着茶了,桌上的烟灰缸中碾着几个烟头,也不知道属于谁。
“走吧。”他抬眼看见她,慢条斯理地站起身,“都结束了。”
都结束了。
江凛颔首,对身侧警员道了声谢,随后同贺从泽一起离开了看守所。
上了车后,江凛最后看了一眼看守所,也在心底为自己那段荒芜的青春画上了句号。
那些本来跨不过去的坎,就此抹平吧。
察觉到旁人的接近,江凛下意识向后退了退身子,却见原来是贺从泽倾身,为她扣好安全带。
他低眉敛目,乌黑的碎发垂下,漫不经心地问:“刘彤说的那些话,是怎么回事?”
男子的气息充斥鼻间,总弥散着似有若无的暧昧感,江凛不着痕迹地偏了偏脑袋,神色坦然。
“你不是都听见了,那就跟你想的一样。”她道,语气平平如常:“大学时我和刘彤同宿舍,她男朋友对我表现出了好感,于是她找人揍了我一顿,很老套的剧情。”
“不过最后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们两个还是分手了,所以刘彤一直记恨这件事,后来也没少为难我。”
江凛陈述这段往事时,仿佛根本就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她神色平淡,更像是提起无趣的社会新闻。
贺从泽却记得清清楚楚,江如茜曾经说过江凛大学期间,是她病情比较严重的时候。
他闻言微怔,最终没有说话,只嗯了声,随后正过身子,将车启动。
而迟钝如江凛,直到二人快要抵达中心医院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转过脑袋,盯着贺从泽的侧脸,狐疑道:“……你在生气?”
“是有点,不过不是对你。”贺从泽轻拢着眉,表情有些烦躁,他沉声:“我只是在烦,为什么我非要等到你受过这么多委屈,非要这么晚才到你身边。”
“你本来不应该遭那些罪,你根本没有必要因为别人的嫉妒,就去收敛自己。”贺从泽道,神色严肃:“外貌和才能是你的优势,你不该因此受难。”
话音落下,江凛眸光微动,她似乎有些意外,没想到贺从泽会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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