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话的嗯了一声,不忘叮嘱他,“你也是。”
他笑了笑,跟她说,“你知道你走错方向了吗,这里已经离玲珑坊越来越远了。”
她倒是一顿,低下头闷声说,“本来不想回玲珑坊了。”
“嗯?”他很意外,问她,“那是要去哪里?”
她摇头,“我也不知道……走着走着看见了雷峰塔,我就想,不然出家算了,反正孤孤单单的,也没什么尘缘……”
他吓了一跳,盯着她看了半天,幽怨的说,“这么狠心!才惹下我这笔红尘帐,还想了却尘缘……”
她不甘示弱,反过来道:“明明是你惹下的。”
若不是他,她怎么会变成傻瓜,绕着西湖在雨里走半天。
他笑笑,把她迎进怀里,虽然湿哒哒的却宝贝的不肯放手。哎,不管是谁惹得,这笔账留着往后慢慢算吧!两人偎在一起,任由马车在雨中穿行。
~~
在雨中行驶一路,终于到达了凌府,阿蓉还有些意外,问道,“不是该回玲珑坊的吗?”
凌瑧直接说,“今晚就先留在这里吧,那里住着始终不太方便,况且你淋了雨,我不放心。”
她确实有些冷,只好听话的下了车,晚彤一直在等她,这时一见到她,立刻高兴地迎上来,但见她是这幅模样,又心疼的说,“姐姐,你怎么跑的那么快,我都追不上你,瞧瞧,浑身都湿透了。”
凌臻吩咐侯着的婢女们,“去备药浴,再熬一些驱寒汤,预备伺候姑娘。”
“是。”婢女们应下,纷纷去准备,凌臻略想了想,跟阿蓉说,“你先住琳琅阁吧,那里……离我近些,方便我去看你。”
他丝毫不避人,说话的语声偏还那般温柔,随侍周围的人们心里皆是悄悄一顿,阿蓉羞得不敢抬头,红着脸说好。倒是晚彤,见到两人现在的样子,心里乐开了花。
晚彤陪着阿蓉去了琳琅阁休息,凌臻自己也沐浴换了衣裳,才刚刚忙完,就听见房门外传来声音,“表哥不是已经回来了吗?你快去跟他说一声啊,我有事,我要见他。”
差点忘了这件事,凌臻心内叹息一声,吩咐门外的人道,“叫她进来吧!”
有了他的吩咐,守门的小厮们也不再拦着了,跟李蔓儿客气道,“表小姐请进。”
李蔓儿哼了一声,抬脚迈进了房中,才一看见他就赶紧上来说,“表哥,我等了一天了,终于见到你了。”
皱着眉,语声娇娇的,还带着几分哀怨,丝毫不见她下午对待阿蓉的那份汹汹气势。
只可惜凌臻并不领情,凉声说,“等我做什么?”
瞧见他这幅冷清模样,李蔓儿就更加觉得委屈了,噘着嘴说,“知道你这两天忙,我今日特地跑过来给你煮了汤,我亲自煮的,手都烫伤了,你瞧!”说着举起手来给他看,但见他连看都不看,只好又自己道:“我白日里来过好几趟了,你都没空……”
话说到这,凌臻终于不耐烦了,打断她问,“除了这个,你没有别的话要跟我说吗?”
李蔓儿心一虚,顿了顿,却依然嘴硬道,“别的什么啊……我就是想来看看你,我,我关心你嘛!”
凌臻冷冷盯着她,沉声道,“不要以这个借口为所欲为,你今日把我的客人赶走了。我很奇怪,你好歹也是大家闺秀,姑母是那样知书达礼的人,你身为她的女儿,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他还没至于暴怒,但这副模样,把话又说到了这份上,李蔓儿这样娇生惯养的小姐,当然受不了,一下哭了起来,抽抽搭搭的说,“表哥这样凶做什么!我才是你的亲人啊,就为了那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你就这样说我……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采青赶紧上前去哄,李蔓儿趴在她肩上哭的梨花带雨,倘被不知情的人看到,会以为是她受了莫大的委屈。
凌臻却毫不为她的哭声所动,铁石心肠的冷声道,“我只是这样说,你就已经受不了了,如果我猜的没错,你下午跟她说的,定然比这严重的多吧?你们都是差不多的年纪,你扪心自问,她心里会是什么感受?”
“我管她什么感受?我就是想要她难过!就是想要她知难而退!让她离开你!”李蔓儿哭的更加厉害了,索性直说道,“她是什么样的身份,凭什么你要陪她去游逛?还买点心?我不甘心!”
凌瑧一怔,她是什么身份?
看来问题的症结还是在于阿蓉的身份,他心内感叹一声,是,也怪他,瞻前顾后的太多了,一直遮着掩着,才叫今日生出这样一场风波。
于是他尽量平静的说,“她是我要娶的人。我喜欢她,所以把她带回临安。我想念她,所以中秋夜特地跟她同游。我要娶她为妻,她将会成为凌家少夫人,你的表嫂。所以你不可再说,她是来历不明的女人。”
“什么?”
李蔓儿惊得忘记了哭,一双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他却还在说,“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你下午的所作所为,让我很生气。现在既然你也已经承认了,那么等会儿去跟她道歉。态度好一些,我再考虑一下是否要追究。”
“你疯了!”
李蔓儿又哭起来,且开始叫喊,“我才不要跟她道歉!”她几乎要绝望了,哭着说,“你要娶她?还想要她做少夫人?你一定是疯了!他们不会同意的,舅父一定不会同意的!”
“娶妻的是我,不需要别人同意。”他强硬道。
但见她哭成这幅样子,全然没了姑娘家的仪态,凌瑧又在心中替姑母叹息一声,“你今日大约累了,这么晚不回家,姑母该着急的,早点回家歇着吧。”
小姐都哭成了这副样子,表公子却还这样冷静,还下了逐客令,一旁的采青也是又惊又怕,只好小声劝李蔓儿,“小姐,小姐你是不是太累了?奴婢扶您回芝兰院吧……”
“我不要!”李蔓儿一把甩开她,对着凌瑧喊,“你不能娶她!你难道不知道吗,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好多年了……你为什么不想想我!明明是我先认识你的!”
她已经全没了姑娘家的矜持,这声嘶力竭的叫喊声充斥在屋里,凌瑧只觉得头疼,只好派人去传安澜,吩咐道:“把表小姐送回李府,跟姑母说一声,她累了,这几天叫她好好在家中休息,不要乱跑。”
安澜看了看一旁绝望的李蔓儿,低头道,“是。”又对李蔓儿说,“表小姐,马车就在门外,请吧。”
李蔓儿并不理会安澜,依然满脸哀怨的看着凌瑧,凌瑧却也懒得再理她了,理了理衣袖,踏出门外,去了阿蓉所在的琳琅阁。
~~
琳琅阁里,阿蓉泡完热气腾腾的药浴,身子立刻舒服了不少,才出浴房,便有几个婢女一起围了上来,替她更衣梳头。
对于一个野草一样独自生活了很久的人来说,这实在是太过盛情了,让她很是不好意思。不过方才拒绝了她们帮她沐浴,眼下只好任由她们来摆弄,自己则眼花缭乱的看着镜中她们忙碌的身影。
大户人家的丫鬟们,果然手脚极为麻利,很快就为她换好了舒适的衣裳,梳了一个好看却不累赘的发式,她礼貌跟她们说谢谢,丫鬟们也赶紧向她回礼,晚彤呢,则在一旁盯着她的头发,仔细研究。
驱寒汤也煮好了,盛在甜白釉的碗盏中,送到她手上,阿蓉乖乖喝下,浑身发了些汗,却舒适无比。
才放下碗,凌瑧就进来了,婢女们纷纷退了出去,此时见到他,阿蓉反倒不好意思起来,红着脸问他,“我刚喝了汤,你呢,你喝了吗?”
他笑笑,说不用,“我有内功,调调息就好了,这点小风寒,难不倒我。”
她感觉神奇,问他,“内功这么厉害?”
他说是啊,“练武使人强身健体,好的话,一般无需医药。”
她更奇怪了,“既然无需医药,那你怎么还要学医术?”
他怔了怔,缓声说,“原是为我母亲学的,她以前身体不太好,我以为学会了医术,能留住她……”
思绪回到了小时候。
凌家是典型的严父慈母,母亲的呵护是年幼的他最眷恋的温暖,然而母亲身体很差,父亲花重金请来神医鹿十七。有神医在,母亲就会好一些,可鹿十七不是凡夫俗子,不愿被富贵圈禁,做凌府的大夫,总想着去云游,他便主动请缨,要拜鹿十七为师,好学会医术后,亲自守护母亲。
神医当然不会轻易收徒,管他是不是什么世家公子,富可敌国。不过他天资聪颖,又极为诚恳,终于磨动了鹿十七,通过了那刁钻古怪的考核,正式成了鹿十七的弟子。
他很高兴,在鹿十七的点拨下,苦心钻研医术,终于学成,然而母亲却因天命有数,撑过几年后,最终还是离他而去了。
……
听了他的故事,阿蓉很惋惜,愤愤不平说,“天不遂人愿,你那么努力,老天爷怎么不开眼呢?”
他轻叹一声,只道,“有些时候,人总要不得不相信命数……”
话题有些沉闷了,他看着她,又笑道:“不过遇见你,这些东西都没白学,总算有了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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