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世聘 (九荟)

　　分明是一句话都没说，却让人感觉到一阵强烈的压迫感。
　　尤其是严枫，这种感觉更甚。
　　比昨夜在密室中初次见到祁越时的压迫感，更加强烈。
　　祁越轻轻扣着步青胭的腰际，看似没有用力，却稍微让步青胭蹙眉。
　　“小胭儿如今，倒是心软。”
　　步青胭疑惑，“越师兄？”
　　然，话音刚落，祁越就低头问她，“事情可交代清楚了？”
　　步青胭默默的点头，“好，好了。”
　　接下来还有几日，已经足够她们去筹备了。
　　祁越沉声，揽着步青胭便转身离开。
　　察觉到腰际的力量在逐渐加重。
　　步青胭倒抽了一口凉气，忍不住伸手，将祁越的双手给掰开了。
　　在他面前站定，蹙眉问道，“你做什么？”
　　总感觉，他有些隐隐的怒气。
　　难道，是因为严枫？
　　步青胭忍不住回了句，“严枫是我的病人，再有几日的治疗，我便可以解除他身上的毒瘾。”
　　过来之前，她好像就已经和祁越说过了。
　　应当，不会再生气的。
　　然，祁越此刻的脸色却还是有些难看，“小胭儿，方才那三人，可是当日在山洞外的人？”
　　嗯？不是因为严枫？
　　步青胭有些懵。
　　却还是愣愣的点了点头。
　　祁越的脸色却是少见的难看，“小胭儿，过分心软，会害了你自己。”
　　步青胭半晌才反应过来祁越的话。
　　恍然想起方才在院中时候，她想让祁越帮忙，保住那几人的性命。
　　然后祁越便隐隐有些怒气。
　　“越师兄，当日……”
　　她想解释下，当日在山洞外为难自己，不过是因为被严坤，用阿芙蓉控制。
　　可话到了嘴边，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在丞相府时，对着昔日的仇人，前世害过她的人。
　　她可以冷静理智的反击，甚至于将自己的庶妹都陷入死地。
　　如今离了丞相府，到了这掩月阁。
　　她的确是有些，心软。
　　祁越看着她的双眸，自然是清楚她在想什么。
　　眸中神色暗了暗，“将死之人，无须手软。”
　　所以她方才的所求，他不会答应。
　　那三人当日在山洞外胆敢让小胭儿受伤，能容忍他们活到现在，不过是因为还有用处。
　　一旦无用，他决计不会手软。
　　步青胭抬眸，透过祁越的双眸，看不到一丝犹疑。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寒意与狠厉。
　　恍惚之间，她仿佛回到了前世自己死的那一日。
　　那个从未见过的男人，冷冽的嗓音，几个字便决定了她的生死。
　　一如现在的祁越。
　　面对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无半分怜悯。
　　一时间，步青胭感觉站在她面前的这个祁越和她记忆中的太子殿下重合了……
　　双脚不自觉的退后了一步。
　　感受着祁越浑身上下的冷意。
　　步青胭稍稍避开他的目光。
　　心下生出一丝惧意，应声道，“我知道了。”
　　那三人是死是活，就只能看天意。
　　越师兄不会帮她救人。
　　也不会允许她施以援手。
　　因为凡是伤害过她的人，都不可饶恕。
　　听着步青胭的回话，祁越伸手，轻轻的在步青胭的头顶揉了揉，“嗯。”
　　然，祁越的话还未说完。
　　步青胭从心底生出一丝惧意。
　　下意识脖子一缩，躲开了祁越的触碰。
　　祁越的手掌僵在半空。
　　霎时间，两个人都愣住了。
　　祁越的目光略微有些犹疑，眸中隐隐有几分冷意。
　　步青胭咬唇，心下镇定了些许，却还是根本避不开那股冷意，仿佛浑身上下的血液，都流淌过一丝冰碴子。
　　瞬间回神，脸色稍稍缓和了些许，抬头之间，已经将自己的心思藏住，“以后不会。”
　　至少，在祁越面前不会了。
　　“三小姐，三小姐，您要的荷包，奴婢做好了。”
　　正当步青胭不知该如何面对时，月溪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步青胭下意识松了口气。
　　稍微避开了祁越几分，回身道，“好，给我吧。”
　　月溪将一个银线编织的荷包递到步青胭手上。
　　银线密织，花纹上乘。
　　小巧精致。
　　步青胭一眼瞧见便喜欢的紧，双眼中方才的冷然，瞬间变成欣喜。
　　“月溪，想不到原来你的女工这么好。”
　　早起才和月溪提起。
　　不过几个时辰就已经做好了。
　　猛地被步青胭一顿夸赞，月溪略略有些不好意思，笑嘻嘻道，“小姐过誉了。”
　　然，还未等她高兴太久。
　　总感觉身后有一道视线，凉悠悠的落到她身上。
　　月溪回头看去，便看到了祁越。
　　一身寒意的站在她面前。
　　好像祁公子的心情，不是很好。
　　月溪心神一颤，曲腿行礼道，“奴婢，给祁公子请安。”
　　祁越的视线全然落在步青胭的侧脸上。
　　看着她脸上的盈盈笑意。
　　眸中冷意更甚。
　　她方才的抗拒，十分明显。
　　此刻面对着月溪，倒是神色如常。
　　“下去。”祁越声音中仿佛带着冰。
　　月溪方才的欣喜，被吓得浑身一颤。
　　这是，祁公子和小姐是吵架了么？
　　月溪瞬间有些怂了，急忙屈膝行礼，“奴婢，奴婢告退。”
　　步青胭小心翼翼的将离魂草取出来，换进了新荷包中。
　　低着头，尽量避开了祁越的视线。
　　祁越并未给她这个机会。
　　两步直接走到了步青胭面前，伸手一下钳住她的下巴。
　　让她抬头看着自己，四目相对，逼视着她，“小胭儿，你在害怕。”
　　言语之间，是肯定句。
　　步青胭睫毛微颤，想要避开祁越的眼神。
　　却根本逃避不开。
　　望向他的目光中，下意识的咬唇。
　　既然避不开，那便直接询问，“越师兄，你以后，会不会也这么对我？”


第091章 我喜欢你
　　步青胭顿了顿，像是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一般。
　　按下心底对死亡的那份恐惧，声音颤抖，“若有一天，我也成为如他们那般，无用的将死之人。越师兄会不会像对他们一样，对我也，见死不救……”
　　“不会。”祁越回答的很快，很坚定。
　　“那如果，我和他们一样，伤害了你在意的人呢？”步青胭的脸色白了白。
　　就好像前世那样，她被步文绣污蔑成为杀害玄寂法师的凶手。
　　祁元霆便毫不犹豫的看着步文绣将她扔下虿盆。
　　因是无用，有过之人。
　　所以连最基本的调查，都免去了……
　　祁越一双眸子紧盯着步青胭的神色。
　　似是一种从心底深处溢上来的恐惧。
　　祁越微微蹙眉。
　　一把将步青胭按在怀里，宽厚温暖的手掌贴在她的背后，轻轻安抚着。
　　说话的语气，已经比刚才温和了很多，像是担心继续吓着她一般，“不要胡思乱想。”
　　他不过是在告诉她，对于有些人，不需要动不必要的恻隐之心。
　　语气是重了些。
　　却让她对自己有了几分抗拒。
　　这种下意识的抗拒，让他不悦。
　　却也没想吓到她。
　　没有正面回答她。
　　步青胭虽是被祁越抱在怀中，两人之间的距离十分亲近。
　　可她却依旧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暖意，反倒是有一股寒意，传遍了她的四肢百骸。
　　让她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此刻固执的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再次抬头时，眸中已经多了几分决然，“越师兄，若有朝一日，我和他们一样，被迫伤害了你在意的人。你会不会向今天这样对我？”
　　祁越对上她固执的神色，略微有些不悦。
　　却抵不过她的坚持。
　　低头，轻碰了下她的鼻尖，哄慰道，“不会。所以小胭儿，不必胡思乱想。”
　　诱哄宠溺的声音，好像一股春风，稍微吹散了些许她身上的寒凉之意。
　　步青胭双臂一紧，死死的抱住祁越。
　　将脸颊埋在他的胸膛前，用力汲取着他身上的气息。
　　深呼吸了一口气。
　　声音清脆响亮，“祁越，我，喜欢你……”
　　很喜欢，她早已在不知不觉之间，越陷越深。
　　方才的那一瞬，她才终于察觉，她对祁越的喜欢，远比她自己知道的，还要深……
　　已不可自拔。
　　突如其来的爱慕。
　　步青胭极少这般连名带姓的唤他。
　　少了几分亲密，却多了一丝郑重。
　　祁越竟是少有的愣神。
　　一丝丝喜悦，慢慢从心底缓缓升起。
　　在不知不觉之间，占据了他所有的感知和理智。
　　方才的所有不快，仿佛顿时消失在九霄云外。
　　片刻回神之间，他已伸出手指，挑起步青胭的下颌。
　　唇角带着笑意，毫不犹豫的亲吻了下去……
　　——
　　七日后。
　　运河尽头，停着一艘不起眼的乌篷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