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南清忙起身相扶,还不忘再吃一盏:
“二姐的酒好喝,记得给弟弟留着啊!”
“这是自然。”梁宜贞笑道。
眼见接人的嬷嬷已至,梁宜贞不再挽留,遂亲自送至院门。
春夜的风乍暖还寒,吹动重重灯火忽闪忽闪,似星光璀璨。
“阿嚏!”穗穗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头,“小姐回吧,起风了。他们两个还麻烦你亲自送?”
梁宜贞望着姐弟二人摇晃的背影,笑了笑:
“不麻烦啊!他们很有趣,活人很有趣。”
从前原主自持身份,傲气非常,很不屑与兄弟姊妹们打交道,便积下了长年的疏远误会。
可在梁宜贞看来,这些都是小事。孩子的事说破天,也大不过生死。
还有一桌知心酒解决不了的误会么?如果有,就两桌!
她舒展双臂,含笑回房。有兄弟姊妹的感觉,真好!
而微醺的姐弟二人执手前行,风一吹,倒去了几分酒意。
跟二人的嬷嬷皆低着头,面有忧色。晋阳侯府虽是武夫之家,可教养极严,孩子们吃酒多也只在年节下。今夜的境况,还不曾遇到过。
况且,他们与梁宜贞吃酒……真是活见鬼了!
梁宜萱捻着手帕按压太阳穴,只道:
“小弟,咱们这是……与梁宜贞吃酒了?”
梁南清倒没怎么醉,只是被姐姐倚靠着,难免跟着晃。
他笑道:
“不错啊!不想,二姐在酒桌之上倒是个爽快之人。”
“呸!”梁宜萱白他一眼,“一桌酒就将你收买了?你快说,适才为何执意留下用饭?我才不信什么乳鸽汤!”
梁南清嘿嘿两声:
“大姐醉了还这样聪明呢?实不相瞒,我觉得她很厉害,人也不坏,真心要认她这个二姐!”
梁宜萱惊得猛顿住,什么酒也都醒了。一双圆眼难以置信地望着梁南清。
这家伙,从前不整梁宜贞就罢了,还认姐?!
他接着道:
“大姐可记得,那回我同她上街,她买了些奇奇怪怪的工具。”
梁宜萱点头:
“你不是还故意引她去凌波哥那里,让凌波哥瞧出端倪么?”
“我想,今日凌波哥单独带走她,就是问这个。”梁南清道,“不过,她什么事也没有。那只得两种可能。”
梁南清顿了顿,凑上前耳语:
“一是她厉害到让凌波哥也发现不了。”
梁宜萱一把打他的头:
“呸!凌波哥什么人?你都能发现,他还不知?”
“你听我说完!”梁南清护住头,“那便只能是第二种可能……凌波哥有意替她隐瞒。至少,瞒着我们。”
梁宜萱紧抿着唇,一时不知言语。凌波哥向来说一不二,能让他帮着隐瞒,那是很厉害的人啊!
“况且,”梁南清接着道,“上回西亭设机关的事,是她帮咱们兜着,此番又替你解围。就连这些日子教我机关术,也并非敷衍行事。我想,大姐那一棍是真把她敲转性了!她很厉害,我惹不起,也不想惹了。”
梁宜萱轻点下巴,狐疑看向小弟。能让他服软,真难得啊!
第二十一章 另一个兄弟
梁宜萱默了半晌,道:
“其实,她能替我解围,我心里是开心的。若能化干戈为玉帛自然是好,只怕她一时兴起,不过拿咱们逗着玩。”
言及此处,她又垂下眸子,厥起了嘴。
梁南清拍拍他的肩,深吸一口气:
“试试无妨啊!大姐也别总端着刚强的架子,小弟知你的。”
这话说到了梁宜萱的伤心处。她丧母多年,在继室手下讨生活,也没个亲兄弟姊妹。若非这刚强性子,怕也只得任人拿捏的份。
她叹了口气,借着酒劲,只道:
“若能一直与你们醉酒下去,倒也是美事一桩。如今又要回那满是软刀子的窟子,当真心焦!”
“大姐莫说醉话。”他凑近低语,“她到时又拿这些装可怜编排你!”
“我怕什么?”梁宜萱冷笑一声,“小人行径,还不如梁宜贞坦荡!”
梁南清摇摇头,说话时不觉,抬眼间竟到了二房的院子。明月清朗,夜云朦胧,映衬出新生枝丫的影。
他送至廊下,看她进了闺房方才转身。余光瞥见另一边亮灯的小院,呸了声才走。
小院微启的窗渐渐掩上,温柔怯懦的郑氏,眼中竟闪过一丝阴冷。
“醉醺醺的,像什么样子!”她语气无奈又尖酸,全然不似平日。
一旁的梁南淮凑上去,探头探脑地看:
“哼!还以为多大本事,不过是攀高枝去了!从前不是不屑与梁宜贞一处么?装什么清高!”
郑氏添了盏茶,冷笑一声:
“你怎么没攀稳?近日可不见你与贞妹妹一处!怎么,世孙的位置不想要了?”
梁南淮双眉一缩,咬着牙:
“世孙的位置本就该是我的!如今那位不过是大伯父的外室所生,也不知公主发什么失心疯,当个宝贝宠着!否则哪轮到他?”
郑氏呵呵两声:
“偏就轮到了他。”
“不过,”她声音一瞬阴冷,“如今公主已死,她的宠爱不做数了。而梁宜贞与他的关系一向势同水火。”
郑氏点到即止,梁南淮一瞬反应过来:
“梁宜贞若以公主之女的身份替我参他一本,或说不孝或说不尊……他没了靠山,世孙之位如何坐得稳?”
郑氏含笑:
“还不算太笨。”
梁南淮双眼滴溜溜地转,瞥向梁宜萱的院子,鼻中冷哼一声:
“母亲放心,我与贞妹妹交好多年,她定会向着我。”
“不尽然吧。”郑氏摇摇头,“她在西亭中机关的事,可不就冤到你头上了?自那以后,你们似乎也不大往来。”
这话戳到梁南淮心尖上,他紧绷着脸,委屈与不服皆不是假的。
郑氏拉他身旁坐了,抚上他的发髻:
“委屈么?”
他犹疑半刻,终是点点头。
谁知,郑氏的目光一瞬厉色,忽斥道:
“那也得忍着!”
梁南淮身子猛颤,瞳孔闪动,一脸不知所措。
郑氏直视他:
“这点委屈与世孙之位孰轻孰重,还用母亲教你?你再委屈下去,那姐弟三人抱作一团,日后可有你立足之地?”
梁南淮紧咬着牙,强行沉住气:
“儿子明白了。明日便去探望贞妹妹。”
郑氏拍拍他的肩,露出欣慰的笑:
“这就对了。要做人上人,先要学会伏低做小。如今没有倚仗,纵然你父亲再疼你,最终得到的,不过是个衣食无忧的后半生。说到底,也是看人脸色过日子。但世孙就不同了,日后继承侯府,什么委屈不能讨回来?”
梁南淮双目定神,听得仔细:
“母亲说的是,是儿子眼浅了。”
郑氏见他受教,心头也欢喜。她步向一个樟木大柜,拿金钥匙开了锁,取出几匹上好的五彩锦缎。
锦缎绣线交织,流光溢彩,是不可多得的上品蜀锦。
她推到梁南淮眼前:
“这是从前宫里赏下裁春衣的,整个川宁也没几匹,我向来舍不得用。你明日给宜贞送去,她性喜奢靡,必定喜欢。”
梁南淮不由得一惊:
“这样的蜀锦难得,母亲也只得这些,竟俱给她么?”
郑氏面上又添了几分不悦:
“有舍,才有得。”
舍小得大。日后做了世孙,还在乎几匹蜀锦?
梁南淮深吸一口气,郑重接过:
“母亲放心,南淮定不辜负母亲的苦心。”
郑氏点点头,又看一眼窗外。她打个呵欠:
“你早些回去歇下吧,你那个大姐,我得去看一眼。”
“看她作甚?”梁南淮嗤之以鼻。
郑氏呵呵笑了笑:
“小小年纪含醉而归,母亲总该关心一番。也好叫你祖母知道,她的大孙女可不止是性子跋扈!”
梁南淮亦笑起来。
春夜微凉如水,郑氏踏月至梁宜萱房中。轩窗上的影子忙前忙后,折腾许久方才离开。熬夜照顾醉酒的继女,本就是个贤良名声。
…………
昨夜送走大姐与小弟,梁宜贞心中欢喜,回房后又兀自吃了几盏酒。睡到此时,已是日上三竿。
屋中酒气未散,穗穗剪了两枝新开的海棠插屏,花香并着酒香,自是一番春眠不觉晓。
梁宜贞自被中伸出胳膊,留些残醉神态,迷蒙睡眼睁睁闭闭,盈盈可爱。
“穗穗,什么时辰了?”她初初醒来,口齿不清。
穗穗咧嘴笑了笑:
“已过辰时了,小姐还睡呢!不是说今日有要紧事么?”
要紧事!
梁宜贞一惊,噌地起身。
是了!昨日在公主墓得了半截嫣红璎珞穗子,该顺着线索查明的。
她自枕头下摸出穗子,细细审视。穗子的丝线不像市井之物,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她扯下一根丝线,唤道:
“穗穗,你往凌波哥府上去一趟,将这丝线给他。就说……我想打璎珞玩,问他这丝线哪里产的?”
说罢,梁宜贞又匆匆取了纸笔,画下璎珞的编织方式。
她塞入信封,并丝线一同装了,又道:
“这结子我也不会打,让他找人帮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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