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三日的交战,消耗,不是亲身经历过的人又怎么会体验到其中的煎熬。
短短的三日之内,双方已经不知交战了多少次,厮杀声、怒吼声……然后便是看着军中的好兄弟一个个的倒在自己的眼前……
而他们,却不能退缩。
因为躲在他们身后的,是祁朝的万千子民,还有着他们每个人的尊严。
司空裴将剑提起,额角上的血顺着脸流了下来,他环顾四周,不甚在意的笑了笑,“殷景衍,你会输在我的剑下,祁朝也将会倒在司邙名下。没有人,已经没有人可以改变什么了……”
“那又如何,”殷景衍冷声说道,“现在说什么,难道又岂会不是为时过早?我都不敢轻易下结论,你司空裴又怎敢?”
司空裴却是蓦然放声大笑了起来,“哈哈哈,殷景衍,我其实还挺佩服你的,若不是生不逢时,只怕我司空裴当真要与你交个兄弟。只是,可惜了……”
他话音未落,双玄却已是突破人群,浑身浴血的奔了过来,气喘吁吁地焦急说道:“世子,我方士兵多人中毒,而且……毒势还在继续蔓延当中……”
殷景衍心神一凛。
“我说过的,你会输在我的剑下……”
三日,对殷景衍和司空裴来说,其实算不得什么,但是这些士兵,却都是血肉之躯,简而言之,就是殷景衍和司空裴可以不吃饭,但是这些士兵不能,于是打到了今日的仗,不论又没有分出胜负,都必须要就此打住!
可偏偏就是在此关头,司空裴用了毒。
千防万防,从开战的第一日防到现在,却没想到是在收军之际出了乱子。
收兵,司邙大军便会攻入江阴西,挟天子以令诸侯;不收,那在此的万千将士便会葬身于此,身后之事又去该如何评说。
没有人会能够预料的到将来发生什么,就像是殷景衍从来不知道,这一刻他该做出如何的选择。
“退兵!”他决然吩咐道。
“世子,”双玄忽地单膝跪地,“我等愿与世子抛头颅,共赴生死,绝非贪生怕……”
“我说了,退兵!”
他的眸子深沉难测,语气却如冬日寒冰。
双玄知道殷景衍是下定了决心,一咬牙,转身没入人群中下达军令。
殷景衍收回冷剑,凝视着他道:“司空裴,你输了!”
言罢,不去看他神情如何,翻身上马离去。
战场是将士最神圣的归宿,应当抛头颅,洒热血,甚至是马革裹尸也全然不在乎。可司空裴这般,却是在践踏着每一个将士的尊严,他亵渎的,是所有人心目中最神圣的地方。
司空裴冷了脸色,眼神阴寒的仿佛是地狱的勾魂之索,瞬间能将人拉进黑暗无边的深渊,“拿箭来。”
身侧那人有些犹豫道:“可,祁朝不是已经……”
“废物!”司空裴将那人踹开,夺过那人手中的冷箭瞄准着那马上远处而去的人,“我司空裴想做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评头盖论!”
赶回来的双玄却是看见了眼前这一幕,红了双眼,不管何人的阻拦直接飞扑了过去,“世子——”
‘噗——’
那是利箭没入血肉的声音。
司空裴退后三步,看着远处从马上跌下去的那人,又低头看了看插在自己胸口处的箭,却是蓦然笑了出来,“天意,天意如此啊……”
远处,苏子邢缓缓地放下举起的弓箭,冷眼相观。
“所有将士听令,全军前进,助祁朝一臂之力!”
“是!”
.
那一战,没有人知道具体打了多久,就像是司邙战败,却没有人找到司空裴的尸首一般。
祁朝大军回程,而君惊澜终于因为失血过多,在进城之后,刚刚下马,就晕了过去。
钟离翊听到这话也是吃了一惊,不管自己还负着伤,直接奔到城下,将殷景衍亲自接了回去。
军营内,太医瞬间乱糟糟的忙成了一团。
司空裴最后射出的那一箭,虽然偏离了心脏,却也不过是失之分毫,一不小心就会割破心脉,失血过多而死。那些老太医们战战兢兢的,谁也不敢下手,最后还是钟离翊骂了句‘废物’,按着太医的要求,先用内力护住了心脉,亲手将冷箭拔了出来。
更要庆幸的是,那冷箭上没有来得及淬毒。
不是他们实在是太过小心,实在是这司邙的毒太过诡异,只怕这次三分之一的将士都是死在这莫名其妙的毒下。
就在众人整日小心翼翼的时候,距离那场战争已经过去了十日。
殷景衍也终于醒了!他醒来之后,便只觉得一阵晕眩,看着屋顶半瞬,神智才慢慢回笼,随后他偏头,冷漠声线中还有几丝中气不足,问的第一句话是:“阿萧人呢?”
众人看他醒了,也是各自压抑着自己内心里浓浓的喜悦之情,可听到这话时又是一阵的沉默。最后还是青竹走了过去,轻声回道:“公主守了世子七日,两日前才随着太子殿下回了凌奚。”
殷景衍听后又是一阵久久的沉默,众人也便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那日时世子爷晕倒在地,苏萧却是紧张惊慌的不得了,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将人给接住了。
那眸底的悲痛,那微红的眼眶,绝不是随意装出来的。
正当他们不知该继续做些什么的时候,钟离翊却是走了进来,见到殷景衍醒了也是一阵喜悦,“司邙已经退后西北,据探子传来的消息,司空裴被人发现自缢在祭祀宫殿旁的一处小幽亭处。一切事情也算是有了个圆满的结局。”
幽亭?
青竹一愣。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那处……正是当年他们四人一同戏耍偷懒的地方。
那一瞬间,青竹心里百味陈杂,竟也不知道该如何去表述。
此番凌奚从旁协助,祁朝可为是大获全胜,一举将司邙逼退于西北之地。
正在司邙群龙无首的时候,那时所有人都以为死去的老祭祀,却又在一夕之间重新站了起来。立即有人惶惶恐恐的上前检查了一番,在听见老祭祀只是除了身体有些虚弱外,并没有其他的生命大碍之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舒了口气。
老祭祀在听到青灼和司空裴的死讯之后,表现的却是异常的平静,有条不紊的安排着所有的事情。
钟离翊对司邙的事情却是一改从前的宽容,不追究任何过错,并承诺愿与司邙经商来往,永世交好。司邙自也是欣然答应,也相应的对休战之事作出回应。
老祭祀的身体却也是还行,却也是大不如从前,司邙的事情便也只能暂时交由族里的长老却决定。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一切安然无恙的时候,老祭祀安排好所有的事情后却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有人想要去自荐去寻人的时候,却被族里的长老一致给否定了。
或许,老祭祀心里也是悔恨的吧。
……
柳芫儿的身子已是逐渐显怀,行动也变得笨拙起来,钟离翊不得不下旨将婚期延后。虽是如此,确实让人先行将柳芫儿接到宫里悉心照料。
左相自是不肯,干脆也直接耍赖皮住在了宫里,钟离翊也不好直接动手赶人,最后还是巡抚大人,哦不对——现在应该是右相大人的柳牧鹤进宫,对着左相好生一顿念叨,甚至是都搬出了祁朝的开国皇帝。
左相因着受不了天天在耳边的唠叨,干脆一甩袖子离开了后宫,却也是因着此事,朝堂之上竟是连着好几日不见人影。
三个月后。
“世子,世子、不好了……”向冯急匆匆的从宫里赶到了岑王府,连口气都没来的喘就直接跑进了书房,让一玄不得不感叹了一声皇宫伙食真好。
想当初这厮走几步就喘不动气的,这会儿倒是撒开蹄子跑也没问题了,难不成真是风水的问题?
殷景衍正在书房内作画,画中人随只是有了个轮廓,却也可见工笔细腻,用心之重,听到向冯的声音便不由眉头一皱,显然是对有人打断他作画的雅致很不高兴。
向冯进了书房也未来得及行礼,直接气喘吁吁道:“世子,宫里出了大事,您快去看看吧!”
“出了事情找禁卫军才是,找本世子又有何干?”殷景衍显然是没有放在心上,正欲落笔,却没想到向冯那厮还真是大胆,直接走了过去夺了他手中的笔。
“世子,这次情况可是真的不一样,就连、就连陛下都毫无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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