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携往外走,覃三寿颇有些难以启齿,半天才憋出一句,“咱阿弟是不是有些不对劲?”
李丽娘捂嘴笑了,“我还当你愁什么呢!你还真是迟钝,自家阿弟的事,这会儿才发现。”
覃三寿见妻子言语中的意思,似乎是有同感,赶紧接话,“我天天忙外头的事,哪能像你们女人家这般心细。阿弟这般样子,可怎么办?他一个读书人,要是传出去了,那还不被同窗们笑话。”
李丽娘瞟他一眼,嫌弃他杞人忧天,“三哥,你也想太多了。你情我愿的事,怎么就轮得到旁人指手画脚了?也没碍着别人什么事。”
覃三寿面露难色,“这……虽说不碍着别人什么事,但说出去怎么也不好听!哎,阿弟怎么忽然成了这个样子了?”
“三哥,你何时这般迂腐了?”李丽娘不解纳闷,“咱们乡下人哪里那么计较。小叔子也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不会闹出什么丑事的。再说了,真要闹出什么事,蓁蓁肯,我都不舍得她受这个委屈。所以,你放宽心就是,小叔子的为人你还不清楚。他就是乐意宠着蓁丫头,蓁丫头也乐意被他宠着。这两情相悦的,难不成你还要棒打鸳鸯啊?”
“!”覃三寿被妻子一番话彻底闹懵了,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呆呆随着李丽娘来到堂屋。
“姐夫。”
“阿兄。”
覃九寒和蓁蓁相继和他打招呼,两人一前一后从厨房出来,蓁蓁手里握着一把竹筷子,覃九寒则是跟在她身后,一手端了一碟子热菜。
“哎……哎!”被李丽娘掐了一把,覃三寿才收回茫然的视线,后知后觉答应了一句。
一顿饭过半,覃三寿总算是缓过劲来了,开始琢磨家里什么时候能操办起喜事了。
自阿娘去世后,家中就没正经操办过什么喜事了。丽娘又才怀孕,累不得,看来还是要把丈母娘请过来才好。
“三哥!”丽娘扬声喊了一句,覃三寿才猛的回神,“怎么了?刚刚说什么?”
覃九寒便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阿兄,再过半月,我就要前往锦州府赶考了。府试在五月,早些出发,路上若耽搁了,也赶得及。”
覃三寿的思绪还停留咋操办喜事一事上,口比脑快,脱口而出,“那你和蓁丫头的婚事怎么办?”
他话音刚落,就发现自己不分场合说错话,赶忙改嘴描补,“呵呵,我是,我是说,你考试要紧,阿兄没意见。”
他身旁的李丽娘实在忍不住了,闭眼不忍看丈夫的蠢模样。
覃九寒转头看向脸红成樱桃的小姑娘,轻笑出声,“阿兄说的有道理,我既说要娶你,就不能把你一人丢在别处不闻不问。这可不是君子所为。”
你才不是君子!你都说了自己是坏人!
“所以,和我一道去锦州府吧。”
不要!
覃九寒侧头,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浅色眸子直视小姑娘的眼睛,慢条斯理,语气温柔得令人脸红,“蓁蓁。”
看……看在你这么温柔的份上,我就代替丽娘姐姐去照顾你好了。
第30章 (6.19一更) ...
告别了兄长嫂嫂, 覃九寒和沈蓁蓁便踏上了赶赴锦州府的路。
因为浮山县河运发达,来来往往走水路的多,所以两人选了条开往距锦州府不远的白丘县的商船。
上了船, 船上皆是同样赶考的读书人居多, 文人最爱热闹, 约在一处谈诗论道。
覃九寒不愿太过显得太过招摇,便答应了来人的邀请,在船中心厢房内听各个读书人高谈阔论。
这时,船上小厮挑帘进来,低眉顺目, 恭恭敬敬行至屋内。
不怪他这般小心翼翼, 这一船舱内皆是赴锦州府赶考的考生, 指不定哪一日就金榜题名, 飞黄腾达了。因此,他伺候起来半点不敢冒犯。
等方才高谈阔论的书生言罢,小厮才赔笑开口,“小的们已经备好吃食了, 还请各位移步用餐。”
诗词歌赋谈了一下午, 书生们皆是饥肠辘辘,闻言也不拖延, 相携一同往外走。
方才那圆脸小厮弯腰送客, 然后又更为恭敬迎上落在最后的客人,不敢离得太近,估摸着还有三步之遥, 就止步了。
“覃公子,您和阿宝小哥的饭食还是照旧给您送过去?”
船离岸也有两日了,狗儿多少摸透了船上客人的习性。旁的书生大概是刚离家,大多喜欢和众人一道用餐,说说笑笑也有几分热闹。
唯独面前这一位,还真是性子和旁人相去甚远。这一位虽然也同那些书生一起论道论策,但每逢用餐时,都是叫了饭食,回厢房同书童一道用的。
覃九寒颔首,“照旧。再添些甜食,糕点即可,两三块。”
狗儿对这位客人惜字如金的性子也有几分了解,当即也不多话,拱了拱手,就退了出去。
覃九寒缓步回到厢房前,推门进去,果然又见被窝鼓起一个小小的团,唯独留了几缕黑软的发丝。
床上人听见推门声,睡眼朦胧探出脑袋来,巴掌小脸上杏眼朦胧,含着层薄薄的水雾,“唔,你回来啦?”
覃九寒走近,在床沿坐下,低低“嗯”了一声,然后伸手去探她的额头,带着温柔意味的声线,“还晕吗?”
过了年,覃九寒就带着沈蓁蓁坐船往锦州府去了,因为提前去县里缴了足够多的税银,沈蓁蓁现在已经脱了奴籍。为了日后亲事方便,覃九寒又特意将蓁蓁的户籍挂在了嫂子的娘家。
这么一来,沈蓁蓁就成了自由身,哪怕出了浮山县的管辖地,也不受约束了。
只是不受约束是相对的,女儿身到底不适合在外走动,覃九寒一个赶考的书生带个小丫鬟伺候也说不过去,这才扮成了覃九寒的书童,有了现在的这一幕。
沈蓁蓁懵懵摇头,清醒了几分,打了个哈欠驱走睡意,“还好,我吃了姐姐备的果子,好像没那么晕了。”
覃九寒见她睡意散了,伸手替她掖了掖被子,温声嘱咐,“等会儿再出来。方才让你脱了衣裳睡,怎么又裹得这么厚就睡了?一冷一热的,受凉了,又该吃药了。”
沈蓁蓁吐吐舌头,乖乖应了一句,“哦,下次不敢了。”
答应的快,道歉的也快,就是屡教不改。
覃九寒早晓得她的性子,从前乖得不得了,说什么是什么。现在就娇的多了,撒娇耍赖没少干。便不再多言,早打定主意,明日出门前,盯着她脱了厚衣裳就是。
“你先缓一会,饭食等会儿就送来了。”覃九寒一边嘱咐,一边打量屋里,视线落在床头一大把果核时,顿住了。
他一皱眉,沈蓁蓁就胆战心惊了,果然见他开口开始训人,“怎么吃了这般多的果子?吃多了坏胃口,等会儿晚食又只吃几口。”
小姑娘上了船就晕乎乎的,病歪歪的模样又可怜又虚弱,他看了心里又疼又酸的,哪里舍得真的教训一番。但眼下看了堆成小山的果核,他又不能不教训。
本来就病歪歪的,还不好好吃饭。等会儿她吃不下了,他既不敢纵着她不吃,不吃饭只会更虚;也不敢逼着她硬塞,怕她积食。
床上的小姑娘可怜兮兮讨饶,圆圆杏眼又黑又亮,望得他即便是铁石心肠也软成绕指柔了。
覃九寒叹了一声,终是不忍计较,只能妥协道,“行了,能吃多少便吃多少吧。若是晚上饿了,唤小厮请人给你做些就是。要是小厮也没法子,你就饿着便是。饿一次,下次便不敢了。”
沈蓁蓁见男人总算把这一章掀过去,不打算追究了,忙笑盈盈点头保证,“嗯!我保证晚上不闹你!”
两人谈话间,狗儿已经端了吃食进来,四菜一汤,在桌上摆好,就恭恭敬敬退了下去。
狗儿关了厢房门,还隐隐约约听见覃公子那书童清亮的声音,脑子里胡思乱想了一番,覃公子虽待人冷漠了些,但内冷外热,看阿宝在他面前那般放肆,他也没发火过。
狗儿抱着这样的想法回了厨房,他一进去,和他同铺的豆子就招手喊他,“快来,快啦!你怎么这么磨蹭的?今儿有剩的鸡肉,我给你抢了一块。”
狗儿笑着凑上去,坐下和他们一道吃饭。
一道围着吃饭的都是船上的小厮,都是些小人物,大厨懒得伺候他们,都是找昨日客人剩下的饭食,随意热一热就糊弄了。
别说和客人的饭食比,就是和隔壁厢房里书童下人的吃食也没法比。
不过狗儿逃荒过来的,有的吃就很满足了,也不计较什么好呀坏呀的,瞧见隔壁厢房里嫌弃饭菜不好给倒了,都心疼了好一阵。
“喂,狗儿!”豆子挑了快小的鸡肉往狗儿碗里夹,“你今儿伺候的怎么样?明儿就轮我去船舱伺候,你给我说说。”
狗儿嚼碎鸡肉,在舌上细细抿着味道,含糊不清,“就那样呗!人家都是体面人,也懒得和我们计较。你姿态摆的低些,说话客气些,遇着脾气火爆的,让着点。其他的就没什么了!”
豆子不满“啧”了一声,“你这不等于没说吗?你给我说说,哪些客人脾气大的?哪些要我小心伺候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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