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撒娇,成日里最大的烦恼,也不过就是衣裳不好看,首饰不出挑了?”“可你呢,因着我身体不好,便只能成日闷在屋里,看那些晦涩难懂的医书,还得事事替我周全操心,娘每每想到这些,都心痛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娘是真的希望,你也能跟你大姐姐她们似的,无忧
无虑两年,‘人生莫作妇人生,百年苦乐由他人’,女儿家本来也只有未出阁前,能过几年好日子,娘不舍得你再一味的委屈自己,也不想你将来后悔……”
说到最后,眼圈都红了,声音里也带出了几分哽咽来。吴妈妈也在一旁叹息着帮腔:“姑娘,太太是真的心痛您,每每夜间与我说起时,都是说这辈子太对不起您,太亏欠您了,就算老太爷当年被奸人陷害,家道中落了,到底太太还是过了十二年无忧无虑好日
子,交过几个朋友,什么都经过见过的,难道她的女儿,连她还不如了吗?所以姑娘,您就别再辜负太太的一片心了,好不好?”
李氏与吴妈妈话说到这个地步,许夷光还能说什么,她们都是心痛她……她只能点头道:“娘和妈妈别说了,我去便是。”她去了,娘不去祖母与大伯母应该就不会说什么了,不然祖母真铁了心要娘去,娘也未必好再坚持不去的,看她蜗居一隅这么多年,等闲能不见外人就不见,便可知她一直都有意无意在逃避与外界接触,
许夷光虽觉得这种逃避有些懦弱,别人要怎么看要怎么说都是别人的事,与娘何干?
但既是娘的选择,她自然要尊重。李氏的眉眼方舒展了开来,道:“那让吴妈妈回头替你挑选一下衣裳,这么热的天儿,最好穿一套带两套,以备不时之需,首饰倒是可以不用多戴,不过最好选一套什么衣裳都配得的头面……丫头的话,谷雨其实更稳重,不过春分更伶俐,就带她吧,去了后听你祖母和大伯母的话,不该说的话不说,不该做的事别做,也别与你姐姐妹妹们走散了……如果有长辈们赏见面礼,得先征得自家长辈的同意后,才能
收下,再落落大方的行礼道谢……”
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通,显然许夷光的顺从,让她心情极好,兴致也跟着高昂起来。
许夷光一一应着,心已飞得远了,娘对去别人家为客之道如数家珍,可见当年是经常出门做客的,那时候,她一定是众星捧月,人群里最耀眼的存在吧?
只可惜,生活将她磨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至于靖南侯府,哼,去就去吧,又不是龙潭虎穴,难道还能再埋葬她一次不成?既然避无可避了,她迎难而上就是!大太太听闵妈妈说了李氏坚持说她身体不好,就不去靖南侯府了后,脸色也瞬间难看起来,冷哼道:“真以为从今往后,她就可以在府里横着走,谁的话都可以不听了是不是?我懒得再理她,直接回了老太
太,让老太太与她分说去!”说完起身往外走去,走到门边,却又折了回来,道:“算了,只夷丫头去也是一样,她总是姓许的,又是个聪明人,不会不明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自然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倒比李氏去了,随时都一脸的苦相,活像谁虐待了她似的强些。”
第74章 他又来了
闵妈妈点头道:“太太虑得极是,老太太好容易才高兴起来,万一再气坏了身子,可就麻烦了,她老人家可是靖南侯太夫人的救命恩人,太夫人届时一定会很想见到她老人家的。太太回头与老太太说时,缓
着点儿说,毕竟二太太都多少年没出门了,会畏手畏脚,怕自己出什么岔子,索性便不去了,也是人之常情,想来老太太能体谅的。”
大太太“嗯”了一声:“可不是吗,曾经是天上的月,如今却是地上的泥,谁轻易也接受不了这当中的落差,何况还要面对旁人异样的眼光和窃窃私语,她不愿去也就罢了。”
说着说着,倒是真有些同情起李氏来。
当年大太太过门后,李阁老还当权,李氏有多娇贵有多众星捧月,她是亲眼见过的,一度还担心得不得了,有个这么尊贵的妯娌,将来进门后,自己被她一衬,在家里还有站的地儿吗?
为此李阁老获罪时,她还曾暗中庆幸了好久,说到底,她才是真正的有福之人!
也不知道大太太是怎么跟许老太太说的,总之许老太太到底还是同意了届时只许夷光一个人去,李氏既身体不好,就留在家中便是,还让传话的丫头,又带了几包药材补品过来。
许夷光见许老太太没有坚持让李氏去,松了一口气,越发觉得自己去这一趟没什么大不了了,只要能帮助娘,保护娘,她偶尔违背一次自己的意愿又何妨?
等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就见胡妈妈正带着春分谷雨给她挑选衣裳,床上榻上都摆得满满的,老少三人都是一脸的喜气洋洋,显然是在为她能去靖南侯府做客而高兴。
许夷光心情本就不甚好,见此状,越发不好了,淡声道:“离出门还有好几日呢,现在就挑起衣裳来,也不怕传开了,都笑话儿我果然是没出过门的人,好容易能出门了,高兴得都快疯了?”胡妈妈与春分谷雨听她这话不对,又见她脸上殊无喜色,知道她这是不高兴了,虽不知道原因,却也不敢多问,只由胡妈妈赔笑着道:“我们也是想着早些准备好了,省得临到头来手忙脚乱的,姑娘既觉着
不用急,那我们过两日再准备也就是了。”
说完冲春分谷雨使了个眼色,二婢便忙分头收捡起床上榻上的衣裳来。
许夷光见状,就暗暗后悔起自己发的这通无名火来,关胡妈妈她们什么事儿呢,便是祖母和大伯母,认真说来,也是好意,更不必说娘都是心痛她,才一定要她去了……
她放缓了声调:“不用收拾了,我亲自来挑挑吧。心里觉着有些毛毛躁躁的,想是热着了,妈妈给我盛碗绿豆汤来吧。”
胡妈妈三人都不着痕迹的松了一口气,姑娘不生气了就好。
于是一个去盛绿豆汤,两个与许夷光一道挑衣裳,到晚膳前,总算把衣裳都挑好了,连搭配的首饰也定下了。
晚膳后,许夷光坐在灯下看医书,今夜该班值夜的谷雨坐在对面做针线陪她。
冷不防窗户被人从外面敲了一下,主仆两个都全神贯注的,先并没有听见。
还是又敲了几下后,谷雨才先听见了,嘀咕着:“难道是野猫?”推开了窗户。
窗外却什么都没有,她只得又关上了,与许夷光道:“姑娘,八成是野猫,我明儿让人四处找找,不会再让它打扰姑娘的清净了。”
许夷光眼睛一直盯着医书,“嗯”了一声,正要说话,却是心里一动,她院里几时有过野猫了?刚才那声音,也不像是野猫能发出的,窗外可没有野猫能借力的地方,所以,应该不是猫,而是……人?
“谷雨,我忽然想起有一件事要问春分,你去换了她来值夜,明晚上你再值吧。”许夷光不动声色的吩咐谷雨。
谷雨不明所以,不过姑娘既吩咐了,她自然要照办,遂屈膝应了一声“是”,出门往后罩房换春分去了。
许夷光这才起身,推开了窗户,觑眼四下看了一回后,果然在墙角那株最大的桂花树下,看到了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虽然彼此离得远,天又黑,但她还是一眼就能确定,那道身影不是别个,正是傅御。
可他来干什么,不是说好了,后会无期的吗?
她和春分忐忑不安了好几日,才确定他那夜应当是真将尾巴甩干净了,所以没有她们带来任何后续的麻烦,那口气才松了一半呢,谁知道他又来了,他想干嘛呢,她跟他很熟吗?傅御却是在许夷光刚推开窗户的那一刻,便看到她了,见她乌发雪肤,目若秋水,连日来那细细密密,搅得他坐卧不安的思念,方算是落到了实处,等她的目光终于找到他后,他立刻冲她点头微微一笑,
也不管她看得见看不见。
许夷光目力没他好,他又身处黑暗当中,当然看不见,只是想着春分怎么还不来,等春分来了,她也好跟傅御把话说清楚,省得他真跟块牛皮糖似的,粘上就甩不脱了。
所幸春分很快来了,行礼后见许夷光站在窗边,忙上前道:“姑娘,仔细蚊虫进来。”伸手要关窗户。
许夷光却低声道:“看那边,墙角的桂花树下。”
春分不明所以,忙依言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了傅御,声音都有些变调:“姑娘,他、他、他怎么又来了?不会又受伤了吧?”
许夷光道:“应当不是受了伤,而是有话说,我招手让他进来,你去给他开门吧,千万别让人看见了。”
“可是……”春分想说万一那位公子心存歹念怎么办?
话才起头就让许夷光打断了:“不请他进来,他如果想硬闯,我们也拦不住,所以还不如直接请他进来。去吧。”
说完朝着傅御所在的方向,做了个勾手请他进屋说话的手势。
春分见傅御已经在动了,只得开门去了。
不一时,傅御便与许夷光分宾主对坐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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