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夫人微微蹙眉:“老太太是怕他们家里不答应?您只管放心,张侍郎年纪不小了,家里也一直都催着他早点成家立业呢,如今他总算看上一个人,哪里有不答应的?至于您方才说的张家老诰命那里……也许先前并没有想到七宝会跟侍郎成呢?若是知道,自然是巴不得的。可知七宝那孩子,不管是谁见了都喜欢的了不得?何况人物,家世,样样相衬,哪里还能有嫌弃的道理?”
谢老夫人不动声色地道:“您的心意自然是好的。这样吧,您登门了一趟,我也的确是中意张侍郎的人品的,只要张家能够三媒六聘地派人上门提亲,这门亲事便许了,如何?”
高夫人闻言,这才松了口气,笑道:“老夫人,不是我说,我看您是多虑了。这门亲事,一定是很快成了的,那好吧,我回去同张侍郎告知,等成亲的时候,可别忘了让七宝多敬我一杯酒啊?”
谢老夫人笑道:“这是自然了!”
——
此刻隔着帘子,只听屋内谢老夫人道:“张制锦自然是难得,只是还不到时候。”
苗夫人不太明白:“老太太的意思是?”
谢老夫人叹道:“这件事情,没看起来这样简单。”
此时如意送了参茶,老夫人吃了一口,才又说道:“你想想看,如果是张家同意这门亲事,为什么反而会让尚书夫人来提?难道是因为咱们国公府跟张家的关系,不如跟尚书府的关系亲近吗?当然不是。照我看,兴许这张侍郎的确有心于我们七宝,但是我那位老姐姐,我是知道的,上回在她府内,她那撇清的姿态已经是拒绝之意了,怎么会转头又改变了主意?”
苗夫人惊道:“这……是怎么说?”
谢老夫人道:“倘若我这会子先答应了尚书夫人,那边儿张家的长辈却并不知情,甚至不同意这门亲事,却让我们怎么自处?所以我才那么回答高夫人。除非张家三媒六聘地上门,不然的话,不管是派尚书夫人来说,还是王妃来说,都不能轻易地答应。毕竟七宝将来嫁的是张府,是要跟姑嫂妯娌们相处的,没有个还不曾进门,就把府里的人都得罪了,若真那样岂不是我们害了七宝?也让张家觉着我们恨不得把姑娘嫁过去。”
苗夫人回过味来:“您是怕,这门亲事是张侍郎同意的,但老诰命没同意?”
谢老夫人点头:“正是这个意思。”
苗夫人有些担忧:“那倘若、倘若老诰命不答应呢?这门亲事岂不是就此告吹了?”
谢老夫人叹了口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他再位高权重前途无量,生在那样显赫的家族之中,也毕竟要遵从礼法规矩。”
苗夫人起初听高夫人来提亲,大为惊喜,如今听谢老夫人分析起来,却又忧虑起来。
周蘋听到这里,也不进门了,忙抽身出了院子。
恰七宝因为坐不住,也跑了来打听风声。
于是两人回到暖香楼里,周蘋便把偷听到的老夫人跟夫人的对话告诉了七宝。
七宝听到果然是张制锦叫人来提亲的,一刹那那三魂七魄又开始晃晃悠悠地从头顶上飘了出来,直到听说老太太做主婉拒了,才总算又活了过来。
周蘋把她的神色变化看了个明明白白,笑道:“怎么了,就这么不喜欢嫁给张侍郎?”
七宝把头摇的如同拨浪鼓。
周蘋笑道:“你这丫头,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康王世子,张侍郎,明明都是世间难得的一等一的归宿,怎么你偏挑肥拣瘦。”
七宝道:“我喜欢的是静王殿下那样的。”
周蘋忙捂住她的嘴,却又忍不住笑道:“我看你是嫁不成王爷的,虽然我没见过这位张侍郎,却也知道这是个极精明强干的人物,没想到他竟对你动了心……”
说到这里,周蘋隐隐疑惑:张制锦难道见过七宝?不然的话怎么会特意让自己的上司夫人来说媒?如果没有见过,难道只因为听说七宝绝色,所以才动了心意吗?
周蘋定了定神,继续说道:“就算今儿老太太把高夫人挡了回去,但按照那位大人的行事,只怕他未必肯善罢甘休。”
七宝才放平的心又提了起来:“张家老诰命不喜欢我,他能怎么样?而且他也不会娶我!”
“什么话?人家不娶你,还能央人上门提亲?”
“谁知道,他、他多半是吓唬我的,”七宝嘀咕,“也许他早料到老太太不会这么容易答应呢。”
周蘋大为惊异:“你到底在说什么?”
七宝抓了抓额头:“没、没什么三姐姐,唉,不过你说的也有些道理,如果他真的发了狠呢,这可怎么办?”
周蘋似懂非懂。
七宝无法可想,便揉着自己的脸叹道:“天啊,让我嫁给静王殿下吧,要不然,让我招赘一个听话的夫婿吧!”
——
中秋节前,永宁侯裴宣来府内送节礼,在书房内跟周蔚说了半晌话。
出来往外之时,却见一个丫头躲在门口,正向着这边儿张望。
见他驻足回看,那丫头便小声叫道:“侯爷,我们姑娘有事找您。”
这两天,张制锦登门提亲之事已经飞快地在京内传开,永宁侯本以为是七宝又坐不住了,便笑着走了过来。
那丫头道:“请随我来。”
裴宣跟着她往里走了片刻,依稀瞧见前方的紫薇树下站着一道影子,他微微一怔,这才发现竟然不是七宝!
那丫头走过去低语了一句,便闪到旁边去了。
那女子转过身来,竟然是三姑娘周蘋。
裴宣诧异之余,又有些惊喜,只是他知道周蘋不是七宝那样爱说笑,便忙敛了笑容,只低头道:“是姑娘叫我?可是有事吗?”
周蘋波澜不惊道:“永宁侯以为是七宝吗?”
裴宣见她已经知道,不禁一笑。
周蘋看着他淡淡的笑意,心中微微烦乱,终于说道:“前两天,我听七宝说了些事,我不大相信那些话,所以想当面问问侯爷。”
裴宣挑眉:“不知是什么话?”
周蘋道:“有些不大中听的话,原本不是我们这样的人能说的,只是情非得已,侯爷还请见谅。”
“三姑娘不必见外,但说无妨。”
周蘋才说道:“七宝跟我说,她同侯爷说起过静王的事,听侯爷的意思,好像还很赞许她的想法?”
裴宣没想到竟是这一件,又听周蘋话说的婉转,便点头道:“是,我说王爷并非池中物。”
周蘋皱眉道:“你知道七宝心思单纯,既然察觉她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为什么不拦阻着,反而要怂恿呢?”
裴宣一笑道:“三姑娘好像在怪我推七宝入火坑一样。”
周蘋道:“难道不是吗,静王殿下那个身子……只因你在她跟前儿百般夸奖,如今她的心更野了,先前张家来提亲,她还不肯答应,一心只扑着王爷。”
裴宣眼中笑意更盛:“我想三姑娘误会了,是张家提亲还是张侍郎自个儿的意思,只怕府内老太太最清楚。至于七宝,她虽然心思单纯,却并不傻,只怕她更知道好人坏人。”
周蘋脸上微红:“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裴宣说道:“康王世子未必是佳婿,那位张侍郎也未必是佳婿。”
周蘋不禁冷道:“难道静王就是了?”突然想起七宝夸奖裴宣的话,又说道:“你的语气倒是跟七宝如出一辙,可知道她背后只夸两个人?一个是静王殿下,另一个就是你了。”
裴宣微微一怔,继而笑道:“静王殿下自然担得起,至于我,我只是个闲人,不过是凑数的罢了。”
周蘋摇头:“总之,就算是为了七宝好,永宁侯以后也千万不要再跟她说那些不经之谈了。”
裴宣没有反驳:“好吧,我听三姑娘的就是了。”
周蘋看他一眼,见他神色温和,周蘋方又轻声道:“今日本不该私下相见,只是这些话不吐不快,永宁侯懂我的意思便好。我也是……为了七宝跟永宁侯着想。”
裴宣听到最后一句,略觉这有些怪异,微怔之下道:“三姑娘说的有理,以后我多避嫌就是了。”
周蘋却又莞尔:“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请一定不要多心。团圆节将到了,本该说些高兴的事,对了,听说祥隆斋的灯扎的最好,只不知这次老太太会不会好兴致地许我们出门。”
裴宣心头一动,不由深看周蘋。
周蘋自忖失言似的,红着脸点头道:“我该回去了。告辞。”说着略一倾身,转身翩翩地望内去了。
转眼间便是八月十五,京城内热闹非凡,白日还算寻常,尤其到了夜间,大街小巷灯火通明,每个十字路口都有放烟花炮竹的人,火树银花,犹如不夜天。
裴宣在家中吃了团圆酒,见自己的两个小厮在院子里放烟火,他是个闲散的侯爷,府内人丁寥落,看着反而透出几分凄凉。
望着那耀眼的烟火,裴宣突然想起那天在威国公府,周蘋跟他提起来的——祥隆斋的灯扎的最好。
这一念心动,裴宣便带了小厮,出大门往祥隆街去。
因为今晚上处处都有放烟火炮仗的,也不宜骑马,裴宣只是步行,且走且看街头热闹,倒也不觉着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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