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星光璀璨,弯月像钩子似的,勾着陈岳的心思在这广袤的天地间无边无际地遐想起来。
从自己见到易长安的第一面起,一幕幕在陈岳的脑海里滚过:易长安装愣充傻的小动作,故意报复的小坏心,办案时秀眉紧蹙的认真,还有在他面前明明不愿却不得不捏着鼻子压住气的憋屈模样……
一声轻笑突兀响起,又很快被夜风带走。陈岳猛然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刚才竟然不知不觉笑出了声。
在锦衣卫多少年,他早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没想到还会有被人这么轻易挑动情绪的一日……陈岳慢慢抬头看向星光明亮的夜空。
有两颗靠在一起的星子像易长安那双黑亮澄澈的眼睛,亮得满满都是精气神,亮得让人打心眼儿里都感觉到活力;可是,在这双明亮黑眸的注视下,自己的那一份心思就如突然窜到大街上的老鼠,仓皇无措,急于遁形。
陈岳有些苦闷地轻叹了一声,想到明天易长安要跟他一路去定州,心里莫名又有些微酸地欢喜起来。
晨雾尚浓,陈岳一大早就带了两辆马车过来接人。本来想着一辆马车让易长安坐,一辆让他的长随带着行李坐上去,没想到易长安没有带墨竹和修竹出来,却是带了另外一名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子。
“钰山兄,这是小莫,以后就给我当搭档了,他本来就习医,对人体更为了解,比别的仵作都强。”易长安简单解释了一句,带着人上了马车。
这人就是那个神医谷的弟子?以后就跟着易长安了?陈岳审视了莫离一番,轻轻点了点头:“听说上次长安身体有恙,还是小莫帮着调理身体的,真是多谢你了,等到了定州,陈某再好好给小莫敬一回酒。”
易长安跟这位陈千户关系匪浅吗?为什么陈岳会是这种语气……莫离飞快地转头看向易长安,没有在她脸上看出什么端倪,含糊着应了一声:“医者父母心,何况现在莫离还跟在安哥手下做事,可不敢当陈大人的谢。”
两边打过了招呼,马车很快启程,陈岳骑马而行,易长安则坐在马车上跟莫离聊天。
前些天易长安都是带了家眷一起出游,有些话题不好跟莫离谈起,这会儿只有两个人了,自然就法医的一些知识讨论起来。
一个虽然不是法医专业,却有丰富的经验,一个是自幼习医,对活人了解,对死人也正感兴趣,两人说得很是投机。
陈岳策马护在马车边骑行,先前还没有什么,听着车内的说笑声,心里慢慢却有些疙瘩起来。
莫离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浑身都透着一种干净而又人畜无害的气息,让人一眼看去很是舒服,正是讨人喜欢的模样;起码易长安对莫离的态度,跟对他的态度就完全是两样……
哪怕明知道易长安对莫离的喜欢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但是陈岳的心里还是醋了起来,眉头皱了皱,就拨马跑到前面开路的魏亭身边:“魏亭!”
魏亭正要勒马,陈岳却靠近过来压低了声音吩咐:“我有些事要跟易推官单独交待,那个莫离在他马车上不太方便,你一会儿……”
第124章 与子同车
魏亭忙不迭地点头,叫过一名年纪大的手下低语了几句,见他飞快地往后头一辆马车上奔去,自己则策马来到易长安那辆马车边,轻轻敲了敲车窗:“易大人。”
易长安探首看了出来:“何事?”
“易大人,我们有个兄弟旧伤发作,有些不太舒服,听说莫先生是神医谷出来的弟子,你看能不能请莫先生过去帮看一看?”魏亭是得罪过易长安的,过来请人姿态放得很低,语气也极客气。
能跟锦衣卫打好关系自然是好事,莫离看了易长安一眼,点了点头:“好,我马上就过去看看。”
车夫慢慢停了马车,让莫离跳了下来。魏亭也下马陪他往后头一辆马车走去:“莫先生,这会儿赶路要紧,我们那兄弟已经歇在后头那辆马车上,车子还得继续往前跑,要辛苦你就在马车上帮我们那兄弟看诊了。”
这些都是小事,莫离摆摆手,登上了后头那辆装行李的马车,在车里那中年男子的身边坐了下来,开始问诊。
魏亭瞧着他坐稳了,一个手势,让车队继续往前行去。
没了人跟自己说话,易长安有些无聊起来,加上昨天晚上没有休息好,随着马车的颠簸,易长安索性就放下了车窗帘子,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没过半盏茶的工夫就睡了过去。
车门帘子忽地一卷,马车未停,陈岳已经轻悄跃了进来,见了马车里面的情形不由一愣,更加放轻了动作坐了过去。
易长安正随着马车歪来摇去的打着瞌睡,冷不丁旁边有了个倚靠,身子蹭了蹭,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睡得更沉了。
没想到易长安醒时那么警觉的一个人,这会儿瞌睡了会自觉蹭进他怀里窝着……陈岳开始只是一只手下意识地托着易长安的脖颈,见她睡得香甜,迟疑了片刻,伸出另外一只手轻轻揽住了她的腰背。
春裳不厚,即使隔着那层护甲,陈岳也感觉得出易长安的腰肢纤细,要是他合手来掐,应该恰可盈盈一握;陈岳不由有些心猿意马起来,僵硬地低下头,看向怀中的人。
鼻尖隐约又嗅到那熟悉的清新淡香,陈岳心中一动,慢慢伸手抚上了易长安的脸;指下的肌肤细嫩光滑,让他的手指有些流连忘返。
大概是感觉到脸上有些痒,易长安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抓,却捏到了几根手指,倏忽一下醒了过来,怔怔张开了眼。
入目就是陈岳微微冒出胡茬的刚硬下巴,易长安眨了眨眼,一时没有回过神,声音微哑地轻唤了一声:“陈岳?”
“嗯,”陈岳低低应了一声,飞快地抽出自己的手将她竖正了身子,抻了抻自己的衣裳下摆。
易长安有些迷糊地揉了揉自己的脸:“就到吃午饭的地儿了?”然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之前居然是窝在陈岳的怀里打瞌睡,有些不好意思地嗔了陈岳一眼,“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也不叫醒我!”
“刚来,本想告诉你我们要先赶一段路,晚点再吃午饭。”陈岳风淡云轻地答了,瞥见易长安眼中的迟疑,很快又补了一句,“刚才有只蚊虫,正想把它赶走,没想到把你惊醒了。”
易长安搓了搓脸,“哦”了一声:“我刚才……一时睡迷了,有什么失礼的地方,钰山兄多多担待。”她知道自己的睡相不好,但是在马车上打个瞌睡,居然能滚到陈岳怀里去,这也实在够冏的了。
陈岳的凤眸中露出了一抹笑意:“能给长安当枕头,真是我的荣幸。”
见易长安瞪了他一眼,又笑着补了一句:“幸好我皮粗肉糙的,借你压上一压也不怕,就当让你压回来,算是报了昨天晚上的仇了。”
听到陈岳说起报仇,易长安愣愣想了想,才想到自己昨天晚上气急时说的那句话——“陈岳,有本事你就这么压我一辈子别放!”
压她一辈子别放……
易长安这时才想起这句话的歧义来,脸上轰地飞红一片,尴尬地别开了脸:“瞧钰山兄说的,合着我就是那么睚眦必报的人吗?”
陈岳嘴唇动了动,目光落在易长安羞红的脸颊上,心中忽地一荡,一句调笑脱口而出:“是啊,有时心眼儿比针尖还小,非要我好好哄转才行,要是以后我娶个媳妇像你这样的性子,每天都要床头打架床尾和了!”
易长安几次跟他赌气,又被他半硬半软地哄回来,还真跟床头打架床尾和的情形差不离……
易长安狠狠瞪了陈岳一眼:“我又没求着你哄我!”
易长安飞的眼刀在陈岳眼里根本没有杀伤力,反而有种眼波横睨的娇蛮味道,陈岳不由翘了唇角:“好好,你没求,是我自己贴上来的。”
话是这么说着,却又挺了挺胸:“来来,还要不要再趴进来睡上一觉,我认劳认怨,要我当褥子我就当褥子,要我当被子我就当被子!”
这厚脸皮的家伙,给点阳光就灿烂,给点颜色他能开染料铺!易长安冷笑着啐了他一声,一脚踹了过去:“我就想团巴团巴把你打个包袱卷儿扔出去!”
陈岳哈哈笑了起来,长腿一伸就轻松夹住了易长安的脚:“你确定是你扔我而不是我扔你?”
易长安脚腕一转在陈岳鞋面上狠狠踩了一脚,下巴一抬:“你扔啊,扔了我就不去定州了,刚好打道回去!”
陈岳轻嘶了一声松开了她的脚,凤眸中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光华:“我可舍不得扔……”
男人的声音低沉又带着磁性,易长安怔了怔,一瞬间有种耳朵要怀孕的感觉,等回过神后飞快地转过头轻哼了一声:“懒得跟你斗嘴皮子。”伸手撩开车窗帘子往外看去。
窗外吹进来的清风吹淡了她脸上的热度,却吹不散她心中那一瞬间的悸动:真是见鬼了,为什么古代男人也会撩妹?!而且声音配颜值,刚才还真撩动了她,即使只是一下下……
陈岳也闭了嘴不再说话,目光却落在了易长安露出的小半只通红的耳朵上,觉得胸口有什么一下一下,剧烈地跳动起来:易长安他的脸红了,是不是他的心里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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