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我就知道,我知道你知道,这事怪我,囡姐儿你大人大量,就是一句玩笑,玩笑么,咱们从小一起长大,一句玩笑……”
自从知道他九姨知道后,他就知道不好,提心吊胆到现在了,唉,他真是昏了头了。
“谁跟你从小一起长大?你到一边去!”柏囡前一句冲着阮慎言,后一句是对李章恒说的。
“你到底做了什么?”李章恒瞪着阮慎言。
柏囡刚刚回到京城,之前一直在北边,隔了上千里,他还能把她得罪成这样!他真是佩服之极。
“没……是我昏了头,囡姐儿……”阮慎言只管死揪着李章恒不放。
“囡姐儿是你叫的?”柏囡牙都要错出声来了。
“柏大娘子,柏大姐,柏姐姐,我昏了头,我错了,姐姐您大人大量,别跟我计较。”阮慎言一向识大体眼皮活,一边不停的赔礼,一边死揪着李章恒,他鞠躬,也揪着李章恒一起不停的鞠躬。
“你不让开是吧。”柏囡斜着李章恒,李章恒正被阮慎言揪的不停的弯腰,话都说不成句了,“不是,大娘子……那个……”
柏囡哼了一声,冲着阮慎言,挥拳就抡了上去。
阮慎言一只手死揪着李章恒,一条胳膊举在头上,拼命往李章恒怀里钻,“救命!囡姐儿你不能……唉哟,骨头断了……”
李章恒这下不是被阮慎言揪着了,而是抱在一起,要不是阮慎言个子太高,跟李章恒不差什么,实在钻不进李章恒怀里,否则他指定缩他怀里去了。
柏囡看起来是真气极了,也不管是不是殃及李章恒了,冲着阮慎言,只管暴揍。
周围一圈,从李章清到阿实,从毛毛到古家那个才四五岁的十娘子,一个个看的圆瞪着双眼,半张着嘴,一群木偶一般。
阮家大哥哥挨打,这可是头一回噢!
柏囡一顿暴揍,直打的阮慎言和被阮慎言死揪不放的李章恒抱头蜷在了地上,才收了手,重重哼了一声,接过丫头递上的帕子擦着手,用脚尖点着阮慎言,“念你初犯,这次就是个警告,再敢有下次,哼!”
“不敢,不敢了,连上次都是不敢……没有下回!”阮慎言蜷在地上爬了几次爬不起来,李章恒头发散了,金冠也不知道飞哪儿去了,衣服被阮慎言扯的乱成找不着衣襟,爬起来原地转了几圈,弯腰去拉阮慎言。
几个小厮扶着两人到旁边净房洗漱上药,李章恒洗干净出来,有气无力的坐在榻上,一边由着小厮绞头发上药,一边看着坐在他旁边,疼的不停的吸着气的阮章恒,“你到底做了什么?怎么能把柏家姐儿气成这样?”
“没……”阮慎言一个没字没说完,叹了口气,“冲咱们一起挨打的交情,这事,唉,说就说吧,其实没什么,你知道,从今年过了年,我阿娘就天天忙着给我相看这家,相看那家,还非逼着我去相亲,今天一个,明天一个,一天一个都是少的,我实在烦的不行,就……”
阮慎言咽了口口水,“那个,你也知道,柏家姐儿对吧,我爹娘最瞧得中,我就……”阮慎言搓着手指,“弄了封,那个,就是信,就那个,故意让我阿娘看到一眼,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让我阿娘别再烦我。”
李章恒眼睛都瞪圆了,他懂他那个那个的意思!
“谁知道,我阿娘那个人么,你知道的,高兴坏了,就跟,九姨说了。”
李章恒眨了几下眼,猛的哈了一声,“九姑姑的脾气,真是越来越好了。”
“好?你看我……”阮慎言指着自己一脸膏药,一句话没说完,看着跟他一样涂了一脸膏药的李章恒,抱怨立刻转成干笑,“这回多亏了你,回头我请你,我家那一堆墨,都给你。”
“你那一堆墨,我一块也看不上,你既然知道人家知道了,怎么不早点上门……这事还真没法上门赔礼,你不是真看上柏家姑娘了吧?”
“我上回见她时,她还这么大,我才这么大,怎么瞧上?这回,哪,头一回见面,我就这样了,就这头一面,就是明明白白合不来,以后别提这话了,这事是我错,当时被我娘见面就是这家姑娘那家姑娘,烦的急眼了,这事,你知我知,再别提起。”
阮慎言一脸郑重。
李章恒斜着他,片刻,嗯了一声,随即又一声长叹,他阿娘倒是不象言哥儿阿娘,可他太婆,比言哥儿阿娘还急着张罗他的相亲,他和他一样烦啊。
福宁宫,李夏一边看着刚满周岁的长子大哥儿流着口水,在榻上爬的飞快,一边听着湖颖低低禀报着陆家园子里的这顿暴打,听的有些出神。
恒哥儿过了年就十九了,言哥儿也十八了,确实该留心挑门亲事了,哪一家合适呢?
“娘娘?”湖颖禀报完了,见李夏还在怔忡出神,低低叫了句。
“喔,我在想这几个孩子,过了年都不小了。”李夏抱起爬到她身上的大哥儿。
“皇上前儿不还劝过您,儿孙自有儿孙福。”湖颖抿嘴笑道。
“可不是,我又多操心了,他们有他们缘份,走吧,咱们带大哥儿到园子里走走,这样的好天气,该多出去走走。”
李夏笑道,湖颖从李夏怀里接过大哥儿,奶娘忙上前裹了件斗蓬,出了福宁宫,往后面园子里去了。
第717章 追夫记 之一
三月的明州,树翠柳新,花艳水清,明丽活泼的春日景象,让人只要看一眼,就能笑出来。
姜尚文站在东钱湖边上,背着手,昂着头,四下乱看。
姜尚武紧挨着姜尚文站着,也跟姜尚文一样背着手昂着头,姜尚文往哪儿看,他也往哪儿看,不过姜尚文看的眉头舒展,姜尚武看的紧皱着眉。
“姐你看什么呢?我怎么没看到?你到底看什么?你倒是说句话哪!到底看什么?”
姜尚武跟着姜尚文不停的转头,却看的两眼空空,忍不住叫道。
“看春天!”姜尚文斜了姜尚武一眼,嘴角往下扯了扯。
阿武真跟他爹一样,五大三粗没学问。
“看啥?春天?哪儿呢?春天?春天哪儿看得着?”姜尚武唰唰几个转头,抬头斜着姜尚文,嘴撇的简直成了个倒八字,“还看春天,姐,你是不是还是吟个诗啥的?”
“吟诗的来了。”姜尚文用手里的团扇拍着姜尚武的头,示意他看东钱湖中往他们这边缓缓而来的一艘花船。
“哼,这船真小,这也能叫船?”姜尚武继续撇着嘴。
“胡说什么呢!”姜尚文猛一团扇拍在姜尚武脸上,拍的姜尚武疼倒不疼,就是差点被那阵风噎着。
“再胡说我揍你。好好赏景。”
姜尚文瞪着姜尚武威胁了句。姜尚武被姜尚文这一句我揍你,吓的缩了缩脖子,张了张嘴,却没敢嘀咕出声。
他姐手狠,揍起来是真揍。
那艘花船越靠越近,近到能清楚的看到船上的十几个长衫,船中间的长案,以及,坐在船尾的两个乐伎正轻抹慢弹。
“哼,真会找乐子。”姜尚武嘴角往下,打量着船尾的两个乐伎。
“猪是怎么死的?”姜尚文再一团扇拍在姜尚武脸上。
“蠢死的,我又不蠢!”姜尚武连头带上身往后仰,躲闪扇子扇过来的那股风。
“猪死,是因为它不停的哼哼!”姜尚文侧过团扇,用扇箍拍在姜尚武额头。
姜尚武呃了一声,一声哼,哼了一半,赶紧咽下去了。
船靠的更近了,船上的十几个长衫,多半很年青。
船头一张竹摇椅上,坐着个十八九岁,或是二十来岁的清秀长衫,对于长衫,姜尚文总觉得看不准年龄。
清秀长衫在摇椅上躺的十分自在,一只脚蹬在船头锚柱上,蹬的竹摇椅有滋有味的来回摇着,怀里抱着个竹碗,不时从竹碗中拿一粒花生,剥了壳,花生扔进嘴里,花生壳扬手扔进水里。
清秀长衫旁边,站着个面相憨厚、身形敦实的小厮,小厮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掌心朝上,平举在身前,掌心托着只酒杯。
清秀长衫吃上几个花生,就伸出手,敦实小厮立刻弯下腰,掌心平举往前,将那杯酒送到清秀长衫手里,清秀长衫抿一口酒,将酒杯放回小厮掌上。
姜尚文瞪着那个清秀长衫,看着他晃着摇椅,吃着花生,抿着酒,看的哈哈笑起来,这个人长相清秀,可瞧着,跟他那个小厮一样,好象也有点憨。
“老徐,就差你了,快点,还有最多半刻钟,输了可要做半个月的东道。”船舱中间,有个年青长衫扬声叫坐在摇椅中的清秀老徐。
清秀老徐从小厮手里再抿了口酒,将酒杯递给小厮,再将竹碗递给小厮,扶着摇椅扶手站起来,仔仔细细拍打干净长衫,不紧不慢晃进船舱。
“还有半刻钟呢,急什么,不就是破个题,又不是写文章。”
清秀老徐懒散的说着话,走到长案边,挑挑拣拣选了只笔,一只手握笔蘸墨,一只手去拿旁边的题目。
敦实小厮看着憨笨,动作却极快,已经放好酒杯竹碗,再紧前一步,替他家老徐铺开了一张纸,一头压上镇尺,自己按着另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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