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这才搬到别庄,不许家里任何人去,不见任何人,连章哥儿去,也是不许进门。老夫人说,就是要让满京城的人看看,她被这些不孝子孙逼到了什么份上。”
李学璋慢慢抬起手,捂在了脸上。
他知道他阿娘不识大体,却没想到她竟然自私自利到这种程度,为了自己一份不痛快,竟要把整个李家,她所有的儿女子孙拉进地狱里。
“这些年,大伯娘操碎了心,除了这些,二伯二婶,还有三哥,这些年惹下了不知道多少事,二婶空闲多,阿娘说二婶,每天就是想方设法的找点儿事出来闹,能有三天没闹事,必定就是真病了。大伯娘极不容易。”李文山看着李学璋,他也是刚知道他添了个七弟弟,对这位大伯,没有一肚皮,也有半肚皮的腹诽。
李学璋脸色青白。
老二两口子的脾气禀性,他非常清楚,从前阿娘一心想着要这个家好,好上加好,连阿娘在内,都是压着管着老二两口子。
现在,阿娘阿爹闹成这样,也就是严氏能把这样一个家撑到现在,平平安安没出什么事儿。
书房外面,二老爷李学珏高一声低一声的呵骂哭叫声传进来,夹杂着郭二太太哭声,和一声接一声的活不成了。
他们两口子等了这将近一个时辰,所有的耐性都已经耗尽了,他们需要大哥立刻给他们报仇,立刻给他们一个说法,立刻把他们所恨的人都毒打一顿……
徐焕斜着李学璋,这是李家家事,他没有说话的打算。
丁泽安却瞄着徐焕,外头是梅姐儿生父嫡母,被江延世阉了的,是梅姐儿唯一的兄长,虽说梅姐儿说了不管,可毕竟是梅姐儿娘家,这事他有些拿不定主意。
拿不定主意的事,就看看两位先生怎么做,这会儿,他就看着徐家舅舅,一会儿最好再问一句。
徐焕翘着腿喝茶,丁泽安态度恭敬的垂眼坐着,李文山看着李学璋,李学璋被外面这一阵阵的哭声骂声尖叫声扎的心口刺痛。
“叫他们进来。”李学璋站起来,出了屋门站住。
李学璋刚一出门,徐焕立刻站起来,踮着脚尖走到门口,挑起帘子,侧身屏气,看着外面。
李文山也急忙过来,踮着脚尖,从徐焕头上往外看,他比徐焕高一点点,丁泽安几步过来,蹲在徐焕腿边,也伸着脖子往外看。
“大哥,你回来这大半天,什么事儿都是事儿,就我家林哥儿这事,不是事儿是吧?阿娘刚死,尸骨未寒,你这兄弟之情,就荡然无存了?”李学珏一头冲进来,冲上两级台阶,被站在台阶边上的李学璋挡住,往后退下一级,仰着头,指着李学璋,气势如虹。
他家林家被人阉了,他们二房被人家欺负成这样,他们居然都不管,这是天理难容的事,他占全了理儿!
“你还知道阿娘尸骨未寒?”李学璋的怒气比李学珏浓厚浓烈多了,忍了又忍,才没有一口啐在李学珏脸上,“阿娘刚刚咽气,你就置阿娘于不顾,就忙着点银子分家!你的孝道呢?你的良心呢?”
李学珏被李学璋这几句骂骂的气势下落,往后退了一步。
站在李学珏身后的郭二太太,因为儿子被阉这件惨事,心里的愤恨远甚于李学珏,只不过,她这愤恨,不在阉了她儿子的凶手身上,而是在长房和三房身上。
“阿娘没咽气,你们长房就动手偷阿娘的嫁妆,你当我们是傻子?你怎么有脸说我们爷!”
郭二太太一声尖叫提醒了李学珏,李学珏的气势立刻上涨回来,往前一步,指着李学璋,“你还有脸说我点银子分家,你媳妇,你儿子,你儿子媳妇,没等阿娘咽气,就偷阿娘的嫁妆,怎么,我没让你们偷光,你就倒打一耙,你怎么有脸说我!”
李学璋压根没想到李学珏竟敢这样跟他手指对手指,脸对脸的对训对骂,只气的气儿都要上不来了。
“放肆!”李学璋这一声训斥,尾声都有些抖了。
“我问你,林哥儿的事,你管,还是不管,管不管,你给句话。”李学珏这一步上去,一手指点回去,胆气上冲,他怕谁来!
“林哥儿为什么被人阉了,你没问问林哥儿?”李学璋强压着怒气。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这意思,你不管是吧?那行,我去找族老,我倒要问问,我家林哥儿被人欺负成这样,你身为大伯,王八脖子一缩,站干岸儿看笑话不理不管不出头,这是什么道理!你是怎么兄友弟恭的,我倒要问个清楚!”
李学珏指着李学璋,气势汹汹,仿佛全天下的正理,都站在他背后撑着他。
“兄友弟恭,你的恭敬呢?”李学璋气的头懞,眼前的情形,眼前的李学珏,完全在他的预想之外了,他有些措手不及。
“你去瞧瞧,替你大伯说句话,不能再闹了。”屋里,徐焕推了下李文山,又踢了下丁泽安,“你也去。”
李文山忙掀帘出来,丁泽安紧跟其后。
“二伯,三哥的事,我和二哥,还六哥儿,一直在忙,先前也跟你说过,这事不好张扬,也不好报官,只能咱们自己悄悄的查。”李文山下了一级台阶,站在李学珏面前,“到底是谁干的,三哥跟二伯说了没有?”
“太太,这府上虽说规矩严谨,可今天外头来的人多,三哥的事,要是传出去,那往后,三哥还怎么出门?不得成了满京城的大笑话儿了。”丁泽安紧走几步,站到郭二太太面前,陪着几分小意,声音并不低的劝道。
“我没说你,我是问他,我就问他管不管!”李学珏被李文山一句三哥说了没有,问的目光闪烁,掉头指着李学璋叫起来。
“大伯怎么可能不管?大伯把我和丁二郎叫进去,这半天说的不就是三哥的事,三哥这事,只能关着门商量,是不是?这事急不得,二伯要是急,实在不行,咱们就报官,报了官,就能明锣明鼓的查,那就快了。”李文山再次接过话头。
“三哥的事,咱们人手少,梅姐儿去寻过秦王妃,秦王府有的是人手,秦王妃的意思,是要报官的,真要报了官。”丁泽安叹了口气,“三哥就是不全之人,往后别说仕途,就是出门……再说,三哥被人家割下来的东西,还没找到呢,报了官闹起来,万一人家剁碎了喂了狗啊鱼啊什么的……唉!”
丁泽安一边说一边叹气,郭二太太一张脸惨白。
她家林哥儿被阉了,阉成了不男不女,这要是传出去,林哥儿还怎么活?
“太太还是先回去吧,太太放心,不过早晚的事,必定能查出凶手是谁。”丁泽安见郭二太太惨白着一张脸,呆呆站着一言不发,一边说,一边招手,示意垂花门外的婆子进来扶郭二太太回去。
郭二太太被婆子架着,怔怔忡忡出了垂花门,缓过神来,甩着帕子,一边走,一边高一声低一声的痛哭起来。
李学珏七个不顺八个不服的横一眼李学璋,再横一眼李文山,连横了三四个来回,猛哼了一声,转身下了台阶,背着手,扬长而去。
李学璋直直的瞪着李学珏,看着他一路横着出了垂花门,只觉得胸口闷的透不过气。
他简直不敢相信,他的弟弟,他嫡亲的弟弟,竟然能混帐愚蠢成这样!
李文山一路劝着李学璋,出了书房院门,小厮石砚迎着李文山一路小跑过来,李文山斜过一步,石砚凑近禀报了几句,李文山连连点头,几步跟上李学璋,低低道:“阿夏说一会儿过来。”
李学璋顿住步,“她是亲王妃……”
“肯定是妥当安排好的,大伯放心。”李文山接过李学璋的话答了句,转头看着丁泽安道:“你跟梅姐儿先回去吧。”
“我也该回去了。”不等丁泽安答话,徐焕先接了句,“我不进去了,泽安让梅姐儿问问她舅母,还有她太外婆走不走。”
丁泽安答应了,忙让人去叫人传话。
不大会儿,李文梅和姜尚文一起出来,各自回去,霍老夫人却留下没走。
第525章 貌似不相干
阮谨俞骑着马,一只手勒缰绳,一只手搂着坐在前面的大儿子阮慎言。
阮慎言今年六岁,如阮谨俞所不盼,他这大儿子不但随他,还很有青出于蓝的苗头,不过,他这宝贝儿子是他从小儿抱大的,从一团只知道吃睡的小肉团儿,一天一天长到现在,个儿是一天一天长出来的,这淘气也是一点一点淘出来的,天天看着,阮谨俞压根没觉得他儿子有多淘气。聪明是比他聪明,淘气是有一点,不过也就一点点而已。
在淘气上头,阮慎言确实比他爹强,淘的很有规矩,从不敢闯大祸,不是因为懂事,而是因为他有个非常可怕的九姨。
这会儿,他九姨就在后面车子里,和他阿娘在一起,所以他是坚决不坐车,一定要跟着他爹骑马的。
阮谨俞抱着儿子在大门外下了马,李文彬和李文栎已经迎了出来。
二门里,李冬和李夏一前一后下了车,跟着迎出来的黄二奶奶和唐家瑞,往严夫人正院进去。
李学璋在正院,受了李冬和李夏的礼,略说了几句话,就出去了,他想好好和阮谨俞说说话儿,阮家这门姻亲,极其难得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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