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在,恐怕早在几个月前便已经跑到凤举面前来叫嚣了。
“嗯!”凤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楚家四子,长子楚云善谋,次子楚阔善兵,这两人常年一起在北方军中谋事,三子楚风一直在东岳苍山门学艺,幺子楚清消息极少,据说也在外游学。”
在她微薄的记忆中,楚家这四个儿子鲜少回华陵城,但凡回来必是有要事,楚风在此时归来……
慕容灼说道:“看来楚康已经开始准备接手楚骜的势力了。”
“是啊,楚大将军尚在,人们便已开始准备他的身后事了。”
何其悲凉……
踏上马车前,凤举忍不住再次望向楚风离开的方向。
她注意到楚风在提到他的妹妹楚令月时,神色间满是骄傲自得,甚至依稀有种敬畏,能让楚风如此,说明楚令月的确非同凡响。
只是,这与她前生的记忆存在很大的差异。
她与楚令月的见面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记忆很模糊,只约莫楚令月容貌甚美,却及不上凤清婉,给人一种亲和纯真之感,典型无忧无虑的世家千金,那时从未听说楚令月有何过人之处。
若说给她最大的印象便是最后那么一出剧变了。
楚令月……
究竟是前生看到的都是假象,还是今生随着自己的重生,某些事情改变了?
而且,如今萧鸾的地位处境并不优越,可听楚风话中之意,应是认为萧鸾只能娶楚令月。楚家目前不是支持昭王萧晟吗?为何会打算将嫡女许配给萧鸾?
卷一:衣冠华陵,步步锦绣 第五百二十九章 一人相送
暴风雨之后第三日,全城皇榜张贴。
征北大将军楚骜,心怀叵测,狼子野心,企图谋害君王,起兵造反,证据确凿,于当日正午三刻斩首示众。
就连楚骜带进京的亲兵,也一个都未能幸免。
这日,烈日当空,天气极佳,与前两日那场暴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刑场外围聚集了无数的围观者。
楚骜,这个守卫了晋室疆土数十载的大晋第一勇将,前两日还威风凛凛地入京,可眼下,却浑身是伤、披头散发地跪在行刑台上。
围观者们有的一脸麻木,有的纯属凑热闹,有的默默为英雄流泪,有的则唾骂他为乱臣贼子。
楚骜浑身被绑缚着,一直试图站起来,可他被灌了药,身上毫无力气,只能以这种屈辱的姿态当众对着。
头顶烈日晒得他大汗淋漓,他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周围百态,或褒或贬似乎都已经与他无关。
他举目茫然四顾。
他很清楚自己是被所有人抛弃了,连自己的亲族都要亲手将他推上死路,又有谁会来送他最后一程?谁又敢呢?
“我这一生,究竟得到了什么?”轻声自问,万千感慨,没有悲伤,只是感到迷惑。
戎马半生,保疆卫国,临了一个决定,搭了性命,舍了半生功名,最后落得个遗臭万年的乱臣贼子之名。
可是,他不后悔!
他只后悔自己决定得太晚,功亏一篑!
“楚大将军从前何等威风,交游广阔,将军府前门庭若市,如今终了,却连一个来送行的都没有。”
人群中,有人悄悄发出一声悲凉的感叹。
身边之人小声道:“树倒猢狲散,何况这可是谋逆大罪,一个不慎便会被牵连其中,谁敢来送行?你没看见就连楚家人也一个都没来吗?自家人尚且如此,何况旁人?”
“哎?那是……”
人群中忽然发出惊诧之声。
所有人都同时看向了某一个方向,那个方向拥挤的人群向两边退开,让出一条道路。
一人蓝裳清雅,眉目如画,翩然风姿仿若姑射神人不染俗尘。
他手拎着两埕酒,缓步穿过人群,走向行刑台。
卫士横戟拦住去路:“何人?”
衡澜之平静如水,答道:“送行人。”
卫士又要开口,监斩官认得衡澜之,立刻高声说道:“放行!”
楚骜看着走上台来的青年,露出一个百感交织的笑容。
衡澜之向楚骜躬身作揖:“闻得楚大将军远行,澜之特来相送。”
楚骜声音略带沙哑:“没想到最后来送我的竟会是你,你不怕吗?”
“生亦何欢,死亦何惧?敬重至交将远行,衡澜之岂有不来之礼?”
其实,楚骜常年在外,衡澜之在京中,两人交集并不多,但却意气相投,默默将对方引为忘年之交。
楚骜感慨道:“最后能得一人如此,我楚骜也不算枉活了!”
“功过毁誉如何,都不及无愧于心,将军做了自己想做的,足矣!”
衡澜之将两埕酒都打开,看了眼被五花大绑的楚骜,转身走向监斩官说了几句。
卷一:衣冠华陵,步步锦绣 第五百三十章 战歌一曲
监斩官最初满脸犹豫之色,在衡澜之又与他交涉了几句之后,才勉强下令命人为楚骜解绳索,不过,只有一只手臂能活动自如。
衡澜之将一埕酒递给楚骜,自己拎了另外一埕。
“大将军,请!”
楚骜雄爽一笑,两人彼此相敬,仰头直接就着酒埕豪饮。
一个是豪烈桀骜的不世枭雄。
一个是潇洒出尘的清流谪仙。
两种截然不同的风采,却令人不禁为之沉迷动容。
如此人物,如此风度,如此胸怀气魄,世间能有几人?
烈酒入喉,个中滋味大概只有他们自己能够体会。
霎时——
一串随手拨弦之声传来。
人们纷纷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人群外围,一辆马车不知何时到来,车前站着两名花容月貌的婢女。
立刻有人惊讶道:“那不是谢无音的两名婢女吗?”
“没错,上回在闻知馆见到的确实是她们,莫非……”
在纷纭的猜测声中,琴声正式从垂落的白纱后飘荡而出。
衡澜之遥望着马车,微微一笑:“看来为大将军送行的不止我一人。”
楚骜有些疑惑。
就在此时,一道欺霜胜雪的身影飞落在刑场边的一架鼓前,执起了鼓锤。
琴声传遍全场,没有丝毫的悲凉之意,铮铮然,铿锵急促,与雄浑激越的鼓声融合,竞是……
楚骜一双虎目迸射着光芒,沙哑地呢喃:“这是……出征战歌!”
与人送行,或哀哀折柳,或颂离歌别曲,然而这奏起战歌的却是绝无仅有。
面对死亡,楚骜一派泰然自若,可此刻听见这熟悉鼓舞的战歌,昂藏丈夫却不由得红了眼眶,满怀激荡。
衡澜之也取出了一个陶埙,埙声、鼓声、琴声,和谐相融,激荡人心,仿佛今日不是行刑,而是将军出征。
楚骜仰头闭目,听着铮铮战歌,仿佛回到了第一次挂帅出征时伐鼓急催、战马嘶鸣的战场。
“今朝我欲乘风去,大展雄才高万仞。不畏腥风吹血雨,豪歌一曲万里晴。独自遨游何稽首?揭天掀地慰生平。”
诗吟罢,酒埕倾,烈酒入喉,一腔热血,再无烦忧。
此情此景,让在场每一个人都感到震撼。
有多少人仰慕英雄风采,奈何有心无力,只能默默混迹在人群中为英雄践行,然而此刻,他们再难抑制心中激荡,热泪盈眶。
凤举下了马车,一路走上刑台。另一头,慕容灼只是远远地望着。
“楚大将军!”凤举拱手作揖。
楚骜颔首:“这位小郎君有心了,楚某谢过,此情只能待来生再报了。”
凤举靠近了楚骜,低声说道:“大将军不必言报,您本就于阿举有恩,阿举曾经说过,若将军有需要时,阿举义不容辞。”
楚骜大惊,竟然是在反复打量了即便之后方才能确定。
“你果真是……”
凤举点头:“大将军,令郎楚宴之安危由师父与凤家全力相保,您……安心。”
“你师父?”
“您的堂兄,棋圣楚秀。”
楚骜惊讶地瞪着凤举,半晌之后,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胸腔震动,满面通红。
卷一:衣冠华陵,步步锦绣 第五百三十一章 情怀相知
“‘龙兴凤举,盛世尊骨’,看来当年释慧禅师的佛语并非空穴来风。盛世啊!只可惜,我是无缘得见了。”
楚骜拍上凤举的肩膀,却是一句话也未说。
也许所谓佛语谶言他未必真的相信,但至少心中有个希冀。
匡扶天下,开创盛世,那是他追求一生却始终未能达成的宏愿。
但愿将来……
但愿……
监斩官宣布,时辰已到!
在凤举走下行刑台、即将走到马车前时,刑台之上,刽子手手中的刀已然落下。
人群中顿时爆发出弥天的哭声,凤举的脚步蓦然一顿,却呆呆地站着,没有回头,她不敢看,不忍看。
一代枭雄,戎马半生,壮志难酬,楚骜走得从容,但终究是抱着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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