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走远之后,章昭仪渐渐收敛了笑意,轻轻道:“我乏了,这御花园也没什么好逛的,这就回去罢。”
她说完这话,身后的宫女们这才如同睡醒了一般,一面点头应着一面也有了动作。
作者有话要说: 疯狂搞事ing
☆、破绽百出
而此刻, 厂督府内, 陈青鸾刚要出门去,却被那位便宜姐姐给堵在了门口。
她还是一脸畏畏缩缩地模样, 却是半步也不让,对陈青鸾道:“我……我知道你在阿仁身边说得上话,有件事我没法直接同他说,但是请你一定要帮我。”
这苏锦娘宛如透明人一般在府里待了几日,陈青鸾都几乎要忘了这个人, 可如今看来,她能挑着苏仁不在的空隙来找自己,这女人绝非是看上去那样的胆小畏缩。
更何况,能在青楼里混迹多年,甚至还能赎身从良,又怎会是全无心机之人。
她有些诧异地看向苏锦娘道:“姐姐这是怎么了?可是平日里有下人不懂事短了你的东西?”
苏锦娘连连摇头,神色有些不耐,似乎觉着这个一脸温柔没什么主见的小娘子根本扛不起偌大一个厂督府当家主母的担子。她凑近了些, 压低了声音道:“我进厂督府之前,曾有一个大仙替我算过一挂,她说我要找的人若是年内还留在秦岭以北,定然会有杀身之祸,若要解这劫难,便要终身都生活在南地方可长命百岁。”
陈青鸾哑然,她努力憋着叫自己别笑出声,一脸为难地道:“老爷乃是朝中肱骨之臣, 哪可能说走就走,况且那些走街串巷给人占卜算卦的,多是信口胡诌骗人钱财,不必太放在心上。若是实在不放心,去庙里拜拜就是了。”
苏锦娘见她全然不把自己说的话当回事,面上有些挂不住。可是见到四周的下人们也都偷眼往这边看,心里莫名一紧。
人家才是名正言顺的主子,而她自己呢,虽然苏仁是把她带进了府来,然而她这几日跟下人试探着搭过几次话,人家根本就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身份,且什么都不告诉她,半是服侍半是监视,仿佛是软禁了一般。
而这陈青鸾虽看着软和,但是过往的事迹她也曾听过一些。好好一个女儿家,嫁给个太监,还不是图了这权势富贵,哪能有真心在,她自然是不肯叫苏仁急流勇退,离了京城是非之地了,怕是之后自己想要直接同苏仁说这事儿,她也会吹枕边风去,叫苏仁别听自己的。
想到此处,她看向陈青鸾的时候目光中便多了几分警惕,便强笑着道:“许是我多心了,耽误你时间真是不好意思,你且忙你的去,别在意我,我就先回去了。”
望着那女子的背影,陈青鸾的笑容也淡了下去,她叫出了影卫道:“方才那些话你也都听到了,立刻去禀告给督公,有胆子在背后咒他的,肯定不是寻常的江湖骗子。况且,脑子正常的人,也不会别人跟她这样说,便照单全收罢。”
而此时苏仁还在宫内,并不知道自家府内又出了这种令人啼笑皆非的事。
到了景仁宫内见了慕容云笑,她这个岁数的女孩子几个月便要窜高一些,人也比从前瘦了些,精神倒好,并不显得憔悴,竟流露出几分难得在女子身上能看到的干练来。
她见了苏仁,随口聊了几句后,便遣退了下人,说起了近日内宫内的状况。
虽然近段时间苏仁的注意力并不在此处,然而她所说的,也是大体知晓。而还有一些,乃是她同太子私下的沟通,以及关于苗太后与苗皇贵妃的。
“她们最近明着不敢在做什么,可是暗地里没少打些歪主意。而且还插手了太子太傅的人选。”
苏仁道:“皇上自然心里有数,应该不需担心。”
慕容云笑定定地注视了苏仁半晌:“若换了是你,明知道有人天天在暗中算计着,想要拉你下马,你就能一直容忍着吗?我想苏厂督应该不是这样的人罢。”
苏仁心道自然是不会,若是光在心里头想想也就罢了,他还管不到别人梦里去,然而若是真敢动手,他定然要让那人后悔万分。然而却状做毫不在意,唇畔带着讥讽的笑意地道:“想要拉我下马的人,光在这京城里头,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不过是阴沟里的老鼠罢了,哪有功夫一个个的料理。”
慕容云笑沉默半晌,最终还是下定决心道:“若是有机会,你能帮本宫与太子扳倒苗皇贵妃么?”
见苏仁并没有答应,她又接着道:“她们绝不会一直同现在这样安分,皇祖母年纪大了,而且太子毕竟同她也是血脉相通,所以也许不会手段太过火,可是皇贵妃就不一样了。她有自己的孩子,怎么能当真就能心甘情愿地不去挣那个位子?”
“而且她能用那样下三滥的手段来对付我母后,今后难保不会故技重施,就算我不为报仇,也得为了我姐弟两个的性命做打算。”
其实已经故技重施一次了,只是她如今忙着对付的是旁人,根本无暇估计别的。
苏仁冷冷地看着她,果然所谓血脉就是这般神奇而可笑,他以前竟没有注意到,这位小公主不知从何时起,情绪激动的时候,同她母后十分相似。
涉及到皇室宗亲,苏仁一向十分谨慎,纵然那些倒霉的都是让他看不顺眼的人,可动手的永远另有其人。他就如同一条盘踞在皇城中吐着信子的毒蛇,撩拨人心内的欲望与肖想,用那也许永远不会实现的前景,来让一些人心甘情愿为他所用。
就连彻底把温月如推下高台的那一出好戏,他也只是提供了主意,以及担保绝不会将证据与纰漏之处查出来禀告给皇上而已。
这之后,苗倾颜并没能如她想象中一般得到她已经梦寐以求了二十年的位子。可即使如此,也没法子去找苏仁兴师问罪。
慕容云笑毕竟还是年轻,还没法子从这些扑朔迷离的线索之中,找到背后的始作俑者究竟是谁。
她母后下葬那段时间里,对旁人也不是没有迁怒的,可是苏仁的袖手旁观,父皇的顺势推舟,都远不及那亲自设下了圈套的人更可恨。
而父皇那边定然是无法可想,若是苏仁于此时能伸出援手,助她除了苗氏一族这心头大患,让太子的位置从此无可撼动,那么不仅过往怨恨会一笔勾销,而且来日太子登基,也绝不会效前代诸位皇帝一样,排挤先帝的旧人从而给自己的亲信让路。
然而慕容云笑虽然心内还是怀着几分希冀,然而也知道,这桩买卖对苏仁来讲,并不合算。
果然,苏仁沉思半晌后,只淡淡地道:“此事公主不必再说,宫内除掉一个苗倾颜不难,可是你有胆子同太后动手,同整个苗氏为帝么?若是一击不成,你能抵受得住他们的反扑么?”
慕容云笑被他问住,咬着唇不答话,只听得苏仁又道:“今日本督就当什么都没听过,还请公主殿下以后凡事之前务必三思。”
说罢,深致一礼,缓缓转身离去。
慕容云笑几乎要将下唇咬出血来,果然苏仁虽然一直以来面上同她还称得上和煦,然而真到了有求于他之时,若是价码开不到令他满意,那就半点转圜的余地也没有。
那么眼下,她也只剩一条路可以走了。
章昭仪绝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好在她受限于自己的出身,就算再受宠爱,也绝不可能爬到高位,故而与她联手,也未尝不可。
而苏仁离了景仁宫之后,并未忙着回府,而是去了东厂,又重新调派了人手,一面令人去南疆彻查那女子决定入宫前后可有什么难以察觉的可疑之处,二是在宫内要加紧盯着,不仅要看紧章昭仪,也要留意着慕容云笑。
她走投无路,与章昭仪联手也未尝不可。只是这一招驱虎吞狼,别一个不小心,变成了引狼入室才好。
而就在这时,又有人来报信,将先前厂督府内那件琐碎的小事一字不落地转述给了苏仁。
他眉头微蹙,自己这个突然出现的阿姐,打小确实是很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若是有那走街串巷的江湖骗子同她这样说,她没准真的会相信。
可信归信,背地里却未必都会照做,真是这般将别人随口说出来的批命都当了至理名言,怕是姐弟俩早就出家个几十次了。
苏仁便暂且撂下了手中的公务,又问那影卫道:“夫人现在可还在府里?”
苏仁已有许久不曾从旁人那里询问陈青鸾的行踪,那影卫一愣,随即如实答道:“夫人吩咐小的来传讯之后,还是按原计划去了店里。”
“如此甚好,备马,本督要即刻回府。”
苏锦娘没承想会突然见到苏仁,一时慌得手都不知该放到哪里,她结结巴巴地道:“你……不是一直忙得很,怎么突然过来看我,我这一切都好……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