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贵妃还要再开口,皇后却已经摆着手道:“罢了罢了,本宫也累了,今日的请安就到这里吧。丹贵妃,本宫瞧你最近气色不好,赏你些人参用吧。”
皇后用了一个赏字,显然并不是真心要送她,只是想点明二人身份的差距罢了。丹贵妃倒也不以为意,她今儿已经把皇后气得够呛,受下这一句话也无所谓。
“是,臣妾谢恩了。”丹贵妃说完话,扭着腰肢走了出去。
屋里,留下皇后满脸的不乐意。“本宫这个皇后当得,是不是有些窝囊?”她忍不住问着身边的奴婢道。
奴婢摇着头道:“娘娘说哪里的话,您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本宫这么多年都从未拉帮结伙。因为红花一事,不得已与纳兰采女有了勾连。如今皇帝却把她贬入辛者库去了!丹贵妃说的没错,本宫连自己的人都护不住,着实窝囊!”
“娘娘别多想,丹贵妃摆明了是在气您呢!”
“罢了,想法子让纳兰家知道这个消息。至于他们能不能救出纳兰采女,就看她们的本事了。”皇后说道。
“再有,冬日寒冷,把母亲前两日送进宫的银狐皮给陛下送去。不,先让内务府制成褥子,再给陛下送去。”
“是,奴婢这就吩咐下去。”
-------------
“小姐,这里就是辛者库?大小姐就是在这服苦役?”品宁一边说,一边用手帕来回挥着,希望能驱赶走周围的臭气。
纳兰舒容点了点头。“没错,我要眼睁睁看着她是如何受罪的,也好一解心头之恨。”
她纳兰舒容可不是那种心肠柔软之人。对于纳兰凝香这种人来说,只有以牙还牙,才能让她知道悔不当初四个字的含义。
辛者库里头的人,多数都是被主子罚进来的,自然对主子们都饱含恨意。此刻纳兰凝香以采女的身份失势,自然给了她们出气的机会。所以,纳兰凝香的日子并不好过。
虽然还未到下雪的时候,但天气已经十分寒冷。纳兰凝香此刻正对着一盆冷水帮那些奴才们洗着衣服。那衣服多数都脏污不堪,甚至有几个还带着月事未净留下的痕迹。
纳兰凝香只不过用力搓了几下,便觉得凉意刺骨,忍不住把手收了回来,放到嘴边轻轻呵着。
旁边的嬷嬷立时就掏出一根小鞭子,狠狠甩在纳兰凝香身上。
“啊!”她尖叫一声,赶紧把手又放回盆里。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品宁陪着纳兰舒容在不远处看着,忍不住说道。
纳兰凝香一抬眸,只见自己在脑海中已经诛杀了千百遍的那人正站在自己前头,身穿鹅绒风毛夹袄,头戴烟粉绒花。
“贱人,贱人!都是你害得本小主!”纳兰凝香一激动,连带着手里的冷水盆全都往纳兰舒容身上泼去。
品宁赶紧用自己身上的浅灰色银鼠外袍一挡,那些冷水登时淋透了袍子。
“大胆!这可是陛下金口御封的臻尚食。”旁边的嬷嬷大惊失色,一边狠狠用鞭子抽了纳兰凝香几下,一边命人去了干净绸布来帮品宁擦拭。
“臻?她明明姓纳兰!”纳兰凝香喊道。
“放肆!臻字是陛下赏的封号,这可是上上荣宠!”说着,她一转头讨好说道:“臻尚食,您别动怒,这贱人脑子坏了,奴婢回头肯定好好收拾她。”
“不必了。”纳兰舒容摇摇头,“嬷嬷若是有干净衣裳,带品宁去换上一套吧。天气干冷,若是冻着就不好了。”
“是。品宁姑娘不嫌弃就好。”那嬷嬷赶紧领着品宁去了,院子里就只剩下二人。
“纵使我今日没落,你也奈何不了我。我纳兰凝香总有复起之日。”纳兰凝香忽然开口道。
“你倒是自信。”纳兰舒容语气平和道。“我今日是来找你还债的。”
纳兰凝香瞳孔不由得放大,“还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从三意哥那夺去了什么,我就从你这里要回什么。”纳兰舒容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轻声说道。
“你敢!这里是皇宫!纳兰舒容,你给本小主住手!你要干什么!”纳兰凝香连连后退道。
“我纳兰舒容不惧生死。”
“纳兰舒容你疯了!此事与我无干,我只不过是想出了点子而已,是娘派人去的!祖母,祖母她也知道这件事,她说如此也好,断了你与此人来往的念头!”纳兰凝香慌不择词道。
“她们的帐,往后再算。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纳兰舒容轻笑道。这笑声里头,明显带着一丝恐吓的意味。
救命!救命!小院里回荡着纳兰凝香的声音。可惜此时的辛者库正值午膳时分,并没有人听见这声音。
那日,纳兰舒容取了纳兰凝香的一根手指。
带着品宁换衣服的嬷嬷赶回来时,自然满目震惊。
“纳兰凝香嫉妒我得陛下青眼,企图用匕首刺上我。我为自保,只好上前与她争夺匕首。谁料我们撕扯之时,匕首刚好从她的小指处削过。”纳兰舒容淡淡说道。
地上,一段鲜红的手指十分引人注目。
至于纳兰凝香,此刻正抱着自己的手呼痛,时不时还夹上几句,“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小姐。”品宁讪讪的拉住纳兰舒容的袖子,显然有几分畏惧。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加倍诛之。”纳兰舒容扔下手里的匕首说道。
“嬷嬷,你可有什么疑问?”纳兰舒容转头问道。
那嬷嬷吓得连连摇头。她在宫里呆了这么久,也就慎刑司的人有这样的胆量。此刻眼见一个刚入宫不久的小丫头如此嚣张,只以为是皇帝的暗中授意,哪里还敢置喙。
“走,回御膳房。”纳兰舒容的声音如珠玉相撞般悦耳。
裙角带动冷风,扫过地上的纳兰舒容的脸颊。她浑身战栗,一眼都不敢望向纳兰舒容。这个女人,实在太可怕了。
二人从辛者库出来,品宁还依旧惴惴。“小姐,她虽然如今是奴婢之身,但毕竟曾经是陛下的妃嫔。您这么做,若是被陛下知道了,治您的罪可怎么办?”
“我?呵呵,我问心无愧。”纳兰舒容含笑道。
纳兰采女被削了手指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传遍了阖宫。皇后当即有些坐不住,唯恐是皇帝的旨意。她当即找了小顺子几趟,而后才得知,皇帝并不知晓此事。
皇后自觉纳兰舒容过分嚣张,又想起丹贵妃之前的话语,便有些按捺不住,带着一盒点心径直奔赴了乾清宫。
“陛下。”
“等朕把这幅画画完。”玄远一句话堵住了皇后的嘴。
一炷香。
两炷香。
皇后忍不住想问玄远是如何做到画了这么久都不觉得累的。
当然,玄远也很想告诉皇后,比起听她唠叨来,他宁可画画累死。
“陛下。”
“说吧。”玄远自知是耗不走她了。
“前儿辛者库那边来人说,御膳房的臻尚食与辛者库的奴婢纳兰凝香起了争执,二人甚至动了刀子,还削掉了纳兰凝香的一根手指。臣妾原本打算惩罚臻尚食,可想到陛下对她十分器重,故而想来问您如何处置。”
“唔。原来是此事。”纳兰舒容那个小丫头能做出这种事来,玄远一点也不意外。再加上,之前立升早已查明了纳兰舒容入宫前与纳兰凝香的纠葛,所以他也很能理解。
“她就那么在意那个小太监。”玄远闷闷说道。
“陛下您说什么?”皇后一时没听明白。
“没说什么。你打算如何处置?”玄远开口问道。
“按照宫规,蓄意伤人者是要逐出宫去的。”皇后的话还未说话,玄远就断然道:“不行!”
皇后一顿,继续说道:“是,纳兰舒容并非蓄意,自然不必逐出宫去。依臣妾看,不如褫夺了她的封号,也好让她长个教训。”
“褫夺封号?”
皇后被玄远问得有些心虚,下意识的躲过了他的眼神。
“不行!朕前几日刚赏的封号,如今再一朝夺去,难免会惹人非议,说朕有眼无珠,朝令夕改。”玄远的语气不容置疑。
皇后有些不乐,开口问道:“陛下,那依着您的意思,该如何处置?臣妾听说纳兰舒容带了不少银子入宫,罚她充充国库也是好的。”
“不行!若是被人知晓朕罚她的体己银子,岂不是会说朕见钱眼开,唯利是图?”玄远的理由十分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