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胡对这话拧拧眉头。
有时候金胡自己想想,事情说不定确实由金家引起。往京城为金丝筹划亲事,由金胡出面,可以说相当的保密。孙媳银三和殷家极有可能不知道,圣旨上出了岔子,也就与殷家无关。
殷家是受害的那个,殷力说话难听,金胡没法来脾气,息事宁人的打断殷力:“二东家,咱们是一家人。”
殷力就势道:“所以我特地来劝你们走。老掌柜的,你摸着良心说句话,以前金丝没勾引成殿下,这次也成不了。要还是不成,你金家还打算把谁家拖下水?跟我家一样倒霉,你赚到钱了吗?”
咄咄逼人的话语,金胡默然的却无话可回。
殷力又道:“您看的没错,我先见到殿下,再就去拜见施三少东家。”
金胡心头一紧,这两个人的看法,他都想知道:“殿下怎么说?施三又对你说了什么?”
殷力悻悻然:“您想呢,殿下从没有见过小若,从哪里谈得上喜欢。没有喜欢,圣旨也就是虚的。”
“对对对,我一直认为赐婚可以退回。”金胡忙道。
殷力嗤的一声冷笑:“我指的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指空有一道圣旨,也没有见到殿下对小若有半点关心。殿下让我去找,殿下手下的小将军也让我去找。”
在这里有几滴子泪更好,殷力也真的辛酸满腹,抬起袖子擦拭眼角水光,声声控诉:“你金家把我家害的好惨,殿下若是有一星半点的怜惜,也不会说出小若是故意离家。”
金胡也知道,殷霞没有逼走孙媳的能耐,金丝就更不行,他只所以见到殷力还内疚,是老掌柜的早就猜到孙媳离家的用意,她在用事实向金家证明,她不愿嫁入王府,最好的法子就是逃的远远的,等赐婚风波平息下来。
金胡对殷力低声下气的商议:“这事情我想好了,你看,你家把殷霞交出去,毕竟银三姑娘离家由殷霞而起。我打算好,我家交出几个人,说是她们眼红嫉妒,是她们挑唆。二东家,你看可行吗?”
这个老狐狸。
殷力恶狠狠的暗骂着,但也知道交出金丝这事情不可能。
疼爱金丝也不是坏事情,殷力沉痛的道:“咱们是一家人,有事两家一起担,所以,您带着金丝走吧。”
金胡单刀直入:“施三许给你几间铺面,你肯当他的说客?”
“我为的是您好,金丝太惹事。”
金胡冷淡:“我约束她不出客栈门。”
“她花痴难以约束!”
金胡接受不了这话,掀掀眼皮子,一点犀利自眸底出,似能让殷力从里到外无所遁形。
再次追问:“黑心施三给你什么!”
殷力气昂昂:“您要听,我告诉您。您这一辈子遇到的人数不清,可不都是好知己。”
金胡不慌不忙:“兴城施家有一个房头跟你家老掌柜的曾有来往,却有至少三个房头在我手底下吃过亏。”
不是话赶着话,金胡也懒得说。
殷家的老掌柜殷刀,和金胡是同一个岁月的人。两个人旗鼓相当互不逊色,争着在丹城以外的地方展开生意。
跟殷刀好的人家,不可能再和金胡好。反之,与金胡搭伙的人家,也不理会殷刀。
两家与兴城施家的渊源,由金胡开始。
施家争生意吃亏,本不见得就和金胡从不往来。是殷刀闻讯后赶到施家,和施家的一个房头搭伙做生意。等金胡缓口气儿,在兴城找到中间人去施家说和时,已然来不及。
施三是兴城来的,金胡自以为知道个七七八八,这是报仇来的。
但具体施三是施家哪个房头的儿子、孙子、还是侄子,年份已久,金胡一时推敲不出。
只知道一件,以前的欠债,如今人家让还。
要说施三是殿下自京里带来的人,金胡整整打量尧王三年,尧王府对外的关系,明的暗的知道不少,从没有听过“兴城施家”这几个字。
对于传这个闲话的人,金胡表面上嗯嗯啊啊,内心才不相信。
但是不妨碍金胡拿出闲话用用,他苦口婆心的劝着殷力:“二东家,你是我看着长大,你听我的话不会错,黑心施三是殿下的人。”
殷力心想这不是废话吗,施三分明是你的孙媳,我的侄女儿。但故意装的懵懵懂懂:“是吗?”
“满街都在说。”金胡云淡风轻:“自己去听听。”
殷力迷迷糊糊地道:“老掌柜的意思,我和施三少一伙儿,做对了?”
金胡差点劈面骂他。
不是刚说过尧王殿下不关心孙媳生死,你顶着姓殷却和黑心施走动,能有个好吗?
金胡知道殷力装糊涂,略一沉吟:“后天不管我拿到多少铺面,钱我出,送你家一半。你呢,要和黑心施好,我管不着。等吃了亏,咱们也还是亲戚。”
殷力有些招架不住。
说到底,对面这位是名副其实的老掌柜,殷力还年青。
他索性翻脸:“施三少许给我的铺面也不少,至少我满意。而老掌柜的也说过,殿下眼前的红人儿,施三少是一个。施三少到手的可能性,远比老掌柜的您高。我信他。再者说,金家难道不亏欠我殷家吗?请老掌柜的带上金丝,这就走吧。”
“哼哼!”
金胡面上浮现出冰寒,直接称呼殷力的小名:“小二,你总算肯说心里话,施三寻仇,你也寻仇呢。”
眼神侧到一旁,傲慢地道:“你好好想想,咱们是仇家吗?”
……
殷力走出金胡住的客栈,眼前茫然中夹杂着黑暗。
所以小若才当少东家,她孤身来到北市,能把金老掌柜的送到监狱里关几天。而自己在金老掌柜的面前老实的站在下风上面,只能老实的当个二东家。
金胡不走…。殷力心横起来,跟他拼了!
他还是没有去找下处,带着守在客栈外等候的殷全等人,来到殷贵的家里。
殷贵听完就摇头:“二东家想也不要想,尧王殿下可不是王富贵,送些钱,说几句好听的话,就能放任北市乱上一拨。”
他提手往下一斩:“殿下杀人眼睛也不眨。”
殷力红着眼睛:“贵哥,你怕了?那你怕不怕后天金胡认出小若,咱们整个殷家要掉脑袋。黑施三是小若,又有圣旨在,这是欺君之罪,株连的罪名!”
殷贵哑了嗓子,低着头半天没说话。
殷力一声一声的逼问他:“你不干也可以,就出我带的人手,和金胡老掌柜的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殷贵苦恼万分:“二东家,事情没到那一地步呢,今天还没有过完,明天还没有过去呢,说不定少东家马上就有主意了。您这非要把全家送到刀口下的主意,缓一缓可行?”
让殷力逼迫不过,殷贵答应他:“明天晚上咱们还撵不走金胡,我答应,和他动刀子。”
殷力说声好,但明天晚上的事情今天就可以筹划,逼着殷贵拿出多少人手,宰得了金胡或宰不了,事后怎么逃走。
正说着,马大进来:“少东家让回二东家、贵掌柜,她有主意了,请二东家和贵掌柜的不要轻举妄动,免得少东家的主意不成。”
殷力、殷贵都不敢相信,喃喃道:“真的吗?”
这二位都到山穷水尽的境地,忽然来个好消息,一时都有身在何方之感。
马大郑重、肃穆、认真、端正……再说一遍:“少东家发话,请二东家、贵掌柜的按她的吩咐。”
“是。”
殷力、殷贵答应下来。
……
春夜,暖的有如冬天的熏笼。夏,仿佛下一刻就会到。但是井里打来的水,随着入夜冰的直到人心。
“哗啦”。
青鸾把又一盆凉水倒进木桶里,沐浴专用的大木桶,半人多高,水在里面晃动着,映出殷若黑中带着苍白的面容。
“真的要这样做吗?”
青鸾噙着泪:“就是夏天的凉井水也不敢乱沾,少东家您不要命了?”青鸾哭了起来。
房中的烛光放的远远的,木桶这里一点影子也没有。于是,殷若的面无血色就更清晰。她俯下身子,指尖轻触冰凉,肌肤情不自禁的起战栗。
“就这样吧,你出去帮我守着。”
青鸾出去,殷若关好房门,一件一件的脱去衣裳,走到木桶中,任由那冰凉包围自己,很快指尖变僵,胸口好似压上冰块,又慢慢的融化,虽不至于这么快就撕心裂肺的咳嗽,但殷若已能感觉出呼之欲出的病痛随时会到。
后天。
按曲瑜将军的说法,殿下为黑施三特设恩惠。黑施三不去的话,殿下不会高兴。
如果黑施三病了呢?
他真的去不了呢?
殷若这样想着,在凉井水中微微闭上眼睛,感受着那劫后余生的快乐,虽然不多,很微很小,但是渡得过这一关,她知足了。
……
尧王梁未一早醒来,心情还是不错的。今天的召集既然是为施三而设,殿下难以避免的想到黑施三。等下让这小子拿到的铺面最多,他应该笑的很开心。
别看他黑,牙倒洁白。
用过早饭,他看着一个又一个的商人进来,金胡也在,殷家的那个殷力也在,唯独黑施三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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