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贾赦一口茶喷出来,咳嗽了老半天。“该不会是偷龙转凤吧!徐老太婆生了个女儿?换了贴身丫鬟的儿子?”
姜武呆了半日:“不能吧,能有这等事?”
贾赦忙道:“不好说,不如寻人去查查。”这可是最常见的狗血剧情的说。
姜武果然找人查去了,不多日有消息回来:那徐家子满月的时候丫鬟还没生呢。
乃闷闷的来同贾赦道:“就说你异想天开呢。”
贾赦笑道:“不是又如何,谁会细细查去?既然他们胡言,彭家亦可乱语。不就是瞎编么?瞎编谁不会?我哪回糊弄我家老祖宗不是瞎编的。要不那徐家子是外头找来的?徐老太婆的女儿悄悄养在丫鬟家里,丫鬟装怀孕,待到那女儿过了一岁才抱出来,谁看得出来?”
姜武摇头道:“你编的倒是不错,偏人都说徐家子长得与他父亲有六七分相似。”
贾赦道:“他父亲去世多年,见过的多半记不得了,纵然记得又何妨?能有几个?记得的又有几个能听了谣言去抱打不平四处澄清?左不过家里叹两声罢了。谣言么,传谣信谣者多半不稀罕谣言真假,只要谣言有趣即可,几个会去查实呢?”遂得意洋洋道,“这就叫: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姜武一想,也是这个理。问他:“这联好的很,细品极有滋味。是你哪里听来的?”
“梦里神仙说的!”贾赦潇洒转了转掌中的扇子,“找几个落魄书生、写一出戏来,名字悉数带隐射。比如他们家姓徐,那戏中的人家便姓余;那丫鬟若叫梅香,戏中丫鬟便叫兰香;彭姑奶奶姓彭,戏中先夫人便姓佟。这戏最终不可让此事大白于天下,要让他们得逞,让看戏的心生不满。还有,让彭家哪个细心的侄媳妇去套套彭姑奶奶的话,看那个丫鬟脸上手上有没有痣啊疤啊什么的。最好是脸上有。再依照样子搬到戏中去。”又道,“让彭将军去寻隽之帮些忙如何?也可离圣人近些。”
姜武听了细细想了一回,这个主意倒是不错的。笑道:“我就知道你一肚子馊主意。”
贾赦哼道:“还不是你多事。说罢,这么上心为了什么?讹诈人家彭楷小少年什么了?”
姜武笑道:“还不是你的主意,要弄什么特种兵。他如今已领着一哨人马了,偏天生惧水,死活不肯学游泳!”
贾赦嘴角抽了抽:“我家小叶子早会游泳了!”又瞧了瞧他,“没这么便宜吧,定然还有。”
姜武眨眼道:“彭将军与我顶几日班,我多歇几日。”
“只怕还不止。你这厮才一计,四处赚人家好处,还是我之计。”贾赦伸出手掌来,“果然愈发像我了!”
姜武嘿嘿一笑,与他击掌,径自离去,回头将此计送予彭潼。
彭潼闻言忍俊不禁,连道:“好!也让他们尝尝被人冤枉的滋味!”
因他本是武将,做这个不甚趁手,果然去求了姜文帮忙。
姜文自然也愿意帮着圣人拉拢他,转头寻了个空子随口做笑谈说与圣人。
圣人听了笑道:“难为他想的出来。”如此算是准了。又叹道,“贾恩侯看世人已是看透了。”
姜文点头道:“故此他不欲功名。”
后随手点了冯紫英去做此事。冯紫英接了差事笑也不是恼也不是,偏姜文将之作为正经差事派给他,无奈只得安排人手写戏去。
彭潼得知圣人竟特使了人来办,委实感恩许久。回去与自家妹子说如此这般,彭润目瞪口呆!
彭潼笑道:“荣国公委实有许多主意。”
彭润哼道:“尽是些阴损主意……”一语未了,倒是笑了。
彭潼大笑:“横竖是向着旁人阴损。”因问她那丫鬟脸上可以标记。
彭润想了想,道是右脸颊有个梨漩,左手背上有两颗红痣。
故此后戏名便换做“胭脂痣”,戏特有一幕唤作“执手”,乃是余母摩挲着亲女之手的一段内心剖白,写得很是绝妙。
半月后该戏于各处戏班子传唱,又有各色谣言传来,不多日京中人人皆以为那徐老婆子偷龙转凤,谁管她儿子长得像不像老子?实实应了那句“有苦说不出”,那丫鬟终于也未曾扶正。此为后话。
不多时贾琏在外头也听了次戏,笑回来说与他老子:“有趣的很!咱们家也请个戏班子来演上一回如何?”
贾赦道:“要玩要看戏你们随便,我是听不得的,听他们唱我憋得慌。”
贾琏果然请了一班小戏来府里唱与众人听。待散了戏,凤姐儿仍是抱怨那戏编的不可心,竟使他们成了,如此应告知族里拆穿了才对。
贾琏笑道:“拆穿了如何有这般好?你可不是怒上了?”因悄声一五一十与她说了。
凤姐儿呆了半日,乍舌道:“竟然如此!老爷好计。”
贾琏叹道:“往常竟不知老爷这般有趣。”
凤姐儿自此愈发老实了。
不多日贾赦便知道姜武为何那般上心替彭家使力气了。
原来圣人密令从他们原先的营中调出精干来,另从他处取了些人手,凑成五百人特种营,交与姜武执掌,营中有彭氏之四子与六子。
贾赦听了笑骂姜浩之狡猾,抢了人家的位、得了人家的人,还落下人家的好。
遂想到了一事。他一直不曾提过后世军中用于思想管理的“政委”,乃是因为他不愿将士兵都教成只忠于天子之军,万一后世出个昏君就不好玩了。然既然姜武如今独掌人马,不如稍作变化,将他们引向作只忠于团队之军。“不抛弃不放弃”什么的,只管拿来。
细细斟酌了一番后,便使人去请姜武了。
姜武还以为他有什么麻烦,倒来得颇速,笑问他:“可又招惹什么人了?”
贾赦因让他坐下,说道:“你那特种营里头有多少读书识字的?”
姜武听了一愣:“极少。”
贾赦便道:“不如每个小队选一人,你亲自教他们识字读书,再由他们教全队认字,平日与本队之人讲些兵法、日常相处之道,兄弟们情感自然深些。”
姜武闻言深深看了他不动弹。
贾赦无事人般道:“这些人都是精选的宝贝,以一敌百的,不可随意牺牲了。战场上须得互助互救方好。”又讲了许多团队建设之道。
良久,姜武长叹道:“幸而你不欲造反。”
贾赦嗤笑:“如今我有钱有权,还有你们护着,每日睡睡懒觉逗逗孙女,造反个甚?昏君当道民不聊生才造反呢。你见过谁日子舒坦得很还跑去造反的?”
姜武闻言不语,回家整夜不曾合眼。
作者有话要说:勉强赶完了,从没赶得这么急啊啊啊啊
☆、51
不多时日,编程司从御史台整个端去礼部,贾琏任郎中。起初一同入御史台的那许多人多调回各部,唯有主事二人同去礼部,贾琏多少有些失落。
贾赦闻之大笑:“还指望一口吃成胖子不成?”
遂让他多同从前共事之同僚往来,尤其多与这两位主事交往,没事儿吃个饭喝个酒什么的,又让凤姐儿多与他们家眷往来,万万不可怠慢,纵不谦逊亦需有礼。后悄悄问过姜文,果然这两位都是圣人阵营的。
不日,各色流程开始渐推。才半个月,太上皇渐觉消息不灵了。因流程中没有“太上皇”这一处——也不便设这一处,圣人明目张胆的绕开他,许多事务甚至他全然不知。乃怒让圣人不得再行此法。
圣人奇道:“此法好的很啊,为何不行?”又说,“前番政绩由各部会签,乃是过于费时了,此法恰可省些时日、又不曾有纰漏,何故不用了?”
太上皇愣了半日,再看那些流程,委实好的很!竟然寻不出错来。只得先让圣人退下。心中愈发恨了贾赦同贾琏。
偏次日他才在想着寻个什么法子锤贾琏一回,有人来报,荣国公求见。
太上皇哼了一声:“让他进来!”
贾赦喜气洋洋又满脸谄媚上来见了礼,那笑的,想对他绷着脸都不成。
太上皇冷笑道:“贾卿忙得很。”
贾赦笑道:“回老圣人,臣这些日子是挺忙的。这不才忙完么?”
太上皇问他:“这倒奇了,你连个实职都没有,可忙什么呢?”
贾赦道:“回老圣人,顽儿也是忙呢。臣给您送来一件顽器,你瞧瞧可好?”只见他此时脸上之笑霎时满溢出来,眼睛都放光了,太上皇还以为自己变成了一尊金子。
他都这般说了,还能拒了他不成?如此太上皇愈发断定,这厮全然不知上回龙脉图之事是谁人所为,心下颇为几分得意,不由得面上舒展起来,便让他将东西抬上来。
贾赦摆出潇洒之姿,拍了拍巴掌,只见下面抬上来一张方案子,上头滚着些各色小球,正是一架鸡翅木的台球桌子,并六名小太监捧着六根球杆。他笑道:“这个是臣从一位前辈那里得来的顽法,换做台球,特做了给老圣人解闷儿。不占地儿,且能活动筋骨。”
太上皇虽老了,也觉新鲜,便问他怎么顽的。
贾赦听了脸上愈发逞得了不得,忙谄笑着又是解释又是示范,亲上前演示,口里好话说不绝。终眼巴巴的望着太上皇,一脸等着赞赏的小模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