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那兵士的队长立时挡在前头,向他行礼道:“我是他队长,素来我们营中有律,下头的人犯了错,便是队长的错。请将军先杀我。”
葛将军怒喊:“反了反了!”
他们全队立时全上来,都喊道:“我们阖队同生共死!”
葛将军冷笑道:“既然如此,成全你们。”喝令“悉数拿下”。
没人动弹。
葛将军终归是年纪大了,又拖着病体,见此情景怒上心头,竟是昏过去了。他的亲兵一面忍着伤扶了他入营帐,一面向宫中急报“特种营反了”。特种营也不曾拦着,他们前脚走后脚就有人溜去寻姜武了。
彭楷才说到一小半的时候姜武便已赶到了,路上早已问了来送信的兵士一个大概。听他说完不由得笑道:“陛下,当日末将说什么来着?老将军必然领不了这营小家伙。”
圣人回头瞪了他一眼,姜武忙吐了下舌头,反引得圣人心下好笑。
姜武忙上来,将特种营因何没有军棍一事解释了一回,道:“这帮兔崽子才怕关禁闭呢,最初那会子都宁可捱棍子,每回从禁闭室里出来都跟抽了筋似的,还不用浪费养伤的功夫,出来就能接着练。”
圣人这才想起,早先自己是知道此事的,还预备着若有成效、可在其他营中也效仿,只是后来忘了。因问姜武:“浩之你看此事如何处置?”
姜武哼道:“今日不过话赶着话罢了,然话也不能随便说的。若要替葛将军出气,自然是揍一顿。然依着末将看,不如关禁闭室去,那帮臭小子都关进去,关他三五日的,看他们出来老实不老实。”
冯紫英在旁道:“三五日是否太轻了。”
姜武笑道:“冯将军是不知道那禁闭室的厉害,关久了人要神志不清的。不信,冯将军日后审讯犯人的时候试试。”他其实是偷换概念了,特种营的禁闭室只是无聊而已,是有窗户且能听见外头的声音的,饭菜也不错。
倒是圣人想起来,这个法子还是早年贾赦荐给姜文的,在南安王身上试过一回,成效极佳。忙道:“莫将人关出病来。”这都是他保命的人,可不能这么折损了。
姜武又道:“只是治标不治本,圣人还是另选一位年轻些的将军才是。特种营的将军从来都与兵士一同训练,姜老将军总归年岁上颇大,哪里禁得住这些。”
圣人思忖了一会子,问道:“他们如今都练些什么?”
姜武笑道:“末将哪里知道?须问彭将军才行。”
圣人乃问彭楷。彭楷一一奏了,圣人又惊又喜,叹道:“委实难为葛将军了。”又问,“当日彭润将军与你们一同练的?”
彭楷道:“这个自然。”
旁边一个兵士挺起胸脯得意道,“彭将军十五里负重跑没我快、一刻钟引体向上也没我多!”
圣人不禁大悔。听他这话,显见彭润许多项目都比寻常兵士好了。可惜自己当日想拧了,这等有能耐的将领、又无家事拖累,简直难寻第二个。只得回头问姜武:“浩之,你可有推荐?”
姜武道:“咱们武人有句话,叫做艺压当行人。如今从外头找怕是难有人能服众的。不如圣人今日做判,让这帮小子比试一番,谁最强便是谁。”
圣人一想,也委实是个办法。乃点点头:“也罢。”因一抖袖子,往营中去了。
到了里头,先将那一队跟葛将军仰脖子的悉数关了禁闭,又让其他人来了个大比武。终于彭楷脱颖而出,夺得头筹。姜武还向圣人得意道:“这小子当年还是末将费了半天力气哄进来的,那会子他死活不肯学游泳。您瞧,末将多有眼光!”
圣人笑指他:“你这性子,竟有几分像贾恩侯那赖皮样了。”
姜武连连告饶:“别拿末将与他比,末将不嫌丢人儿子还嫌丢人呢。”
说得圣人好笑。又将彭楷唤上来问了一番,见他小小年纪道颇有大将风范,书也读了不少,又是彭润的侄子。圣人此刻对彭润甚是惋惜,立时便任命了彭楷为特种营参领。
终是众人山呼万岁,圣人满意而归;回头亲去葛府抚慰了姜老将军,又赐下许多赏赐。此事便揭过了。
圣人并不知,待他们都走远了,特种营扬起炸营一般的大笑。
眼见太后的丧礼已经过去近一个月了,估计这会子回去也不会让人怀疑诚心躲什么了,贾赦方领着大批人马浩浩荡荡回京。姜昭带着黛玉姜皎先走,路上也快,早早的便到了。三味书屋众人依然睡帐篷吃野炊,慢慢悠悠的回去,比他们迟了四五日。
不曾想此次回京有两个大大的惊喜在等着。
作者有话要说:啊,其实木有哗变。
☆、98
却说贾赦领着学生浩浩荡荡回京。把他们送回学校收拾了会子,自己往荣国府去了。
才回府与众人各自相见一番,郑满子笑嘻嘻过来道,“老爷可回来了,那个姓王的海商来寻了老爷好几回,说是老爷托他们找的东西找到了。”
贾赦大喜,“这么快,”忙命快请来。
郑满子笑道,“爷莫急,爷这一回来,想是他们过两日自己得了信儿便找上门来了。”
贾赦想了想也对,横竖眼下不着急用,乃将白安郎请来。先问了问府里这两个多月可有什么事没有,又将彭润被唐氏不知怎么的弄掉说了一遍。末了奇道,“这唐氏何许人也,圣人看着不是个糊涂的。”
白安郎听了皱眉半日,道:“圣人委实不是个糊涂的,哄他听宠妃的几句话换心腹营将领,绝非易事。唯有引着他自己去想。方才我只想着,若我是唐贵人之谋主该当如何?”
贾赦笑道:“换位思考。”
白安郎道:“我想着,只怕须得烦请乐奎先故意将彭将军一事露出去,因为旁人不便做此事,戴公公自然不会做的。”
贾赦点头道:“不错,想来当日乐奎手下有唐氏那一系的探子。”
“眼下这当口,凡是与军权挨边的,立时能暗暗传遍京城。其中稍稍推波助澜一番,便能由旁人、例如每月来宫中觐见之家眷,装作嘴碎的模样儿露给唐贵人。唐贵人又装作与圣人说些闲话儿,什么天下女人皆如何如何、情情爱爱能迷人眼云云。圣人自然想着乐奎也是员大将了,却栽在情字上,顺着唐贵人的话便能想到彭将军头上去。若没他做例子摆在那儿,空口白牙又不能过显,唐氏怕是难动得了彭将军的。圣人自打稳了朝廷之后,疑心病渐渐出来了,也不若早年那般礼贤下士,颇有天下人才俱归我手之意。如今老圣人尤在。有一日老圣人去了,圣人倒是不好说会如何了。”
贾赦思忖了半日,又道:“纵然彭将军离了特种营,也落不到旁人手啊。那位老葛当是圣人信得过的。”
白安郎笑道:“葛将军年岁也不小了,若皇子在谋此营,主意当是打在其子身上。”
贾赦道:“那个葛将军之子归了哪位皇子么?”
白安郎道:“这个我却不知。”
贾赦又道:“既然这么着,乐奎与唐贵人是否为二皇子那一系?”
白安郎笑道:“未必。乐奎曾身陷囹圄许久,绝境也。他许是当真的为情所迷、错信了云梅姑姑;亦可能本为太后底牌。然领兵打仗委实是个人才。绝境人才易转换阵营,恰如在下一般。”
贾赦叹道:“真烦。要不是特种营本是我弄出来的,也倒懒得理会这些。”
白安郎惊道:“特种营是国公爷弄出来的?”
贾赦笑道:“不然我总惦记他们作甚。”
白安郎半晌方叹道:“乐善王爷输的不冤。”
贾赦呵呵一笑,去找壮壮小叶子联络感情去了。
次日海商果然急着找上门来。
原来贾赦托了他们去西洋弄火枪,最好是德国与法国的。自古以来,有钱就能弄到走私物品,不论是什么。贾赦一副爷有钱的架势,让海商只管与他去弄来,不差钱。寻西洋人弄火枪并非难事,那海商老王前次倒腾蒸汽机大赚了一笔,他儿子又在贾赦手下当翻译,自然愈发上心了。
这回他直接从洋人的海船上买了五支火枪,贾赦虽知道自己必让他讹了一笔,也不甚介意。乃道:“这些都是旁人使过的,爷不喜欢。然既爷起初不曾告诉你只要新的,爷就收下了。想来你这几个月也不曾出海。来日去西洋与爷多弄些好的来。”
老王笑道:“只当国公爷急用罢了。”
贾赦笑道:“那会子是急用,领着那么些人出去夏令营、又不好带许多护卫,恐遇上土匪。这会子都全都回来了,倒是不急了。”
因喊何喜进来收好。
老王也不管他说的真话假话,一律当真话,又讨好了一会子,收了钱走了。
贾赦将那五支枪留了一支防身,交了三支给丁鲁班,另一只亲袖了往齐家来。
齐周尚未下衙,齐老爷子正在家中。这二人许久不见,前些日子恰合谋一起大案,正好通通气儿对对口风。
原来自打淑妃病逝、七皇子学医、定城平原二府衰败,各家皇子忽然都老实了许多,温俭恭良让,皇宫内外一片谦和。齐老爷子笑道:“大约能安分个三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