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然这么喜欢许锦言,那为此丧了命也就都怪许锦言好了。
淳于碧冷笑了一下,继续看着痛苦万分的赵斐。
赵斐感觉那圆润的东西进了他的嘴里之后,并没有顺着喉咙下压而是上浮,直接窜进了他的脑中,他的脑子被那炙热的温度袭击的几乎要炸开,但同时一些意识,一些…。记忆同那温度一起在他的脑中旋转。
赵斐抱着头比刚才叫喊的更大声了一些,那些从来不曾存在与他脑中的记忆正拼命的一股脑儿灌输进他的脑中,赵斐被迫承受着这些记忆,他的身体因为承受这份重压已经虚弱到了极致,仅凭着座椅的力量支撑着他不至于从台子上摔下去。
赵斐睁大着眼睛,不可思议的感受着这些涌入他脑海之中的记忆。
春日暖阳,那人站在宫墙一侧等他,清婉的容颜上画着诡异难堪的妆容,她怯生生的将一个荷包递给了他,荷包上的针脚稚嫩,捏着荷包的素白手指上被针戳伤的痕迹很明显,足可见这女子绣荷包时候的蠢笨。
但即便是这般蠢笨,她不惜刺伤十指,也还是将这个荷包绣了出来。
他含笑将荷包接过,但转身就丢尽了花坛的污泥之中,任凭那肮脏的污泥沾染漂亮的荷包。
夏日清荷,那人一身嫁衣与他夫妻对拜,听着礼官祝祷白头偕老,盖头之下的娇美容颜露了笑意,他靠她很近,听见了她轻笑的声音,当真如银铃一般,灵动而宜人。
洞房当晚,他将那大红嫁衣扯下,雪白的肌肤和正红嫁衣交映,美的像是一场盛世梦境,她又羞又娇的容颜,直瞧得令人心颤。
他粗鲁至极的占有了她,随后将她丢弃在一边,穿上衣服,毫不犹豫的起身离开。
秋日叶落,他怀抱美姬歌女,纵情享乐,她在远处眨着那双琉璃眼眸看着他,容颜之上轻而易举能瞧得出她的心碎。那双清澈的眼睛让他觉得心烦意乱,他挥了挥手,让随从将她赶走。
她怕他生气,一看见他的举动,便立刻提起裙子小跑离开。他厌恶的皱了眉,不想再多看她一眼。
冬日雪重,金銮殿之上,她被他重踹一脚在胸口,她捂着胸口,痛的说不出一句话,两旁的羽林郎将她从高高台阶上一阶阶的拖了下去,她的额角磕在了台阶之上,鲜血蔓延,刺目的红将那台阶染的无法入眼,长长的一道血痕,可以看出她被一路拖下去的痛苦绝望。
最后,牢房之内,她脸皮撕毁,双腿化作了一堆烂肉,琉璃眼眸已被血泪充斥,状如恶鬼。
她大笑着对他说,“赵斐,和我一起死吧。”
那是上辈子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和我一起死吧。
到底是多深的怨,多烈的恨,才能让一个全心全意爱他的人最后对他说了天下间最恶毒最无力最悲伤的诅咒。
和我一起死吧。
赵斐抱着头向天空大声嘶吼,周围的烈火还在燃烧,他的声音穿破了那些烈火直达天际。
“这是什么?这都是什么?”
这是哪里来的记忆?为什么会如此清晰,为什么会如此真实,真实的就像是曾经发生过一样。
所以他真的那样对待过许锦言?也真的亲手将许锦言变成了恶鬼?
那恶鬼便在这一世来找他复仇么?
赵斐痛苦不堪,他赤红着一双眼睛,大量的记忆一次性从他的灵识里破土,注入他的大脑之中,这样大的冲击力让他难以招架,冷汗从他的额头冒出,已经不是缓慢渗出了,而是如同大雨一般,迅速的从他的额间落下,滴入泥土之中。
原来居然是这样…。原来这就是你那么恨我的原因。
没有误会,真的没有误会。我们之间,从头至尾,都没有误会。
“啊!”赵斐从座椅上滑了下去,疯狂的痛呼出声。饶是再冷眼旁观的淳于碧此刻也有了点害怕,赵斐此刻的疯狂状态让她向后退了几步,怕赵斐情绪失控,将那火带到她的身边来。
淳于碧看那灵石已经进入了赵斐的体内,她心里算着时间,应该是差不多了,一挥手,那燃烧在赵斐身边的火焰便瞬间熄灭,只余赵斐一个人跪在地上,周身还散步着几张飘落下来的黄色灵符。“五皇子殿下,您还好吗?”淳于碧皱着眉,象征性的问了一句。
赵斐这个失魂落魄的样子,的确看起来是不太好。那本来温润的脸庞此刻死气沉沉,像是被抽走了三魂六魄一般。
淳于碧问出了声,但是赵斐并没有答话,依然跪在原地。淳于碧又试探着问了句,“五皇子?”
很久很久之后,赵斐才笑了一声,“多谢你了,碧桑郡主。”
多谢你了,碧桑郡主,你让我想起了这样多的事情,前世所有的记忆都回到了我的脑海之中,前因后果,再没有此刻的明晰。
赵斐说的冷静,淳于碧却惊慌了起来,“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赵斐没有说话,前世他是见过淳于碧的,那一方面纱遮脸,美目顾盼,却是难忘。前世的他还曾想将淳于碧收入后宫,只不过最后还没有实施,他便被萧衡昭施了千刀万剐之刑。
赵斐眯着眼睛回忆着那一段的记忆,那俊美犹如神祗的男子背对着太阳,光芒撒在他的身上,将他那一身银色锦衣显得华美绝伦。
那天神般的男子勾唇一笑,却是有着几分恶劣,他对他说,“受美人所托,千刀万剐之刑,烦劳你消受。”
整整一千刀,即便隔了一辈子的时间,那皮肉被一刀刀剜去的痛苦还是深刻的埋进了他的记忆之中,每一刀下去的痛苦,他全都能回忆起来。
萧衡昭曾拿着一封书信逼问他此信是谁的笔迹,赵斐一眼看出那书信是许锦言的笔迹,可他没有告诉萧衡昭,不止是硬着最后一口气,更是因为萧衡昭看向那封信之时,眼底流露出的爱慕之色。
萧衡昭不可以爱慕那个人,绝不可以。
即便那个人对他说出了天底下最凶恶最悲伤的诅咒,他也不愿意让别人爱慕她。
他不会爱慕她,但是别人也绝不能爱慕她。赵斐迎着月光站起了身,回头看向惊慌的淳于碧,他笑了笑道:“碧桑郡主无需惊慌,碧桑郡主是赵斐的大恩人,关于郡主的身世,我一个字也不会告诉他人。”
“而且我会帮你……帮你得到萧衡昭。”
赵斐看着比之前更加惊慌的淳于碧,他浅笑着摇头,淳于碧是个可怜人,前世一心爱慕萧衡昭,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她那么爱慕萧衡昭,最后她却和淳于族的长老一起被萧衡昭下令斩首。
可惜了如此美人,竟然心折于萧衡昭那么一个混蛋身上。既然今生淳于碧帮了自己这么一个大忙,赵斐自然要还一个人情给淳于碧。
她那么想要萧衡昭,那便帮她得到萧衡昭好了。不过在那儿之前……。赵斐叹了口气,他和许锦言之前还有旧账要清算。
第一卷 第三百八十六章
赵斐远眺空中悬挂的明月,明月清辉,被薄云半遮半掩盖,周围星子稀少,但夜色却迷人的像是一块黑色的宝石。
许锦言从前便喜欢看星星,他其实是知道的,她看星星的时候,那双琉璃眼眸都会跟着发亮,可他不愿意陪她看,他愿意花费大量的时间看那些舞姬跳舞,也不愿意陪她看上一回星星。
她眼底的痛和悲伤他都看在眼里,可他不觉得心痛,也不觉得难过,甚至还觉得有些报复的快乐。
报复什么呢?报复她千方百计的嫁给了他,让他不得不娶她这样一个蠢货。
赵斐仔细想了想,前世的他为什么会不喜欢许锦言呢?
似乎只是因为当初她顶着那样的一个恶名,让他因为她被世人耻笑了数年。即使是后来她帮了他那么多,他也不愿意施舍她一点点的温柔,因为她代表了他屈辱的过去,和他不得不听命于人的卑微人生。
看见许锦言,就会让他想起那份屈辱。
所以他故意忽视她,折磨她,最后抛弃她,说到底,都只是为了和从前的自己决裂。
可若是换一句话来说,是不是,许锦言其实就是他的人生呢?
只不过,是他必须要抛弃掉的人生。
赵斐的目光露出了些悲戚的神色,他必须要抛弃掉的人生真的已经彻底的离开了他,可他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轻松,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前世许锦言被他打入天牢之后,他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要去天牢里看她,可每次走到天牢之前他都会停下脚步,他没有勇气面对他,也没有勇气面对那段被他抛弃的人生。
如果前世的他有那么一次鼓起了勇气进去看她,是不是她就不会变成那副恶鬼般的样子。赵斐并不太敢过多的回忆起许锦言前世与他最后一面的那副面容,脸皮撕毁,全身伤痕,双腿化作了一堆烂肉,血肉模糊的坐在那里,还受着铁索的拉扯。
虽然是他抛弃掉的人生,可毕竟也是他的人生,他不可能不为之震动。
前世他见她那副样子的时候,正是萧衡昭拿了她的手书踏破北明的时候,他惊怒交加,分不出别的心思去顾虑她的模样,只一味的质问萧衡昭为何会以她的手法踏破居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