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规矩森严,她那时混在柔仪殿里,可进不去启明殿,因此并不知那里的经过。
却见萧钧摇了摇头,道,“还没来得及,原来那女子给萧瑀下了药,当时他一下毒发,直接昏迷了,父皇便叫人抬回他自己府里了。不过父皇今日着实懂了大怒,差点现在就要发兵去攻打麻梭,还好被我劝了下来。”
拂清一听,也能想到那时的情景,忍不住砸了砸嘴,又叹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出了萧瑀这样的渣滓,你父皇迟早要面对这一天,再说,如若叫他知道他们是当初是怎么暗害你的,他一样会生气。”
萧钧点了点头,倒也没再说什么,却微微皱着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拂清看在眼中,不由得奇怪,又问道,“可是还有别的事?”
萧钧回神,倒也没打算瞒她,想了想,说,“没有,只是,我今日听见朱弘说,苗疆蛊毒向来很难解,寻常中原医药根本没什么作用,所以我在想,我的眼睛……唱此番好的,是不是有些蹊跷?”
“蹊跷?”
拂清一愣。
却见他顿了顿,眉间凝的愈发深了起来,道,“我在想,那晚会不会不是做了个梦,是真的有人来过……”
他总觉得,那个梦有些真实,那时梦中人给自己上药,按揉,那些感觉至今还清晰存在脑子里。
这却叫拂清一惊,忙问道,“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毕竟那时她醒来之后,重点都在他的眼睛康复一事上,竟丝毫没有在意他的梦。
但此时再听他说,才觉得颇有些蹊跷。
而萧钧此时也是如此想,稍稍回忆了一下,便把那晚的记忆说了一遍给她听。
“我当时觉得门窗被推开,有风进来,想动却动不了,眼睛也睁不开,后来,听见有极轻的脚步声,还能闻到淡淡的香味,所以我想个,对方该是个女子,只可惜我没能看清她的样貌。”
话才到此,却见拂清明显眉间一跳。
萧钧怕她误会,只好继续道,“她给我把了脉,又滴了些不知什么东西在我眼睛里,感觉清清凉凉,倒很是舒服,而后又按揉我眼睛周围的穴道,力道也很是得当,我便慢慢睡的沉了,第二日醒来,眼睛便再没了不适的感觉。”
语罢,他看着她道,“月儿,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此事十分蹊跷,如若真是有人来过,那她是谁,为什么要帮我?”
而听到这儿,拂清也皱起了眉头,“不错,这样听来,的确很蹊跷了……”
语罢也顺着他的话,沉思起来。
淡香,清清凉凉的药水,以及如梦魇一般困住不能动的情景……
不知为什么,听到这些细节,这一刻,她竟想到了一个人……
她那远在九云山上的师父,从不用任何香露,却自带一种如花般清淡的体香。
且师父平素武功极高,还特别善于制药,尤其善于,以平素少见的药材制药,以专门来解江湖上各类奇诡之毒。
还有……师父有一项催眠之术,是可以叫人如同梦魇一般被困住不能动弹,她小时曾亲眼见过,师父以此法,为手下刮骨治伤……
这,这……
难不成来医治萧钧的人,会是师父?
可这个念头才起,她又摇头,直觉不可能。
师父一直住在九云山,自她有记忆起,除过采药,从未离开过,且她又一向特别避讳朝廷,怎么可能会下山来到京城,为萧钧治病?
而且,她才是师父的弟子,就算师父来了,怎么可能不叫自己知道,而是偷偷去给萧钧治病,而后再不告而别?
所以,这太诡异了……
眼见她一双秀眉越皱越紧,似乎很有些不可思议,萧钧不禁奇怪,问道,“怎么了?”
因为尚不能确定,所以拂清也实在不好妄言,此时只好答说,“没什么,我在想,天下之大,或许果真有哪位奇人异士来给你解了毒,又或许……就算是苗毒,但你那时有所躲避,中毒不深,你又吃过我师父的解毒丸,会自愈也有可能。”
“解毒丸……”
他闻言终于想起了这茬。
没错,在中毒之初,他的确服用过她给的解毒丸,所以或许真的是这个起了功用吧。
~~
皇宫,启明殿。
眼看又是两日过去,安王府依然没什么好消息传来。
夜色已深,眼看又是心力交瘁的一日过去,宣和帝换好寝衣,即将入睡了。
只是在睡前,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安王这两日如何了?”
高贺面露难色,道,“奴才听吴院判说,似乎还没有什么明显的转机,安王殿下还处于昏迷之中呢。”
果然,话音落下,就见宣和帝重叹了口气。
可也仅是叹息而已,他并未再说别的,稍顿之后,却发话道,“明早,召左丞张兆志,六部尚书,三殿大学士来御书房见朕。”
高贺微顿,赶忙应是。
心里却忍不住开始思量,近来朝中没听说有什么大事,陛下怎么一气儿召了这么多人?
一边心里存着疑惑,一边伺候宣和帝上床躺下,而后,又轻手轻脚的放下龙床前的帐幔,高大总管照例往寝殿门口退去。
而就在要为宣和帝关门的一瞬,他心里咯噔一下,忽然有了一些眉目。
思及眼下情势,陛下这,莫非终于要拟旨立储了?
而事情果然不出高贺所料,第二日,诸位大臣陆续进入御书房面圣,花去了近一上午的功夫过后,御书房中终于传出一道御旨。
——立皇长子萧钧为太子。
第一百零五章
说来, 这着实称得上今年开年以来第一件大事,此消息一出, 着实震动朝野。
上至皇族勋贵, 下至平民百姓, 私下里无不惊叹连连。
谁能想到, 出身嫡系, 背后有强大世家支持的安王,居然终究没能干得过长兄,而凭着一己之力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厮杀起家的宁王,才是最后的赢家。
当然了,现如今除过事先站错队的大臣世家们心里滋味难言,对于大部分的平头百姓来说, 将来谁当皇帝, 都不是很要紧。
只要不是位昏君,叫天下民不聊生就好。
不过就以往来看, 自打宁王殿下出宫建府,每年,不管他人在不在京城 ,每逢大雪,宁王府必定会主动赈济灾民, 试想这样的储君, 将来应该会爱民如子的。
因此, 一经得知这个消息, 京城街头巷尾的平民, 还都挺喜悦。
但有些人,却着实坐不住了。
~~
其时不过正午,正是御书房传出信儿才不久,凤仪宫的皇后已经从众多眼线那里,得到了消息。
她脑间轰然一声,简直五雷轰顶。
如今亲儿萧瑀突遭横祸,依然昏迷不醒,她这些日子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可这个萧巍,居然会在这个当口坐下这样的决定。
那么自己战战兢兢,苦心谋划多年,到今日,竟是落得一场空吗?
这一刻,她终于再也忍不住,立即起身赶往了启明殿。
启明殿。
已到了饭点,纵使没有什么胃口,但宣和帝还是勉强坐到了饭桌前。
谁料却在此时,却见宫人通报,说皇后在外求见。
毕竟对方身为正妻,还顶着皇后的名号,他总不可能将人晾在门外,便叫进了来。
哪知夫妻二人一见面,却没有半点温情可言,宣和帝寒着脸,皇后面上竟也没有多少温度,还隐约能叫人觉得,她身上带着一股子杀气。
皇帝其实也猜到她会来,只是这样迅速,还是稍感意外,瞥她一眼,问道,“大晌午的不吃饭,跑来做什么?”
皇后勉强端了个礼,也不再绕弯,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臣妾方才听说一件大事,特意来问问陛下。”
宣和帝冷笑了一下,道,“你消息倒是快,既然已经知道了,又有什么好问的?”
皇后面上也冷冷的,只道,“陛下也知,瑀儿现如今毒未解,尚在昏迷,这个时候,您顾不得问一问他,却召集大臣,做此决定,会不会有些太叫人寒心?”
只听“啪嗒”一声,镶金的象牙筷子被拍在了桌面上,宣和帝抬眼,冷笑一下,道,“依朕看,你莫不是也中了那蛊毒,神智不亲了?这样的话,也是可以对朕说的吗?”
那沉沉的声音里头,明显压着怒意,多年的尊卑之下,皇后难免微微一顿,终于缓了缓语气,道,“常言道忠言逆耳,臣妾也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毕竟此事实在不妥,还望陛下能三思!”
宣和帝眯了眯眼,道,“这有什么不妥?朕的儿子,还不能继任朕的江山了吗?”
哪知皇后竟然振振有词,道,“正所谓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虽然都是皇子,可毕竟母家出身有尊卑之分,当然不一样,您不要忘了,宁王生母可是异族,你要立他,如何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异族?”
皇帝冷笑了一声,竟丝毫不以为意,道,“如今的柔然,不过弹指可灭的弹丸之地,朕要立谁为储,还需顾虑他们?更何况臣有的是办法,大不了,把那玉碟再改一次,朕想给谁出身,从来没有办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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