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玉珩,你自以为与楚瑾是天作之合,可你这般马前卒,不过是个将要被废弃的棋子罢了!”
师兄已被缚,而她此般又要束手就擒。楚玉珩横亘在这里,正经是没了半点用处。
而那人对待棋子如何,楚玉珩应当比她更清楚。
楚玉珩竭力扯了扯嘴角,却是再没力气多说一个字。他血流不止,再不医治,便果真瞧不见明日的太阳了。
苏夭夭瞥了眼他身后之人,那人一身铠甲与别个不同,看来,约摸是个将军。她略收敛了戾气,上前一步道:“你们费了这样大的周折将师兄绑来,却又不杀他。我虽不知缘由,却也知道,你们不是不敢杀,是不能杀。”她猜想,多半是师兄手上,有那人要的东西。
“走吧,带我去见这棋子的主人。”
楚玉珩身后那极是高大的男子,似有些意外她如此玲珑通透,略怔了怔才做了个请的姿势。而方才扶着楚玉珩的那两人,见此情形便要将他拖到别处。
“苏夭夭!”楚玉珩似尽了最后的力气,然苏夭夭已随那位将领离去,再没听见他微弱的气息声,“别去。”
第25章
楚玉珩满身是血,不知被人丢在何处。只最后闭眼之际,恍惚想起的仍是那日她天真的眉眼。
她说她要保护他。他活了二十余年,从未有人保护他。
闭眼那一刻,楚玉珩才知,他这一生还从未为自己活过,该说的话没说,不该说的,却是不遗余力的去伤害。
苏夭夭随着那位将领一路入了王宫,这一路漫长悠远,周周转转,深红色宫墙和没有一根探出墙的枝丫。她觉察出熟稔,那日在青雁塔,她便是熟门熟路一般。
可见记忆太好,也不是件什么好事。
那将领将她带到正阳宫,她笔直的站在宫殿中央,觉察出暗处埋伏着不少人,然这明面上却只有不远处高位上头戴皇冠的男子和他身旁躬身而立的太监。
她悠悠然站着,如立身在长街的某一处。
那太监约摸四五十年纪,上前一步就要呵斥她:“大胆!见了……”却又猛地住嘴,正是高位上的男子突然站起身,浑浊的眸子一怔,到底是又坐下,“近前来。”
苏夭夭直直的看着那珠串晃动后的脸,也是四五十的年纪,只他并不曾出现在她的记忆里。
“还不快点!”那太监尖声道。
苏夭夭本是无感,只太阳穴微微跳动,察觉到四周的气息猛地紧绷了些,觉得甚是好笑,遂迈着步子走近了些。
这一次,他们确然方才能够看清彼此的脸。
楚瑾虽是年纪不小了,但精气神瞧着极好。但那般深邃的眸子,精光流转,眉目飞扬,可见弑兄篡位也不是什么稀奇。只是成王败寇,而今再没人敢提起他的兄长罢了滟。
楚瑾瞧清了她的脸,冷硬的眉目却是陡地和善了许多,特意微笑道:“朕今日请你来不为别事,你师兄拿了朕一样东西,待他还了朕,朕再安排你的去留。”
他说的云淡风轻,一旁太监的脸色却是不可察觉的动了动。
待他转过身同那太监吩咐:“赐苏姑娘,居琉璃宫。”那太监再是没忍住,脸色到底是惊了一惊,极是诧异。但他在王上身边多年,随即敛了眉眼应了声。
苏夭夭倒没心情关注那太监的脸色,只直直的盯着那张伪善的脸:“你肯放了我师兄?”他的态度,全然在她意料之外。仿佛她只是一个陌生女子,而不是他当年丢弃的女儿。
那太监抬眼,又要开口阻断她,他手上端呈的虽是王上赐封这女子为郡主的旨意。但王上临时改了口已是少见,哪还有女子竟敢如此对王上说话?
楚瑾已是摆摆手,那太监只得后撤一步,心下盘旋万千,竟是一时没意会出王上的心意来。
楚瑾凝着苏夭夭,脸上的笑意愈发是温和:“不错,只要他肯交出朕的东西,朕要他的性命有何用?”
苏夭夭一侧的唇角微勾,下意识轻哼一声:“他曾是你手中的剑,替你杀敌万千,这剑如今不再受控,你说你要他的性命有何用?这于你而言,难道不是背叛?”
楚瑾的脸色果然一僵,却也不曾恼怒,只道:“来人,送苏姑娘去琉璃宫。”
琉璃宫?
印象中,那可是母妃最不喜欢的地方,因为那是王上最常去的地方。
“送我去琉璃宫作甚?”苏夭夭凝着楚瑾,倏地冷冷地笑了,“那可是你最宠爱的妃子才能居住的宫殿,我去住了,王宫里的娘娘和公主该怎么看我呢?”她笑着,步子却是一刻不停。
“还有,王上你预备怎么处置我呢?”
她一步步迈上阶梯,笑意含在嘴角,是尤不自知的倾国倾城。楚瑾愣怔的当下,她与他仅余了两步之遥。
到底是那太监反应快些,不曾被惑。他不知启动了何处机关,一定牢笼从高处降落,顺带着嗓音尖利喊道:“来人!快……”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是被人一脚踹开。
区区铁牢如何能束缚她,况且,她不会连这点防备都没有。铁牢落下前,她已然快速地站到楚瑾一侧,锁住他的喉咙。
她走上来的每一步都在想,到底要豪赌一次还是信了楚瑾的话。可是眼前之人所做之事,实在没有半分信任度可言。
她钳住他的脖颈,冷眼看着瞬息间围上来的兵将,手上多用了些力气:“放了我师兄!”
楚瑾身子紧绷的片刻,随即松懈下来,挥手令那些兵将退下。
那太监颤颤巍巍从一旁爬起来,偏又不敢近前一步,只小心翼翼的瞧着,楚瑾垂眸睨一眼她素白的手腕,不由感慨:“不愧是陶令养大的人,也不枉朕教养了他十多年。”说着,忽的一掌击向苏夭夭的腹部,苏夭夭不曾有所防备,更无法料到他被钳住之时仍能运气施掌。
苏夭夭结结实实挨了这一掌,旋即自腰间抽出软剑,再不敢有一丝懈怠。
原以为楚瑾不过是个懂得心思谋算阴狠决绝之人,没想到,他的身手也如此好。两人将将是过了百余招仍不能分出胜负。
末了,竟是她的剑直抵他的脖颈,而他的掌风再次挥向她的腰间。
苏夭夭一步不肯退,却是楚瑾首先收了掌风。那太监缩在一处,瞧着殿中央的情形,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那王冠早已在打斗中掉落。他跟随王上几十年,除了许多年前居在琉璃宫的璃妃娘娘,再是从未见过王上对何人,竟能容忍到这般程度?这几乎不再是容忍,而是纵容。
楚瑾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瞧着她笑道:“你不会杀我,又何必如此周折?若你真动了杀意,朕过不了你十招。”她修习的皆是进攻之术,偏生此刻面对他进攻之余又要防备着不能真将面前之人打死,是以束缚了剑法。而他强撑着百招,已然是尽了全力。
兴许,再往前二十年,在他风华正茂之际,她不是他的对手。
他总归是她的父亲,她终是下不了手。
“放了我师兄!”苏夭夭握剑的手微微抖着,却还是扬起,直直的指向他。
楚瑾似是笃定了她不会动手,极是镇定的看着她道:“你进宫之时,朕已命人放了他,这时,他应当在回望岐山的路上。”
苏夭夭的剑又进了一些,几是紧贴着他脖颈的肌肤:“我如何信你?”
楚瑾看向那太监,沉声道:“传夏泽之觐见!”
……
夏泽之到时,楚瑾早已回了他的王位上远远地坐着,竟似给了他们空间说一些旁人听不得的话。
“你怎么在这?”夏泽之极是惊异地看着她,转而又是赶忙垂下头,做出一副恭敬地姿态。
苏夭夭懒得同他拘礼,也不屑于这些,只急切地问他:“师兄果真被放走了?”
夏泽之尽力思索着,却怎么都思索不出这其中的因果来,仍是苏夭夭不耐烦地催促:“说话!”他方才应声,“确实是被放出天牢了,我还以为……不是,”他愈发是疑惑,“你怎么在这里?如若陶令知晓你竟然在王宫,他非疯了不可!”他极力压低了声音,偏生还得一直弓着身,姿态恭谦。
“确然出了天牢?”苏夭夭实不能确信,“师兄身负重伤,是谁带师兄走的,可是十六?可是我望岐山的人?”
夏泽之微垂着头,死盯着足尖,脑子里愈发是懵懵然辨不出其中缘由来。只得附和着回声:“正是十六同你们望岐山的人带走他。只是……”夏泽之浓眉紧锁,愈发是不解,“你怎的会在王宫?王上恢复你公主的身份了?”
苏夭夭一颗心终于平稳的落下,良久才回了他的疑问:“……不曾。”
“那你在这王宫作甚?”夏泽之猛地抬起头,他原本以为苏夭夭出现在王宫,已然恢复了公主的身份,不曾想,眼前之人竟还是平常女子的身份。
苏夭夭没了方才的急切,反而能够静下来缓缓道:“他说师兄手上有他要的东西,要留我下来做人质。他日,师兄将他要的东西交上来,他自会放我们离开。”
夏泽之眼睛一跳,愈发是压低了嗓音:“这话你也信?”这话听来,摆明了是连环扣。“我可算明白为什么陶令被关了那么久,却始终没有被处死?”却原来,是还有东西不曾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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