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辈们并非不理战事,而是将选择权交给年轻一辈。
赫连一族的争斗不比皇室少,旁系近些年坐大,功绩明显,而以赫连绍为首的家族中心成员,却少有能当大任之人。
至少在长辈心中,赫连绍及不得赫连御河。
她与父母站在赫连绍一边,此次,听说尚弈与赫连御河交手,她心中希望他胜。
只是向来少有败绩的他,在那一战中败了,损失惨重,并且伤在赫连御河手中,差点没了命。
她并不相信,那一战是败了,可她不相信他会败的如此严重。
直到此时,见着他虚弱的模样,才确信那些传言都是真的。
并且,他并不如她想象的那样位高权重,来的路上,她便派人打听军中之事。他没有自己的人马,手上没有军权,军中受重视的是八皇子尚阁,尚阁带着他的家族追随尚醒,颇受重视。
她不知道的是尚弈曾有过自己的军队,在宫中时,他便取得皇帝尚真的信任,将他手上所剩无几的兵权揽到了身上。
只是,那夜他手起刀落,结束尚真性命后,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悲,将军权交给了尚醒。
如今,他追随尚醒,明里卫北,南康两人,暗中也只得一百来人的死士。
第66章 风雪中,两人一狗
周似想着他如今的处境不觉已在门口站了半响,她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是失望或是其它。可是见着他,欢喜还是更多的。
“听说你伤了,我来看看你。”
尚弈倚在软榻上,看了眼她,轻轻颔首,没有说话。
屋内只得她们二人,十分安静。尚弈表情淡淡的,似在走神,而周似也没了以往的热情,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什么。
营帐外,卫北命人将欲进营帐的顾怀安带走,南康默了默,也跟着离开。
营帐外只得他一人,四周是大小不一的营帐,脚下是枯黄的野草,入了冬,天冷的很。
他一身铁甲,立在风中,巍然不动。
须臾,尚醒带着心腹到了他身边,“里面聊的可好?”
“不知。”
风将营帐的帘子撩开一角,露出里面情景,尚弈半靠在软榻上,周似站在他面前。
尚醒看了会,觉得无趣,转身走了。
“三皇子。”卫北声音很低,将他叫住。
尚醒回身,挑眉看他。
卫北:“赫连御河选了尚粤,赫连绍只能选择我们,周似姑娘的选择并不能左右什么。”
赫连御河先发制人,赫连绍与他相抗,定不会站在尚粤一边。
“我知道。”
尚粤抬手揉了揉眉心,声音沉了下来,“我在宫中时,见那姑娘痴心一片,此时尚弈处境不好,她若能一心一意,保不准尚弈对她动了心,将那谢家姑娘忘了。”
他说完,也不理会卫北,带着心腹走远。如今周似来了这,过不了多久赫连绍必会到来,只是赫连绍不一定对抗的了赫连御河,他得尽快做些部署。
卫北低头想了想,也走远了。尚醒的话,他并不完全相信。
尚弈是尚醒同父异母之弟,两人之间感情向来深厚,只是如今,他们之间有了另一层类似君臣的身份。
谢狸乃谢靳年深爱之人,而谢靳年比他父亲更有野心,日后定是一个强敌。
尚醒并不愿尚弈跟谢狸在一起,不想谢狸左右尚弈。周似则不同,周似是赫连一族疼爱的后辈,虽说赫连绍投向尚醒已成定局,但有了周似,尚醒会和赫连一族关系更加亲近。
只是,周似也许是另一个顾怀安。
随即,他想到初见时,他送周似回弧月客栈,月光下的那一抹浅笑,又否定了心中的想法。
周似那个女子没有顾怀安纯粹,对尚弈,她也许和顾怀安一般深情,只是她少了顾怀安的那份执念,多了一丝精明。
他分析的很透侧,却觉得自己陷入了迷惘中。
在宫中时,周似的心意他很明白,他跟在尚弈身后常常见着她的身影,她的心思在尚弈身上,只是待他也不似对待一般奴仆。
她常笑,从弧月客栈的那一抹浅笑到今日她淡淡的笑容。
她的笑意并不纯粹,从最初的诱惑到自信,在到如今的得意。
他觉得自己陷了进去,不然,为何得知她来军营时,会刻意在她面前出现,以一个颇受尚醒重视的将军的身份。
………
谢狸一路向南,只她脚程慢,途中又花费了心思将谢靳年安排在她身后的人甩掉。因此,当她暂时安顿在一处小镇的客栈之时,她方才得知她走的并不远。
暂时安顿下来后,她先去置了两套男子衣裳,又去寻了一骨灰盒。
小镇并不繁华,所有的骨灰盒皆是普通树木制成,上面刷了一层厚厚的黑漆,在烛火中反着亮光。
她将装了沈周骨灰的酒坛抱在怀中断断续续的说了好一会话,才将那骨灰盒拿了出来。
之后,她并无动作。
她将手放在那酒坛封口的红布上后便再无动作。
这几日她一直在那块红布上徐徐摸索,直道此时,那块红布已经被她摸的退了颜色。
她复又将骨灰盒放在床底,依旧将那个酒坛放在领近的案桌之上。转身,她从包裹中摸出沈周留给她的医书。
泛黄的书页上是一行行娟秀的小楷,最初那些字迹整齐娟秀,倒得最后字迹开始变得不同,字尾处明显有手指颤抖留下的墨滴。
这本医书和平日所见不同,里面写的更为详细,并含医理,症状,所用药材形状、味道、用量。甚至,还曾提及药材价格。
只是他未写完,翻到七十八页,字迹嘎然而止。
她已经将这本书前前后后翻了几十偏,里面所写的病理,她早就会了。
嘉庆二十年至嘉庆二十三年,她为救治沈周早已翻了不下百本医书,拜访名医数百人。
她歪着头,一字一句开始背诵医书上所写。
“桔梗,味苦涩……”
这之后,她开始想起初遇沈周那段时日的事情。
当时她性子骄纵,喜爱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沈周拿了钱去买药材,她一生气自己掏了钱到长安街的各大店铺买了一系列观赏性质的珍宝。
她买回了便摆在沈周那间小小的屋子,珍宝闪着璀璨的颜色,直映的来看病的人双眸晶亮。
沈周看了却并不生气,只道她投了个好人家,便又开始忙碌起来。
谢狸却生了气,长安城不喜她的人很多,以往争吵时那些人便会用这句话来刺她。
直到再无病人上门诊治,沈周才开始将那些珍宝原封不动的收在木盒中。
当时近黄昏,光线晕黄,他问:“你会什么?”
谢狸扳着手指头,声音是少女所有的甜濡与清脆,“琴棋书画略知一二,其中最善棋,我还会点武功。”
沈周哼了一声,问:“你打算用这些谋生吗?”
“我不需要谋生,我有钱。”谢狸洋洋得意,举起手中的钱袋子。
“立足人世,你总得有一项谋生技能吧,这样你以后被人诓了也不怕,重新开始便好。”
谢狸没听进去他那些话,当时她只想和他腻在一处。偏生他平日里极其忙碌,只有空闲时间才会理会谢狸。
如今,谢狸摸着那些泛黄的书页,脑海中只剩下那句‘你以后被人诓了也不怕’
她想她有什么好怕的,她的人生中最大的骗子就是他了。说好的一辈子,就这么没了。三年的时光,她做的一切全都在一夕间消失。
一个时辰后,她收拾好心情,简单洗漱后睡了下来。
她依旧做梦
梦中是炎热的夏季,密林中阳光透过吱呀投射下来,打在地上星星点点、密密麻麻的。空气中是夏日林中特有的气味,那是枯叶的味道和着一股干燥的气息。
在梦中,她闻的到气味,醒来却只是冷冽的空气。
十二月末
天空布着密密麻麻的雪花,人走在街上,呼出的热气转瞬变做一团白雾。
谢狸在客栈中待了七日,才等到姗姗来迟的左斐然和白狗。
左斐然身上系着披风,不知是貂毛还是狐狸毛,总之看去还是十分暖和。尽管如此,他进屋的第一时间还是蹿到了火炉旁。
大白狗一股风似的窜进谢狸的怀抱,带来一股冷冽的风雪气息。
谢狸将头埋进白狗蓬松的毛发中,感受着它皮肤深处的体温。
左斐然等到身上起了层淡淡的暖意,才恋恋不舍的离开火炉。他转身,看见案桌上的酒坛,伸手就想去揭开喝酒。
“不要动。”
谢狸偏着头看他,声音透过蓬松顺滑的狗毛闷闷的传出来。
左斐然不满,“小气鬼,这点酒都舍不得。”
谢狸穿鞋下床,走到案桌前将酒坛抱起放到另一边,声音淡淡的,“这不是酒,是沈周的骨灰。”
左斐然惊的立在原地,好半天没有动静。最后,他试探的问道:“他还是死了?”
“恩。”谢狸点头。
屋里十分安静落针可闻,谢狸吸了吸鼻子,声音翁翁的,“我好像着了凉,你去给我配副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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