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辰光 (弈澜)

“光他一个好有什么用啊，而且现在很好，能保证好一辈子那么久吗？”
邰山雨是自己都不能确定自己能有爱一个人一辈子的忠诚与勇敢，说实话，好像也没资格要求谢籍有这样的忠诚与勇气。
“唉。”
不点头吧，真的很喜欢，点头吧，前路茫茫没法看清楚。
这是一个一点头便风光无限，跌下来便粉身碎骨的关键决定啊！
张煚和邰爹邰夫人在前厅并没有等太久，邰山雨便出来，她既没答应也没拒绝，她要求先同谢籍见一面。
对谢籍来说，没拒绝就约等于同意，于是洗漱更衣，换身好看的衣裳，拾掇得妥妥当当，谢籍来与邰山雨相见。这么郑重，其实也说明，谢籍心里也没底，不过是往好了给自己鼓劲而已。

第五十二章 我期待的模样，我期待的人
暑夜有凉风，从荷塘上吹过，有淡淡清香四散，脉脉清晖披洒。
谢籍来时，邰山雨在晕黄灯下jìng zuò，因怕蚊虫，水榭四面垂纱，仿是轻烟一般轻托着灯光与佳人。此情此景，叫谢籍不由停下脚步，静静看了片刻，满心皆是“叫我如何不爱她”。
察觉到谢籍的到来，邰山雨起身轻轻挑开帘子，在灯下盈盈而笑：“九哥快来呀，外边好多蚊子。”
感觉像是小娇妻开了家门，娇嗔着“你这死鬼怎么还不进门来，外边有小妖精么”一样，谢籍莫明有点腿软，却还是速速就着小青梅挑开的纱帘进水榭：“山山久等了。”
邰山雨坐下，要提壶给谢籍倒上茶，谢籍先手把壶提起来，给自己满上，也给邰山雨满上。邰山雨见状，收回手，笑：“九哥总是这样。”
在揣测小青梅心思上，谢籍不敢说出神入化，但基本都能摸得准，他的小青梅，仍然还在犹豫，一颗心仍未稳稳落下：“山山若还存疑，便拒绝，左右我也不是拒绝一回两回，就会打退堂鼓的。这辈子若不求到山山，绝不罢休。”
“九哥何以笃定此心？”邰山雨觉得自己的心就不够肯定，不够笃定这份情能支撑足够长的时光，甚至不用一辈子那么长。爱情这玩意儿，如同见鬼，鬼才知道见鬼的时间能有多长。
她在这样想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心是不稳的，对这份情没有足够信任的。
再直白一些，她不相信谢籍，也不相信自己。
“每看到山山时，我的心都会更笃定一点，至于为何心生笃定……因为清楚地知道，这世间再不会有一个女郎，叫我如此魂牵梦萦，叫我愿为她舍弃所有，叫我愿为她去成为她期待的大英雄。”这样黏乎乎的情话，谢籍以为一生不能说出口，没想到，小青梅只是软软地睇他一眼，他就不由自主说出来。
“可是我没有这样的勇气和毅力。”
“你是女郎，要这么大勇气和毅力做什么，该是我努力成为你期待的人，又不必你努力成为我期待的模样，更何况，山山本不必努力，便已是我期待的模样，期待的人。”谢籍默默给自己叫声好，俗话说得对，想要卖得好，就得先唱得好。
邰山雨静静看谢籍良久，谢籍亦定定回望她良久，约半柱香过去，邰山雨才一声轻笑垂下头来，又片刻抬头看谢籍，盈盈满眼笑之外，更添几分笃定：“好。”
谢籍：这是同意嫁我了吗？
“愿君无负此时情，也原你我不相负。”
“好。”谢籍说完猛地站起来，看一眼小青梅后，“嗖”地一个闪身跃出去，绕着荷塘一边欢呼一边疾奔。
这大约和登山是一样的感觉，登到山巅，还恰见了一轮红日跳出云端，叫人怎么能不欢欣得手舞足蹈。连跑两圈，谢籍又“嗖”地跑进水榭，双目亮得怕人地盯着邰山雨，心里的喜悦满得溢出来。
谢籍伸手想要拥抱小青梅，但他跑出一身汗来，于是又把手放下。不想，他才放小手，温软的小青梅主动投怀抱。被拥住的瞬间，谢籍觉得一切都不再重要，只轻轻搂着他的小青梅才是一生中最要紧的。
“我一身汗，快撒手。”
“我不，你都是我的人啦，我想怎么怎么。”邰山雨很知道谢籍吃什么，他超爱她嗔嗔的撒娇耍无赖。
谢籍一脸的无奈与宠溺：“好好好，是你的人，你想怎么怎么。”
隔着荷塘，邰爹胸口疼得好像弑君，痛心疾首地和邰夫人说：“咱们得劝劝闺女啊，这还没成婚呢。”
张煚：“也就几个月的事。”
邰爹怒视好友，恨不得把这混蛋打出门去。
邰哥也挺想找谁打一打，唯邰夫人觉得自家闺女真是了不得，怪道谢籍被她捏在手心里动弹不得。
趁此良月夜，谢籍和张煚一道，速速把章程定了，谢籍不是怕小青梅反悔，是怕自己等不得太长时间，不快点设定，他会忍不住化身为狼，把小青梅拆吃入腹。他方才不抱小青梅，绝不仅是因为一身汗啊，但这怎么好表现出来，怎么好叫小青梅知道！
次日常朝，谢籍在清凉殿里同诸公分享了这个好消息，并告知诸公，婚礼将会在今年举办。虽然有些急，但诸公都非常能体谅谢籍的心情，而且他们也都盼着天子早早成家。
“恭喜陛下。”
“同喜同喜。”
谢籍心情好，看诸公也顺眼许多，往日要听了要发火的事，今天也笑呵呵听完处置妥。诸公算是近距离感受到了邰家女郎对天子的影响，眼下看着都是好的，那就好，待入主中宫，想必也都会好起来。
这时诸公想的是，日后邰山雨对天子的左右影响会渐渐降低，人不都这样，求时恨不得跪下，到手后便不可能再跪着啦。诸公们觉得世人多半如此，便天子也如此。
谢籍才不呢，他是小青梅点头后更加来劲的，每天脑子里演的都是以后的卿卿我我恩恩爱爱戏，每天都欢脱得不得了。只可惜，选出来的好日子在年底，十二月初九，谢籍就是再演，也不可能立马实现，还差着半年呢。
“陛下，委实没有比十二月初九更好的日子，”
谢籍：“罢。”
虽然想快点成婚，但有个吉日良辰也很重要，而且小青梅怕热不怕冷，冬天是比夏天好。
天子十二月初九大婚的消息传出，整个洛阳都热闹起来，往邰府给邰山雨道贺的女郎，给邰爹邰夫人道贺的亲朋好友，洛阳官吏络绎不绝。包括邰哥都走到哪，被恭喜到哪，邰哥经历过最初的想打人后，对待所有恭喜都能回以笑脸——等大婚那天，看他为不为难死妹夫！
“看吧，最开始说不要不要的那个人，悄没声地就点头应了吧。”
“快别打趣阿邰了，她自己也恨呢，这么一来，就不能实现同夫君江河湖海四处浪的愿望啦。”
“恨只恨，陛下太会哄，怪只怪，自己心不坚，还能怨我们这些路人不成。”
邰山雨：什么都叫你们说完了，我……还是微笑吧。

第五十三章 情长恩爱久，两心共白头
女郎们问邰山雨，为何会许嫁。
邰山雨摸着良心，想着这一年来的心路历程，真有点千言万语无从说起，最后只幽幽吐出一句话来：“人只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岂不知凡夫俗子更难过美人关，九哥这样美，我这**凡胎的，哪可能闭着眼睛略过去呀。”
“若论美，不过＂ｑｉｎｇ ｒｅｎ＂眼里出西施罢了，我还觉着我家郎君美呢。”
“哟，要比谁家良人更美么，那我可不能让你们专美于前。”
在洛阳儿郎们尽量避免谈论女郎们美貌时，女郎们早已经比过好几轮，只是从前邰山雨都属于默默旁观女郎们为维护心上人的颜值而战的闲人，今儿她得下场，谁叫她也有“郎”了呢。
“真要说美，公正地说，阿邰家兄长无可比拟。”
打水榭畔的墙外路过的邰哥，莫明为自己的单身生涯操心了一下。
女郎们个个掩面笑得桃花朵朵晕开在脸庞，邰山雨打趣道：“想做我嫂子还不容易，快来讨好我呀，讨好了我，既有我邰哥做郎君，还有我妈做婆婆，美得不得了哦。”
“可别提这茬，阿邰的兄长真是木头人石头心，我也曾示好过，就差明说我心仪他，偏他好似半分不懂。起先我道是他所喜爱的不是我这样的，却不料，他是从头到尾没察觉出来一丝一毫。”
不自觉放缓脚步的邰哥：……
总感觉单身生涯还是可以很漫长的，完全不必瞎操心。
女郎们比完谁家郎君美，便自散开去，也是这时候，大家才忽然品咂出来，邰家可不是一般二般的人家。倒不是说邰家门第多高，单说邰爹，平时单个独个登门觉不出来，大家一齐去道贺就发现了，洛阳城里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贩夫走卒，邰爹不说全熟，至少有个七分熟。
这还不是简单的通通姓名，邰爹自带跟谁都熟，见谁都能聊天愉快的，这可不是谁都能有的能耐。更不寻常的是，邰爹相交的好友，个个都打从心里维护他，不说多明显，至少都有那一分心。
邰爹放着不说，也还有邰夫人，寻常女子见面，总要互相别别苗头，到邰夫人这里，大家都没工夫别苗头，凡见面，绝对要一门心思好好学几个新妆面，问问日常配衣衫搭首饰。邰夫人同谁都真心不藏私地教，还包教包会，她不带任何目的，纯粹喜欢同人分享，喜欢别人来问她，喜欢自己喜欢的东西也被人所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