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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荐河山 (退戈)


  他停在院落前朝里张望,想找人进去通报方颖,又怕她跟自己生气。叹了口气,还是准备离开。门口的杂役看见了他,主动去喊方颖。
  方颖得到消息风风火火从内院跑出来,大声喊他的名字。何兴栋停下脚步,高兴道:“颖妹。”
  他当是方颖关心他,结果方颖第一句话便是:“何兴栋,我上次让你做的事怎么样了?”
  “上次?”何兴栋想起来,为难道:“我觉得不好。”
  她想让官学将方拭非除名,这样他就肯定参加不了科举了。
  街上人多口杂,不便详谈,方颖拽着他的袖子进了院子。
  方拭非是搬出去住的,方颖的宅子跟她家只隔了一条街的距离,站在斜一点的角度,甚至能两两相望,看见门口。
  只是这一家富贵,在街头,一家破落,在街尾。
  何兴栋想找个人倾诉,叹道:“颖妹,我今日特别难过。”
  方颖根本不听,余光扫过他的脸,蹙眉道:“你脸怎么了?不会方拭非打的吧?”
  何兴栋连忙说:“我没事,你别担心。”
  “谁管你有没有事?你——”方颖气道,“你怎么就那么没出息呢?能不能压他一头啊?你气死我了!亏你还是县令公子,丢人!”
  何兴栋:“我……这也是我的错啊?”
  见左右无人,又是自己家门,方颖毫不避讳地骂道:“方拭非那小杂种,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还想跟我哥争家产。他想得美!不知道我爹是怎么想的,总是偏帮他。可我决计不同意!”
  何兴栋:“他并没有想跟你争家财呀,他搬出去了。”
  方颖不依不挠:“他要是能科举及第,虽然我也不觉得他会,但万事难保呢?他如今已经很是嚣张,届时肯定变本加厉。你听听他平日里对我和我娘说的话,怎么能放过我?”
  “谁同你说的呀?”何兴栋说,“我虽然也不喜欢他,可觉得他不是这样的人。倒是真清高,什么都不屑。”
  “我娘说的!”方颖嘲讽道,“你是什么道行?能拼得过方拭非那小杂种?他天生就是来祸害人的。”
  何兴栋想插嘴,却插不进去。
  他怎么的也比方母好多了呀。
  方贵早年做木工,妻子也不过一农户出生,平日柴米油盐计较惯了,骤然大富,觉得谁都要来抢她的财产,弄得神经兮兮的。
  可他不敢跟方颖这样说。
  方颖还在说:“那小杂种,也不看看自己是谁。万事岂能尽如他意?我爹喜欢他,我也绝不会让他在我脑袋上兴风作浪!”
  何兴栋忽然瞥见方贵的身影,整个人吓得缩了下,连忙提醒道:“别说了颖妹!方拭非不也挺好的吗?”
  方颖却未能意会,甩袖道:“你还说他好?他哪里好?你跟他是一伙的,那往后就别来找我了!”
  方颖转身,正要对上了方贵震怒的脸,惊慌下后退一步,脸已经被狠狠扇了一巴掌。
  那一巴掌毫不留力,她嘴里立马尝到血腥的味道。脸颊还未肿起,但可想而知会伤成什么样子。
  方贵以前是做粗工的,素来手劲大,又不知收敛,现在她半边脸都麻了,脑袋更是嗡嗡地疼。
  方颖:“爹……你怎么回来了?”
  方贵气得发抖:“你别叫我爹!你这不孝女!你娘就是这么教导你的?我要叫你气死了!”
  他身上的衣服还带着褶皱跟泥渍,看来是刚回家,却不想在这里听见方颖大放厥词。
  方贵:“你给我滚回去,这个月你都别想出门,跪祠堂去抄书,现在就给我去跪着!”
  方颖浑身一颤,委屈叫道:“爹……”
  方贵不泄气,又去拧她的耳朵:“我久不在家中,你竟如此放肆。你这张嘴,早晚要叫你惹出事情来!”
  何兴栋想拦着,在一旁苦苦劝解。
  方颖痛呼,眼泪簌簌直落。
  方贵见她这模样,终究还是不忍心,松开道:“滚回去!等我回去再教训你!”
  方颖脸已经开始发肿,她用手挡着,狼狈跑了出去。
  何兴栋见状,讷讷道:“您不要生气。”
  “何公子往后不要再来找小女了,于女子名声不好。”方贵面色发沉,“老夫此次回来就是为了给她寻个好婆家,以免整日无所事事犯下大错。”
  何兴栋连忙道:“我是真心喜欢颖妹!”
  方贵抬手作揖道:“高攀不起!小女如此个性,安稳度日才是要紧。配不得公子,请您放过她吧。”
  何兴栋还想再说,却被方贵躬着腰请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知道女主身份的,出场的就一个杜陵而已啊


第5章 清醒
  近几日县衙得了消息,说是新任长史途径水东县,要过来游玩两天做做客,恰巧碰上朝廷的灾粮运到,何洺很是小心。
  他整日督促何兴栋听话,念书,不要惹事,在长史面前出了差错。骂得他抬不起头,将要说的话都憋了回去。
  何兴栋是真怕方老爷生气,随便就把方颖给嫁人了,她这样刚烈的性格,可怎么忍受得了?可何洺素来看方颖不惯,听她要成亲,高兴都来不及,肯定不会帮他。
  何兴栋心中焦虑,翻来覆去,不知怎么打算,竟然找了方拭非帮忙。
  方拭非在院子里扫地,林行远也在一旁清理灶台。只是他动作不熟练,弄来弄去一团糟糕,最后还得方拭非过来扫个尾。
  何兴栋跟在方拭非屁股后面说了一成串,方拭非都不为所动。
  “她自己犯错自然要自己受罚,何况她总是要嫁人的。”方拭非挥开他说,“你别杵在这里碍我的事,何兴栋,我与你关系不好罢。”
  “你小气!”何兴栋说,“你那么小气做什么?”
  方拭非头都要大了:“我说了不行。你有本事就找方老爷去啊。”
  何兴栋小声低语道:“你这么凶做什么?我又不是坏人。”
  林行远听着直接乐了。
  方拭非索性向林行远借钱,去买一篮子米。
  何兴栋没料到她原来也缺钱,心直口快道:“方老爷喜欢你,你要是帮我劝劝他,我就让这次运来的灾粮多给你一点。八月中就来了呢,你可以吃得好一些,怎么样?”
  方拭非忽然停下,直直看着他的眼睛:“你说什么?”
  那目光中凶气毕露,叫何兴栋心里发怵,有些害怕。
  何兴栋傻傻重复:“赈灾粮八月十五到?”
  方拭非二话不说,拽着他的衣领就往外走。
  何兴栋大惊失色,趔趄跟上,急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林行远快速丢下手里的东西,也跟上去道:“方拭非!杀人要低调明白吗?你哪能这样啊?”
  方拭非一路带着何兴栋到了城南。这一片靠近城外耕田,不似城东繁华,处处萧条破坏。
  方拭非径直踢开一扇门,才松开手。
  这里是一座废弃的荒宅,里面住了有二十来人。老弱妇孺皆有,甚至尚在襁褓里的婴儿也有,衣衫褴褛,看着四肢健全,却全是乞丐。
  几人听见动静,紧张地坐正,抱紧怀里的东西。看不是官差,又软软地松懈下去。
  方拭非将何兴栋带到自己面前来,指着他们道:“你自己问问,他们是什么人。”
  何兴栋去扯自己的衣领,站起来道:“你疯了吗?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你自己去看看,用你自己的眼睛。如今在外面种地的,是女人还是男人?城里那些夜夜笙歌的,又都是些什么人!穷苦人家,十月怀胎的妇人都要下地除草翻土,家里连头牛都没有,用锄头一趟趟地松土犁地。男丁都被征走了,几亩地啊,不是要了人命吗?”
  何兴栋不解看向她。
  方拭非:“你问问他们是为什么被送到这里来的!”
  坐着的几人保持沉默,只是不善看着他们。
  方拭非拉近了他,盯着他的眼睛道:“我来告诉你。城中米价至今翻了十倍不止,平民根本吃不起,都说是农户黑心。实际呢?农户卖给米商的钱连一成都不到。这些人但凡有个头疼脑热,只能自己慢慢熬着。你看看卢戈阳,他不就是?他爹不过掉了个牙齿都看不起大夫。为什么?你说怎么会这样呢?”
  何兴栋张口结舌,小声道:“他们可以自己出去私卖啊。”
  “是啊,他们是可以出来私卖。这些人不就是吗?触及了你爹跟米商的利益,就被寻了个错处赶出来了。地被收了,房子也赔进去了,好手好脚,却只能住在这破瓦颓垣之地,是谁的功绩?是他们愿意吗?”方拭非喝道,“何不食肉糜啊何公子!将人赶尽杀绝的人是你爹,又说是天灾害人!天灾可害不了那么多人,这分明是人心作恶!”
  何兴栋想挣脱,方拭非揪住他的衣领,咬牙呵道:“你爹任水东县令,已是死不足惜。你却还在为这种可笑的儿女私情来找我帮忙。甚至拿赈灾银两跟我开玩笑,你才是疯了罢。那是你的东西吗?那是别人的命!弄清楚一些,再来找我。”
  说罢用力一摔,将人推开。
  何兴栋半晌回不过神来,茫然地坐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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