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戈阳:“当初不是你说, 你我从不是朋友吗?不是你说,你不需要吗?”
方拭非说:“当初嘛。”
“望你记得。”
说完便只留下了一个背影。
方拭非挠了挠头皮,耸肩离开。
礼部尚书近两日心情不佳,明面可见。
他平日从来和蔼,与人宽厚良善,未板过几次脸。这次一板板了好些天,还越板越冷,隐有加剧之势。且时不时露出一丝落寞神色,弯身轻叹,叫人心生不忍。连顾登恒都装不下去,亲自询问了他是否有难言之处。
礼部尚书摇头轻叹,悲伤道:“唉,臣无碍。”
顾登恒:“……”
他这是要信还是不信呐?就这样信了他都觉得自己残忍呐。
不仅如此,连科举事宜的督办,他都开始怠慢。
官员请他尽快定下科举考试的试题,他一律推脱,却始终又没个解释。开考在即,岂容出现此等大错?
良言规劝不听,恶语责备也不从,就说这高尚书是怎么一回事!
礼部尚书如此反常,引起众臣猜测重重,叫京中官员大为不解。
他可真是,不任性则已,一任性翻天。
“大家不要责备高尚书,我理解。”王声远作为知情人勇敢地站了出来,替多年老友挽尊。他很是唏嘘说:“此事都是因为方御史骗了高尚书,高尚书不过一心性单纯的读书人,免不了难受受伤。怪他不得。”
众人困惑不解。
顾琰问:“跟方拭非有什么关系?”
王声远说:“是方御史太不懂事,先前说有意要去礼部……哎呀或许是未明说,可他整日去礼部那里跟人示好,为科举一事尽心尽力,出谋划策,难免不叫人误会。全礼部上下的人都如此认为,将他当作半个自己人。谁知道,压根儿不是。那高尚书可不就伤心了吗?”
顾琰攒眉说:“过分。”
他怎么忍心欺负高尚书这样的老实人?满朝上下都不多了呢!
王声远点头赞许:“可不是过分!高尚书哪里开罪他了?可怜我那老兄弟,一颗真心被白白糟蹋了。”
礼部尚书大怒。
谁是你兄弟?你这无耻老贼!你偷笑也罢竟然还伙同别人来嘲笑我!
这是多大的仇怨!?
礼部尚书对王声远的怨恨达到了新的巅峰,他在朝中看见对方,必须要大哼一声拂袖走开。
又因方拭非牵连御史公,怪他给自己搞了个这么麻烦的事,还故意弄得如此神秘,叫自己出丑。于是看见他也同样是大哼一声走开。
此般表现,落到同僚严重,便越发确信王声远所言。
方御史,你造孽了啊!
方拭非:“……”
她什么都没做呢,天降一口巨锅扣得死死的,连个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她在台院压根儿抬不起头来,左右官员指指点点。不过这说的就不是她伤礼部尚书的心了,而是伤台院众人的心。
“方御史,你究竟是不是想转去礼部?”
“方御史,御史台是有哪里不好?”
“您为何先前总往礼部跑?难怪连案卷也不写了。”
方拭非真是有苦难言,此次闹得她里外不是人。
听着都要哭了。
“服气了!”方拭非趴在桌上,阴阳怪气地笑道:“王尚书那张嘴,除了不能颠倒黑白,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
林行远:“你确定他不能?”
“他能!”方拭非说,“他连我这是非都能给他倒了!”
林行远实在忍不住要幸灾乐祸:“认命吧。你也是活该。”
看来友谊的小船还是太脆弱,这片小河流上不允许它通过。
不过,这种话终究也只是戏言而已。用来缓和气氛,倒也还行,若要当真,那他与礼部尚书之间必有一疯。
过不了几日,顾登恒便收到了官员弹劾礼部尚书懒政之罪。
又过不了多久,礼部尚书正重请朝中文官出卷一事,被人泄漏出去。
毕竟都是同朝为官,原本科考出题官员已经确定,你忽然反悔前来找我,岂非逼我得罪他人?
果不其然,消息一经泄漏,众出题官员立马去找礼部尚书对峙。高尚书并未否认,点头称是。众人自然被激怒。
先前礼部已得罪过一次国子监,两官署平日有不少交集,自然不能交恶,最终在他人劝说下才勉强重修于好,可也不过是明面关系融洽,私下为何只有自己晓得。
这次出题一事,叫相关官员大为不满,认为高尚书分明是在狠狠打他们脸面,恼怒之下,便一同入宫,请陛下主持公道。
顾登恒头都要炸了。
礼部尚书不肯道出实情,只平淡地说此次考题出卷有误,他不能认同。偏偏又不说哪里不认同,叫顾登恒想偏帮都没个站得住的理由。
双方对峙无果,最终不欢而散。
方拭非从殿中侍御史处得知此事,深感歉意。
礼部尚书如今腹背受敌,受人指摘,一是尚无线索,怕打草惊蛇,二应该就是在为她考虑。
她当时不将考题直接交于他,而是用这种婉转诡异的方式一次次提醒,估计让高尚书以为,自己是不想露面,也不敢露面。他尊重自己的想法,一力承担,好为自己隐瞒。
也的确。能在卷子拟定前,就买到考题范围的考子,得是什么样的身份背景?得罪了他们,会是什么后果?谁又是泄漏考题的官员?一个、两个、还是八九十,甚至人人有份呢?
到时候她连要害自己的人是谁都不知道,却已满朝树敌。
为官之人,你要有胆量,可树敌太多,是活不长久的。所谓三人成虎,他人之言不得不防。
所以,顾虑才是正常,能有勇气站出来,已经不错了。
方拭非如今在台院做事,那是一个出不得岔子的地方,本就危机重重,她不算受人器重,此前已屡次遭人嫉妒,被罚过数次,更松懈不得。
他一礼部尚书尚且要面临今日境地,换做是她,可以想见。
然而此番维护,却叫方拭非更加心虚。好像王声远说的是真的,自己糟蹋了高尚书的一颗真心。
杜修远听到风声四起,跑来找方拭非喝酒,从家里提了两罐别人送来的黄酒,要为她庆贺。
“看来你还真做到了。”杜修远说,“真是叫我刮目相看。”
林行远说:“你可别说她了。你没见她整日愁眉苦脸,不得心安。”
“为何?”杜修远笑道,“因为伤了高尚书的心吗?”
方拭非萎靡道:“你别提高尚书了。我明明什么都没做,还做好了被他怪罪的准备,结果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嘛?还不如他来骂我一顿呢。”
杜修远又笑:“那是他伤了你的心?”
“唉,老实人真是欺负不得老实人。”方拭非叹道,“换成王尚书,我就任由他这根油条在这沸腾的油锅里翻腾,在燎原的战火中燃烧。”
林行远说:“王尚书又开罪你了?”
杜修远这才说了句实话:“你也不用太替他担心。既然能做到礼部尚书,就不是普通的老实人,心里肯定是门清的,如今这样做,应当有自己的考量。何况科举泄题舞弊一事,本就该礼部尚书管。就算你不说,也不代表事情就不存在。他御下不严,选人不才,不是他的错是谁的错?既然是他的错,合该由他烦恼。”
林行远赞同点头。
杜修远说:“你愤懑,不过是看不惯那些人借机闹事,贼喊捉贼。”
林行远还是点头。
方拭非说:“可是如今一时找不到愿意帮礼部尚书出卷的官员了。科举在即,办不好事,岂非糟糕?再者,此时正是良机啊,晚了指不定他们能找出什么理由来狡辩。何况,高尚书要是不将我供出来,怎能证明那题目是出售给学子的考题,而非为了陷害他们,特意才从出卷的地方找人偷出来的呢?”
林行远一口酒喷了出来:“这听你连说可是再者何况的,我这颗心都七上八下的。你就干脆些,直说结果吧。”
方拭非两手环胸道:“既然如此,恶人不如由我来做,反正我已得罪了朝中最大的那一个,也不怕多加几个。最多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林行远的视线随着她站起来而往上移,听着这个身影忽然显得高大起来的人说:
“告诉他们,进士科头名方拭非,要在科举之前,向诸位考子讲一讲,好的科举考题,究竟是要怎么答的。”
第112章 题目
“咚!咚!”
“开讲了!今日开讲!”
铜锣响过之处, 人群涌动, 朝着前方推挤。
看模样应该多是书生, 如今全没了形象, 手里捏着纸笔,一面护住衣服, 一面大声叫喊。
“让一让啊, 麻烦让一让!不听课的人请让开,不赶考进士科的也请先让一让!”
“全京城都没这么多考进士科的人吧?无关人等凑什么热闹?”
“今年还未能赶考,明年也可以嘛。就问有几个能年纪轻轻一举中第的?我等即不是国子监生徒,家中也无朝廷官员能提点, 能到今日如何艰难?即便是听方御史说两句朝廷如何阅卷,哪些算是重要,也是好的。”
相似小说推荐
-
陛下他总是假正经 [强推] (初云之初) 晋江金牌推荐高积分VIP2019-1-5完结10590 17805 营养液数:11528 文章积分:272,853,824 顾景阳十六岁出家,做了...
-
盛华 (闲听落花) 起点首页大封推VIP2019-01-13完结一跤跌成五岁娃娃的主政太后李夏,对着糊涂爹实诚哥,善良老实的姐姐,还有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