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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荐河山 (退戈)


  因大秦朝粮食大部分倚靠关东、东南一带,而江南距离京师,又路途遥远,官船航行,很受水势影响,有时还要被阻停一两月,备极艰辛,易出危险,且花费巨大,耗时过久。所以如今采用转搬法。
  “江南之运积扬州,汴河之积河阴,河船之运积渭口,渭船之运入大仓。”再转相授给。
  如今运河上只有官船,漕运根本别无选择。
  即便知道他们贪,也还是要找他们继续容他们贪。水道一路缺乏监察管辖,连上诉的地方都没有。
  当年水运未曾封闭之时,河上商船聚集,漕运贪污一状还没如此明显。官府可以招纳私人的民船,支付报仇,由他们进行运输,各处粮米的价钱能被压住,四处粮仓也不至于空荡无存。
  自三殿下被委任转运使,且朝中几位皇子皆不成器,独三殿下越大势大,这运河一路上的豺狼,就越加嚣张放肆,无所顾忌了。
  王声远看着都觉得触目惊心,继续纵容,怕成大祸。
  他其实于将来社稷也是忧心忡忡,甚至不敢多想。
  顾登恒还算是个能听得进话的君王,顾泽列与他关系就很冷淡了,如今甚至开始针锋相对——要知道王声远自认,已经是个足够灵活变通的人了,再圆下去可就要做个佞臣。
  顾泽列如今尚为皇子,已露出他喜爱权势且不加收敛的秉性,若将来登基为帝,无人敢以劝导,牵制,还不成了第二个胡亥?
  多想想就忍不住要告老还乡、撒手不管。
  偏偏这身重担卸不得,越是难受,还越要受得。毕竟天下黎民百姓,可没有甩手不管的机会。
  王声远摇了摇头。
  简直是要疯了。
  “王尚书。”顾登恒那边招招手,叫他过去。
  王声远从沉思中回神,从地上站了起来,小步朝窗边走去。
  顾登恒抬手一指,问道:“你看那叶子黄了吗?”
  王声远晃动着脑袋和角度去看,叹道:“臣老了,这眼睛实在不好。应该还是绿的吧。”
  顾登恒:“是啊,还是绿的,它就掉下来了。为什么呢?”
  王声远:“该掉了,如今快转秋了。”
  顾登恒叹了口气,走回桌边,说道:“因为连着的枝烂了吧。不摘的话,谁能养得住呢?”
  王声远:“陛下说得是。”
  顾登恒说:“王尚书,大秦万万子民,朝中官员,就有如树上的枝干叶片。掉一片也就掉了,折了枝也就折了,只要根须不烂,它总会再长出来。不会少了谁,就国不成国,家不成家。”
  王声远:“是。”
  顾登恒:“朕也知道,树若中空,为蠹虫所蛀,必不能长久。可是啊,若根须发烂,地动山摇,也不能长久。你说该怎么办?”
  王声远:“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吧,若面临死路,也总要险中求生。”
  顾登恒深吸一口气,说道:“朕只一句话。朕有五子,太子已憾然甍逝,二子身有残疾,口吃,整日闭门不出。四子尤爱诗酒,不问世事。五子性格软弱,自幼缺乏教导,不懂政事。如今看来,竟只有老三,略为成器。朕这皇位,如今坐着都不敢动,将来还要靠尔等老臣多加扶持。却怕你们之间,先生了嫌隙。”
  王声远:“臣自然不敢。”
  顾登恒:“朕不希望你们反目成仇,将来引得兵戎相见,朕之所求,不算苛责吧?”
  王声远也沉默下来。
  他肩膀一塌,很是沧桑道:“户部正是因此,才一直竭尽所能。可陛下啊,二十年之后,还要多少个二十年啊。这京师运河,又能承几个二十年?老臣是不行了。”
  顾登恒按住额头:“你说朕该怎么办?若是太子还在……”
  可又哪里有这如果?
  王声远这边进程阻滞。只是偶尔抽调各处账本进行查阅,然后派了一位官员随同御史台的监察观出行,就没有然后了。
  方拭非原本兴致勃勃地等他威武出山,当着众朝臣的面向陛下谏言广开运河,然后拉开繁华序幕。
  可等来等去,就等来这阵仗,不由有些黯然。
  方拭非环胸,问道:“王尚书,我之前看您还是胸有成竹的,这段时日就忽然偃旗息鼓。您一推二、二推五,何时才能有结果?下官我这腹稿都打了千百回,准备也做了千百遍了,给我个准话呗。”
  王声远轰赶道:“你少在我屋里打转,出去出去。”
  方拭非朝外一指:“天都凉了!这都要十月末了!世事蹉跎成白首啊。”
  王声远:“可你还热乎着呢。出去!真是目无尊长。”
  “您才真是……”方拭非不快,郁郁猜测道:“陛下既然肯原谅我,难道不是因为要动手整治?还是说,只是为了威慑谁?此举何异于饮鸩止渴?若能成效,我方拭非这名字能倒着念。”
  “急什么?我这需要谋划。”王声远推她,“出去出去。”
  方拭非被赶出来,悻悻摸了摸下巴。
  门外林行远握着根扫把,跟叶书良站在一起,朝着远处一地张望。
  方拭非小跑过去,把脑袋凑到二人中间,问道:“你们在看什么?”
  叶书良点着远处的一栋高楼:“看见那座楼了吗?”
  方拭非迟疑道:“没什么呀?”
  “楼是没什么,不过这节气将至,酒楼为迎冬至,欲向京城才子收书画一幅,对联一幅,挂到墙上。入选者,可得佳酿十坛,及白银十两。”叶书良笑说,“赶考的学子,来得早的也该到了。同条街上,一家酒楼开始玩这种花头,别的或许也会跟从。我们去逛一圈,不定还能遇到些别的。”
  方拭非顿时来了惊喜:“那哪能不去?!想我方拭非该是才名犹在吧?如此好事,怎能错过?”
  “嘘……”叶书良笑说,“别让王尚书听见。散值后我同你们一起过去。”
  林行远拍着他的肩道:“叶郎中你真是变了。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叶书良挡开二人无奈说:“好了,做事做事。”
  这酒楼既然是为了来年赶考准备,吸引四方学子入住,那自然是要求未取得功名的考子准备的。
  方拭非本想仗着自己年轻,不要脸地混进去。不想酒楼这边精明得很,怕的就是他们这些官宦子弟跟着凑热闹,到时候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反折了各自面子,所以还需近日批示的文解,否则去了也白搭。
  所以方拭非等人年轻是年轻,可他毕竟不是真的赶考举子,最后在酒楼这里点了菜,喝了点酒,就要各自散开回家。
  “叫你骗来了。”方拭非说,“其实这酒楼的主人姓叶吧?”
  叶书良哭笑不得:“行了,这顿酒钱我请,莫说我在坑你。”
  方拭非哈哈大笑。
  三人喝得微醺,脸色有些许泛红,出来吹了点冷风,又清醒过来。几人全身暖洋洋的,走在街头随口胡扯。


第95章
  方拭非与叶书良猜今年的科举考题。
  方拭非坏心说:“我就直接递个自己拟写的题目到礼部去, 要是不小心猜中了, 你说他们是不是得改?”
  林行远:“他们改不改不知道, 可你会被打是肯定的。”
  叶书良:“不会, 礼部的人也知道,不要得罪方拭非。”
  方拭非得意笑道:“才名远扬才名远扬, 惭愧惭愧。”
  林行远:“这叫臭名昭著!”
  叶书良指着一条繁华大路道:“走前面, 看看有没有摆出来卖的好东西。”
  京城能工巧匠不少,虽然方拭非总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但耐不住高兴呀。
  她拍了拍腰包,想起来道:“对的, 今儿发俸禄了来着。叶郎中还是会过日子呀。”
  林行远:“叶郎中还是自己挣得钱,方拭非你反省一下自己欠我多少。”
  方拭非摇头:“不敢想不敢想。”
  叶书良挥挥手,在前边带路。
  三人乐颠颠地拐了过去。
  他们这一路逛过去,最后还是买了很多吃的。
  靠近城门那边的时候,前排人潮涌动,官兵出动开道,方拭非被靠近街角的人推攘着挤到了后头。
  士兵服侍各不相同,有些是城中守卫, 前来维持秩序。
  方拭非问:“这是什么?”
  “该是刑部押囚犯进京。”叶书良说,“看这阵仗,似是不小,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隐有猜疑之声传入耳朵。
  方拭非踮脚,可还是看不见具体景象。只知道这是支庞大的队伍,有女眷, 也有男人,甚至还有小儿。依稀间人影晃动,沉重的铁链拖在地上,众人缓慢前进。
  方拭非仗着身量矮小,一路推挤,跟着囚车走了一段,回过头惨白着脸问:“囚犯是谁?”
  林行远见她表情不对:“怎么?你认识?”
  叶书良困惑道:“我也不曾听说,没有风声传出啊。或许不是朝中官员相关,是哪里有穷凶极恶之徒押解进京吧。此事可以去大理寺或刑部问问。”
  林行远耳朵轻动:“他们说什么杜……什么杜什么?还是什么田什么?说什么的人都有,他们真知道吗?”
  方拭非追到前面。一排的囚车,关押着有七八人。还有些是跟在囚车后面走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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