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官腔有什么意思?我略笑笑,算应付了。
娄清玄却又道:“回玄苍后,尊神会在徒众适龄男子之中募兵吗?”
这厮管的还真是多啊,我不屑的冷笑一声。
雷念会意,此时出声道:“无论徒众还是普通百姓,适龄男子从军理所应当,大督主此问,僭越本分了吧?”
娄清玄忙对雷念作揖道:“天将误会了,清玄此问并非有疑,而是需知道尊神心意,方可将这意思撰写入规训,以令徒众遵从啊。”
心中发笑,这娄清玄一招打遍天下,凡事来问便说要入规训,还真有点无懈可击的意思。
雷念还要开口,我在桌下拍一拍雷念的腿,示意他停下。
我道:“大督主连番发问,问的不过是同一个问题。”
娄清玄颔首道:“清玄愚钝,还请尊神指教。”
我道:“第一,尊称。虽说尊神与陛下似乎有异,可说到底也都是对我的尊称,只要心怀敬仰,称呼也不过就是个无甚意义的词汇罢了,何须来问?”
娄清玄正了正身子,头垂下去一些。
我又道:“徒众进献,放何处,如何用,此一问更是多余。徒众进献是献给谁的,谁便可决定放何处,如何用。”
“尊神说的是……”
“再者,徒众如何安置?呵呵,娄清玄,玄苍百姓是我的百姓,神教徒众是我的徒众,自然是一样的安置,不然你待如何?”
“啊!清玄不敢……”
“最后,募兵?娄清玄你真是看帝衡政斗看久了,凡事总要分个左右。在我的地方,适龄男子从军当兵,御敌打仗,为谁?”
娄清玄额头上已经渗出一层薄汗,我见他提起袖子擦了一擦。
端起酒杯,我道:“大督主,请。”
娄清玄忙举杯来与我轻轻一碰,待我们再度饮下此杯,我将杯子重重落在桌上,仰头笑道:“规训内容,谨遵一条便好。”
“没有什么你的我的,他的还是谁的,在我这里,一切,都是我的!谁敢动我的人、我的东西,那就是要谋反,要逆天,我便容他不得!”话到此处我已站起身来。
娄清玄紧跟着站起来,躬着身子连连称是。
随后我再冷笑一声,走到娄清玄近旁,凑到他耳边道:“至于我是要刑部仲羽定罪,还是要封连城用刀子剐了,或是让辟邪天将直接丢去火海油锅,这都是我的事。我这么说,你明白了么?”
最后几个字我是咬着牙一字一顿,饱含威胁之意说的。
娄清玄肩膀明显颤抖几下后,跪伏在地叩了三个响头道:“尊神之意便是天意!清玄明白!”
“好。其他五位督主我也赐了宴了,你明白了就传达下去吧。除此之外,记得让五位督主都学一学上朝的规矩。”
“这……”
娄清玄想问不敢问,我摆摆手,让雷念将人送出去。
跟这个娄清玄说话,我还需要谨慎提防,能少说的便少说,能不说的,就不说。
第166章 番外2 白衣少主之二
晨起在思白县巡视之后,言域便回了言宅,先去马厩刷洗了一遍小婼,奈何小婼顽皮,将马蹄踩在水桶里,溅了言域一身的水。
无奈抚一抚小婼的鬃毛,言域笑道:“这次就罢了,下次再胡闹,当心我腰间的鞭子。”
赶来提水桶去倒的家丁阿宇听了哈哈笑道:“哈哈哈哈少主你总说要用鞭子,可又从来都不动鞭子,小婼才不怕你!”
言域转眸望向阿宇,靠近一些取出鞭子在手上含笑道:“阿宇,那你怕不怕呢?”
阿宇提起水桶拔腿就跑,跑远了回过头来高喊:“少主你少吓唬人!我们都不怕你!”
垂目含笑微微摇一摇头,将小婼牵回马厩,言域提着白色长鞭回到他的起居之所,还卿居。
这院子的名字是言域之父言思白所取。言思白与言域之母蔺溪相识相知相爱过程颇为曲折,数次言思白不堪苦楚几欲退却,但蔺溪却坚守信约,终是修成正果。但言思白认为自己永远还不清抵不过蔺溪对他的挚爱深情。
言家长女言澈在言宅内的居所院落名为“悦卿居”,言思白希望蔺溪快乐无忧。
言家长子言域在言宅内的居所院落名为“还卿居”,言思白希望能用自己未来的岁月来还蔺溪当年苦守誓言的不易。
言家小女言婼在言宅内的居所院落名为“乐卿居”,因言婼自幼就喜爱音律,擅长琴曲,蔺溪喜欢听言婼弹奏,故而言思白以此命名。
在蔺溪病故后,言思白避世修行前,曾交代言域,将言思白与蔺溪居住的院落牌匾摘掉,换一块他已写好的新匾上去。交代完言思白就走了。
言域摘掉了匾额,去院内书房找到了言思白题字的新匾,上书二字:归否。
提起手上沉重的旧匾额,言域默然,旧匾上明明写的是:携手。
言域并非不愿婚娶,他只是从小耳濡目染,想找一位像他娘那样,能够勇敢追求心中所爱的女子。而言域对自己的要求是,绝不能像他爹那样怯懦被动,只要遇到心仪之人,便要敬她爱她,护她一生一世。
绝不在凡俗琐事上踟躇不前让她失了依靠寒了心,更不能辜负两人共度最是珍贵的光阴时间。
既要得一心,白首不相离,却还卿需怜我我怜卿。
这本身是矛盾的,言域也知道自己的想法非常怪异。一则自己想要保护好她,一则他又希望她能够坚韧勇敢。勇敢的人何须他来护,愿意让他护的人又能有多勇敢?
结果显而易见,言域二十四岁,提亲的人络绎不绝,他却始终微笑摇头。
直到桃花落尽这一日,言域洗刷完小婼,被溅水一身,回还卿居沐浴更衣,坐在院内捧着书看静待发丝晾干,守门的家丁阿直连报两次。
第一次,说是玄苍国师求见,言域并未抬眼,两个字:不见。
第二次,说是夜幽贤王求见,言域抬了抬眼,心道:那少年将军来做什么?莫不是又招我入朝升官?
仍旧两个字:不见。
阿直跑走后言域将书放下,又想了一想,人道夜幽贤王狠厉,虽夜幽已许久未起战事,这位将军也许久不曾领兵了,可多少手段还摆在那处,若他有心对言家不利,岂非自找麻烦?能不招惹还是不要招惹,好言相劝请他离开算了。
于是举步,抚一把长发,已近干透,也懒怠束发,朝正门走去。
“他的亲娘蔺溪本是我玄苍人,难道他娘也会由着他的性子,对我这玄苍女帝不敬吗?”
这中气十足的女声听着十分年轻清亮,可口吻却颐指气使令言域很不舒服。
什么女帝?闻所未闻!
言域人未至先发声,抬高音量道:“何人敢在言宅门前闹事?是欺我言宅无人吗?!”
快走两步至正院与门外数人遥望,言域一眼便瞧见了一身正红色长裙,裙摆正随风而动,身形窈窕却一脸怒气冲天,正瞪圆了眼睛以手指戳阿直鼻子尖的姑娘。
虽是姑娘,却只将一头如瀑黑发简单束在头顶与平常男子无异,肤色如白璧无瑕上敷了层薄薄的红山茶香粉,圆睁杏眼大而明亮,巴掌大的小脸生动至极生龙活虎的像是要将阿直生吞活剥!
不染眉黛不点朱唇,看着玲珑剔透是个公主不假,为何浑身上下却明显的仆仆风尘?
怎么随行的都是男子,婢女在哪里?
这浑身散发出的江湖好汉之气又是什么道理?
言域蹙眉不解,却见这位姑娘也正盯着自己,便先开口道:“在下言域,敢问姑娘为何要硬闯言宅?是我言家哪里得罪了姑娘?”
天意难料,言域岂知此刻被他唤作“姑娘”的女子,便是他言域此生的劫。
这位姑娘一曲极尽阐述她心中“携手”与“归途”的见地,可言域虽取下了那“携手”的旧匾,却从未将“归否”的新匾挂上去。世上无人知晓,她却在见面之初,已将言域苦苦思索却无解的事讲清了。
并非言域求一勇敢女子而不得,实是缘分未到,看谁都是错。
她敢于硬闯言宅,言域也敢倾尽所有助她功成。
她敢于做这前无古人的女帝,敢于担下世人皆道绝无可能的玄苍复兴大任,言域也敢立身在后,她退一步便是一副胸膛。
她敢断然撇开前尘情缘一路向死而生,言域也敢陪她死而后生。
她敢,言域便敢。
所以终究还是,言域的缘分到了,勇敢的女子也就有了,言域再怎么看,她再怎么错,也都是对的了。
玄苍皇宫,言域与她大婚那日,言域的长姐言澈拉了微醺的言域轻问:“我想了很久还是要问你,你将瑚儿当成婼儿了?”
“没有。”言域面染桃色摇头,“不是婼儿。”
“那是当成娘了?娘就是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不是的,长姐。”言域拉住了言澈的手,又兀自笑了一会儿才带着醉意说:“姐,她没有天不怕地不怕。有我在,我想她只要看见我,她就能天不怕地不怕了。然后我也就什么都不怕了。”
言澈蹙了蹙眉,她很想告诉自己的弟弟,其实你跟爹有点像的,你如果怕了,姐姐可以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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