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岳府送纳采礼的那日, 正好碰到傅夫人来岳府探望岳六姑娘, 就在当日宴席上傅夫人被诊出了喜脉, 你不知道么?”
我的脸僵住了,半天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我当然是不知道的, 可母亲也定然清楚我的不知道, 她这么说, 只是故意羞辱我、好让我看清楚自己的痴心妄想罢了。
我又一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足足两天,我一句话都没有与人讲过, 也什么东西都不想吃、什么事情都不想干。倒不是在闹脾气什么的, 只是单纯不想动弹, 觉得什么都没有意思。
在我好不容易接受了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早已另嫁他人这个事实之后, 要我再去接受她没有我也过得幸福美满这个事实,按理说应该是没上一次那么难的。
可我就是缓不过来, 我不舒服到了极点。
我既是愤怒又是迷茫, 好像没了那个人,就突然失去了自己追逐的方向。
我摸不清楚自己的心思, 我想我应该是喜欢她的,可喜欢她难道不应该看着她过的好就替她高兴才是,可我不,我根本不想去接受这个事实, 我甚至恶意地希望她过得不好, 这样我还有一丝带走她的可能性。
这就像你千辛万苦地烧制了一件白瓷,承载着无限美好的期待与想像,终于将它小心翼翼地捧了出来之后, 还没来得及多看一眼,就已被人强行夺走了。
虽然你可以安慰自己还是过着如同往常一样没有白瓷的日子,但有些东西也确实是不一样了。
我一个人躲在屋子里闷了好几天,最后还是陈见符实在看不下去了,直接拉我出去喝酒。
我这位五哥,历来是比我还古板的,竟然主动拉我去喝闷酒,而且最后我没喝醉,他却喝醉了。这简直让我难以置信。
见符借着醉意问我道。
“临渊啊,你当真是非退婚不可么?”
我点点头,苦笑了一下,也不知是在回答他还是自言自语。
“我一直等的人是她姐姐,纵然我此生大概都与五姑娘有缘无分了,可我也不能就这样娶了六姑娘啊,这样我成什么人了,我又把人岳家的姑娘当成什么人了。”
见符似乎被我说了,讷讷地点头附和着。
“你说得对,也是……是该如此。”
我隐约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这真不是我想太多,要知道我原来还打趣过五哥和岳六姑娘,要是没我闹出这桩认错人的乌龙,说不得他们两个还有机会成就好事呢。
一想到那位可怜的、被我耽误的岳六姑娘本还有可能成为我的五嫂,我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我知道我这样想是很无稽的,因为见符每天与我一道,见过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人我是再清楚不过了。在三月三之前,他是不可能与那位岳六姑娘有什么意外之识的,而在三月三之后,见符就更不可能对那位岳六姑娘有什么非分之想了……
只是见符今天的状态也着实有点不大对劲。
我大概也是喝的有点多了,脑子越来越混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思考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了。
见符却是丝毫没有发觉我脑子里的那些莫名其妙的神奇想法,他是真的喝多了,竟然也毫不顾忌往日的规矩礼仪,长臂一揽,把我整个人拽了过去,靠在我的肩头上,喘着酒气扬声道。
“宁鸾(临渊)!重小到大,哥都特别稀罕你,你晓得不!”
我被他拽得难受,对着眼前这个完全陌生的陈见符露出一副目瞪口呆的木鸡样。
“你,你……你似哥嘀骄傲!你晓得不!”陈见符丝毫未觉我的震惊,继续大着舌头断断续续道。
我无奈扶额,反过来撑起他,难得温和道。
“哥,你喝多了。”我原来私下里都是直接叫他的字的。
陈见符摇了摇头,挣脱了我的手臂,紧紧拽着我,凑到我脸前,一脸认真地跟我说悄悄话。
“哥,哥……不如你,什么都不如你,你比哥有本事,一直都是。”
我实在不想跟一个醉鬼掰扯太多,我现在只想把他扔他屋里然后自己回去安安静静地睡觉。
偏偏这醉鬼还非得不依不挠。
“……但是哥不在乎,从来不在乎。你可是哥的弟弟!”
“临渊,你就是长再大,以后做了再大的官,也是我陈见符的弟弟!”
我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挥开陈见符的脸,侧着头把脸贴在旁边的桌子上,喃喃道。
“谁说不是呢。”
陈见符笑了,他本来就长得木讷,这么一笑更傻了,我嫌弃地闭上眼睛,唔,有点舒服,想睡过去了……
陷入黑沉梦乡前最后的一点记忆,是陈见符那家伙跌跌撞撞地站起来,爬到我身边,似乎是想扶我回屋去,可他连自己都走不直路,试了几次最后恼了就放弃了,只是跪在我身边,盯着我继续絮叨他刚才的话。
“……你就是再大,再大,也是我弟弟……哥不希望你难过……哥想看你,看你跟原来一样,每天都高高兴兴开开心心的……”
“……每天都高高兴兴的,让那些不高兴的事情都随风而去吧,别再,别再……”
我在梦里都忍不住要翻白眼了,我原来也没有每天高高兴兴的……
但睡着的滋味太舒服了,我就懒得反驳他了。
陈见符轻柔地摸了摸我的额发,口吻温柔地哼着歌哄我继续睡,歌词乱七八糟,但是跟记忆里的感觉一模一样。
“小安儿,快快睡,不要怕,没烦恼,开开心……”
我的眼角一点一点地被浸湿了,我想,就这样吧,顶撞母亲也就罢了,总不能让家里的人一个个的都为我伤心。
是该做个了解了。
所以我在中秋宴上借酒装疯,其实被灌得那点酒根本奈何不了我,但我还是做了一件大失身份的事、说了一些本不应该说的话。
其实我只是想要那块圆月配,来给自己这十来年无疾而终的暗恋画个句话罢了。
圆月配,配岳媛,我打听到她的名字里是有个“媛”字的,这次是绝不会错了。
但事情的发展还是让我万万没有想到。
我设想过自己输给傅宣的场景,技不如人,输了便是输了,也没有什么好丢人的,我又不是没输过。或者说,我不就正是在一直在输给他么。
迟了也是输了。
但我没想到傅宣竟然连比都不愿意与我比。
他冷冷地逼视着我,一字一顿道。
“恕、难、从、命!”
我一口血直冲心头,难道在傅宣眼里,我竟是连个和他比试一场的资格都没有么!借着酒意,我只觉得自己内里的怒火越烧越旺,一时更是非要不管不顾地得了那块玉佩过来。
于是我暗示梁瑞替我在言语上逼迫傅宣从命,更是当众直接许下“凡我所有,但取无妨”的重筹,其实我那时候已经很失态了,我后来想起来不是不后悔的。
可接下来,那个人站出来的一席话,却如一盆冰水迎头泼下,让我的怒火立时熄了个一干二净。
她含羞带怯地当着众人的面说,不是不能比,是不好比。
不好比,呵呵。
我只觉得自己就是一个跳梁小丑,是这出郎情妾意、你情我愿的喜剧里的一个博人耻笑的反角。
可我还是不甘心。我想……再当面问她一次。
所以我得知她被太子妃叫到朝醉园的时候,特意偷偷跑了过去,堵在她出来的路上,上去搭话。
也是我运气好,凭着一腔醉意做了这出格之事,还恰好碰到她是一个人。
我觉得这是上天给我的机会,连他老人家都看不下去了,要多许我一次争取的机会。
于是我便直接冲了上去,装作是沉迷曲艺之道、仰慕她才名已久的痴客,不顾她隐隐有些尴尬的神情,强行邀她指点我一曲。
我甚至都不敢告诉她我的名姓。
但我还是怀揣着自己的小心思,吹了大概是自己有生之年所能做到的最好的一次表演。
她应当也是听得很舒畅的,我能感觉得到她对我萧声的欣赏。
但我却如坠深渊,遍体生寒。
因为她没有听出来。
她夸了我的曲调,夸了我的动情,但是她,完全没有听出来。
她丝毫没有听出来,那是为她补的悬刀啊。
有一瞬间,我突然就像疯了一般,想把一切世俗礼教的束缚都抛之脑后,想直接冲上去告诉她。告诉她我找了她多久、我等了她多久、我又是多么的喜欢她……可是她眼里陡然而生的戒备让我突然又清醒了过来。
算了吧,陈世安。
她不记得你了。
你心心念念想要去保护、去给一个家的小女孩,却早都把你给忘到天边了,而且她也丝毫不需要你,不需要你的保护,更不需要你去给她一个家。
她甚至连悬刀都能随便送给别人,你在她心里,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根本就已经忘了当年的那个小男孩,你就算告诉她你是当年的那个孩子,又能改变什么呢。
从头到尾,都是你自己在唱一出无人欣赏的独角戏啊。
我顿时心灰意冷、垂头丧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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