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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正圆/她只是想生个孩子 (者家)


  岳怀媛这话不算作伪,只是说出来自己心里不大自在,总觉得冒犯了岳怀玉,只是如今情况特殊,岳怀媛也怕若是自己的回答不能取信于白氏,太子妃会做出什么不利于岳怀冉的处置来。
  毕竟白氏对于意欲染指东宫女子的狠厉,岳怀媛刚才可是瞧得真真的。岳怀冉又是刚遭陈家的退婚风波,若是在这宫里在被人污些丑闻,以后婚事上可就更加艰难了。
  果然,岳怀玉这话虽然是硬了点,但白凌露脸上的讪讪之意闪过后,周身都明显放松了下来。
  白凌露脸上可以流露出几分被冒犯的不悦来,不满道。
  “天子乃大宗,太子殿下更是未来的九五之尊,东宫里的女人,无论品阶几何,都是服侍殿下罢了,夫人这意思,竟是觉得服侍太子殿下折辱了令妹么?”
  岳怀媛微微屈身,义正言辞道。
  “妻以正德行,妾以充容色,是以世人皆言‘娶妻取贤,纳妾纳色’,二者术业各有专攻,非臣妇敢对天家有丝毫的冒犯蔑视之思,实乃岳氏女自小学的,都是为妻之道,家妹于容色也并无姝人之色,难以当服侍东宫之任。”
  白凌露冷冷地打量了岳怀媛许久,岳怀媛八风不动地任她瞧着,两人僵持片刻,白凌露倏然一笑,轻柔地重新拉起岳怀媛的手以示亲近,温言软语道。
  “夫人不愧是与祖母一脉相传的岳氏之后,这份气度,这份风华,确实是那些庸脂俗粉难以企及的,也不怪淑母妃那般眼高于顶的人物都对夫人另眼相待呢……说来也是,夫人到底是世家大族出来的,哪里是那些腿上的泥水都没擦干净就端着架子自诩风雅的人可以比的……那没规矩的,终究是没规矩,能装一天、装两天,但迟早还是得露出馅来……”
  一听这话音,岳怀媛心里就不由得大皱眉头,她是万份不想接太子妃这话茬的,先不说她与傅霜如的结合使得二人在世家寒门、嫡庶这些问题上的敏度处境,就单太子妃这话头,就是处境不敏感岳怀媛也不想搭腔。
  ——这分明是在表达对邵启合的不满。当然,这还是岳怀媛自己在心里美化过的说法,再刻薄点,太子妃这言辞,与当着邵启合的面指桑骂槐地骂街有什么区别。
  邵启合,豫州许昌人士,父母三代皆是土里刨食的农人,还是地位最低下的那种,种的是最贫瘠的土地,还要缴纳最苛刻的赋税。据说他们家祖上获罪于武帝后被贬为贱籍,历经兴帝、明帝两朝,先元帝登基时大赦天下才把他们这一部分给特赦了出来,但也没好到哪里去,说是在豫州许昌、天子近郊,其实不过是一批被赶去开荒的廉价劳力罢了。
  邵启合隐于山林田野之间,蹉跎到了三十岁,换任何人看恐怕都以为这不过是个一辈子的庄稼汉罢了,但十五年前,一场地动,改变的不知是多少人的命运。邵启合的父母、兄嫂、妻女、叔伯兄弟们全都在那场波及许昌的地动里死了个七七八八,三十岁的邵启合拉扯着仅剩的小妹和二子在地动后艰难求生。可惜,逃得了天灾,却难逃之后的大疫,邵启合发妻唯一给他留下的二儿子在疫情中烧坏了脑子,虽然人是救回来了,但智力也永远也只停留在了那个时候。
  邵启合为了拉扯妹妹和儿子,什么活计都抢着干,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吧,本是为了生计学的字,后来又是为了能更好地赚钱去偷听的课,可大概是这世上真的有人生来就有旁人羡慕不来的天分吧,三十岁突逢大变后才因缘际会之下开的蒙的邵启合,却在三十五岁那年,下场后一路顺遂地考到了进士。
  邵启合殿试时写下的那篇《豫民赋》,其言深,其辞微,称其绝响不为过,闻《豫民赋》而慷慨落泪者一时不知凡几,一时洛阳纸贵莫过如是。
  只是因为其中的一句“其怪民乎?其怨天乎?其怪民哉!”不甚为圣人所喜,圣人觉得此人有沽名钓誉之嫌,就没给邵启合太好的名次,这篇赋流传出来,却是被当时弱冠之龄的东宫太子所赏识,东宫邀邵启合秉烛长谈后,东宫感慨于邵启合的际遇,待其以国士之礼,邵启合感动于东宫的伯乐之识,弃官而入东宫,甘担幕僚之职,二人横跨年岁的横沟,结为莫逆之交。
  当然,太子也并没有让邵启合布衣多久,在邵启合几次无双智计后太子很快就给他安了个东宫冼马的位置,如今的邵启合更是位高权重,说是东宫四臣里的头脑都不为过。
  只是东宫的臣属里,在傅霜如冒头之前,韩少功韩老将军自恃身份,又本身是个武将,太子看在对方是自己外祖老侯爷的副将的份上,平日里也对其尊敬有加,所以韩老将军是历来不怎么掺合东宫里的那些俗物的。
  而白鹤谷作为太子的岳父、白家作为太子妃的娘家、长孙殿下的母族,历来以东宫第一臣自居,而邵启合则是在太子妃正式嫁入东宫前就“登堂入室”,帮太子处理了不少不好见人的东宫外务。白、邵之争由来已久,双方积怨日深,但要真说这里边记恨更深的,恐怕还是要算白家,毕竟当年双方之争被外人调笑为“内外之争”,大有讽刺白家靠女儿上位还搏不过一个泥腿子的意思。
  岳怀媛交际于世家豪族之间,对这些弯弯绕绕的恩怨纠葛烂熟于心,太子妃对邵启合心有不满,岳怀媛心知肚明,但令她没想到的,是太子妃竟然会当着自己的面毫不避讳地说出这等话来,这……总不是觉得她傻得听不懂是在说谁吧?
  白凌露当然不是真的傻,也更不是觉得岳怀媛傻,她只是被气急了罢了。
  白凌露看出岳怀媛脸上的惊疑之色,忍不住更加大了攒住岳怀媛手腕的力气,颇有些气急败坏地诉说道。
  “邵大人为人几何,这么些年了,本宫也不想多做评价,可往日里再怎么着,他行事总还是留有那么些分寸的,如今却是为了一己私利、朋党之争做出这么不成体统的事情来,夫人可要帮我好好劝劝傅大人,万万不可放任其胡闹啊!”
  岳怀媛脸上流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疑惑与不安,示意太子妃继续解释下去。
  兴许是先前岳怀媛直言岳家对东宫里的位置毫无觊觎之念,白凌露只稍微犹豫了一瞬,没怎么挣扎就把一切如实告来了。
  “夫人有所不知,前些日子,圣人不知道在哪里听了些什么,突然放出话来说要为东宫里添人……”白凌露烦躁地甩了甩帕子,不是很有诚意地敷衍道,“当然,这也是应当的,毕竟我也好几年没动静了,宫里另外的一位良媛、三位昭训更是一个塞一个的安静,圣人能想着充实东宫也是好事……”
  “可问题是,这事儿吧,皇后娘娘推脱自己近来身子不适,要本宫拟个名册交上去,可名册本宫交是交了,却是一个也没能入了我们的皇后娘娘的眼……”白凌露轻挑眉峰,流露出一丝微妙的不屑来,继续道,“这一拖二去的,就拖到了现在,皇后娘娘放出话去,直接让各家把年岁合当的姑娘带到中秋宴上来了。”
  到目前为止,都还只能说是两宫之间日常的磕磕绊绊罢了,更是跟那位邵启合大人扯不上什么干系。
  岳怀媛微微颔首以示自己正听得专注,白凌露沉了一口气,短暂的停顿后紧跟着疾言厉色道。
  “邵启合!他知道了这件事,他不满我已久,他把主意打到了这件事头上!”
  岳怀媛的手腕被白凌露攒得生疼又不好挣开,只能不动声色地安抚对方,让她慢慢冷静下来。
  岳怀媛谨慎地问道。
  “臣妇记得,邵大人的幼妹已经出嫁?”
  邵启合的幼妹足足比他小了近二十岁,可就是这般,算算邵启合的年纪,那位邵姑娘也该有二十五了,别说岳怀媛很清楚人家已经出嫁了,就是没有,这年纪也不大合适呀。
  更何况有句话岳怀媛不好直说,但太子妃心里应当很清楚,邵启合若是想把自家妹子送入东宫,就凭他与太子风风雨雨这么多年来的情分,哪里至于非得等到今天。
  白凌露咬牙切齿道。
  “你说的本宫自然知道!所以他干脆认了个义女,打算把那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以三品大员之女的身份塞进来!他心知走我的路子走不通,还特意把那女子送到了中宫去讨皇后娘娘的好!”
  岳怀媛眉眼微动。
  白凌露恨得不行地叫出了那女子的名姓。
  “……就是那个符、悦!白云霜那个贱人巴巴地给搭台递轿子的贵人!呵!”
  ……是她?!
  岳怀媛想起玉巧阁初见时对方底气十足的模样,倒也……算不得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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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怀媛和太子妃离开后,岳怀冉陪着崔淑妃跟着人群到凌河边转了转。河灯洒了一池,如天上繁星铺地,煞是好看,只可惜看的人大多另有心思,真正醉心于这难得美景反倒是少数。
  尤其是在荣国公府那位三姑娘羞答答地于众目睽睽之中捞起一盏祈福的河灯赠予燕平王府世子之后,今晚的第二个高潮由此掀起。有了人起头,剩下的事情就更加一发不可收拾了。虽然旁的姑娘们多要更矜持一些,恃于名门闺秀的出身,不屑于自甘堕落做出与那位荣国公府小家气的庶出姑娘一般的行径来,可眉目间含的脉脉情谊却是不加保留地传递了过去,经由河灯的映射也更是显得尤为妩媚多情,晃得好几位年轻郎君都有些移不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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