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元音在摄政王府中听闻林太后受刺激晕了过去,顿时怔然:“可是什么病症?”
“音音你关心她作甚。”小林氏近日时刻陪着魏元音,将这些年的事情仔细给她听,魏元音没去过江南,她便多讲一些风土人情。
“说到底……她也曾真心待过我。”
“她对哪一个又不是真心呢。”小林氏面上带了一丝自嘲的笑容,“我与你姨母自幼入宫陪她,她也曾有过真心。可你看她如今,对你姨母可曾有丝毫愧疚。”
“也许……”是有的吧。
若是没有,又怎会那样轻易的给予一切宽容。
“娘……林家……”魏元音刚想问些什么,茭白便进了屋,“林家大夫人来了。”
魏元音同小林氏具是怔愣,随后便闭了闭眼睛:“将人安排在花厅,我们稍微收拾下便过去。”
苏氏能出林府实在不易,如今林家里里外外被围住,男丁具被看管,也没说问罪,却是将人看得牢牢的,女眷还好些,但出来进去的也被三五盘审,她本想去宫中寻求太后的援手,却没想到才走了一半的路便被拦下。
这才掉头往摄政王府来,好歹……
如此想着,便见清丽徐行的母女二人出现在她面前。
“大嫂。”小林氏对苏氏还算得上客气。
“你还肯见我。”苏氏连忙捏着帕子抹了眼角,“可我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这才寻了你来。”
“国公爷犯得是诛九族的大罪。”小林氏指节略微苍白,“你寻了我也无用。”
“阿怡!”苏氏蓦然叫了一声,“你就看在……看在当年你大哥助了你一次的份上……”
“便是看在大哥的份上。”小林氏死死捏住手指,“我那些侄子侄女们如今才能好好的在府里待着。”
“舅母。”魏元音见苏氏失魂落魄的模样,多少不忍,但还是狠了心,“这是家国大事,那里轮得着我同娘亲置喙,如今走到这番田地,难道要怪我们不成?”
苏氏苍白着一张脸:“我知道,可我没办法了。”
“之前徐府是何等模样,您也看到了。”魏元音叹气,“就连相宁王和苏文都被立时关押了起来,老国公爷还有一丝喘息的时间,已经是法外开恩。”
“作孽啊。”苏氏哭哭啼啼,“怎么忽然就变了天了呢。”
哪里是忽然变了天,分明是这些年知情人都隐忍不提,所有的祸患都埋在深处,这才一朝翻了出来便引起轩然大波。
“舅母。”魏元音斟酌开口,“左右这件事已是无法更改,您还是回去静心等消息罢。”
“静心?”苏氏晃晃悠悠地走出去,“怎么静得下来呢。”
魏元音叹了一声:“其实……她们又有什么错,只是进错了府门。”
“这些不是你该操心的。”小林氏拍了拍魏元音的头,“婚典未成,总该补回来,你且看看还有什么该打整的,这次,娘亲亲自为你拢发。”
魏元音蓦然鼻尖一酸。
马力忽然不知从哪里飘了出来:“公主殿下。”
“怎么了?”魏元音努力掩饰住红眼圈,不想让外人看到自己这般娇气。
“林太后醒了。”马力的样子似乎有些犹豫。
“怎么?”
马力想着林太后的样子,犹自心惊:“太后应当是得了失心疯。”
“失心疯?”魏元音和小林氏不约而同有了疑问。
“对,一直在殿内疯疯癫癫的砸东西,大喊着先帝才是天命所归,她没有侍疾时给高祖皇帝下毒,咱们王爷的继位诏书才是假的,林家没有错,她没有错等等……”
魏元音皱了眉头:“陛下呢?”
“陛下已经呆了,一直在追问,可是林太后疯疯癫癫的什么都回答不出来。”
魏元音心里一沉,林太后和林家是矫诏上位的事情他们一直都不像让殷承晖知道,一是担心他不知如何自处,二是便怕他有退位的念头。
这些年来,他心思有多纯粹,人尽皆知,便是喜好玩乐了一些,也没有人有太大意见。
殷承晖对自己看护那么久,魏元音怎么忍心看他遭受这样血淋漓的真相。
“我要进宫。”
“阿音。”小林氏蓦然拉住了魏元音的手,“你现在不能去。”
林太后前脚刚下了毒,虽说不是人尽皆知,但大家心里也是门儿清,如今林家前脚刚出了事,林太后就疯疯癫癫,魏元音这样贸贸然进宫,多少引人猜疑。
“殿下,郡主送了信来。”
“阿瑶?”魏元音接了信,展开之后便是莞尔,“她动作倒是快。”
殷瑶直截了当告诉魏元音,她知道魏元音不方便出面,已经先行进宫确认虚实,陛下那里也会好生宽慰。
比起摄政王府的宁和,林府、相宁王府、苏府甚至是皇宫,具是人心惶惶。
“魏元音……”靖国公怒摔茶碗,“我就知道那就是个祸害!闹得盛安鸡犬不宁!”
第七十章
“爹,如今府内处处是眼睛……”
“那又如何?难道在那群乱臣贼子的眼皮子底下我就不能说话了吗?!”靖国公气势汹汹地看着自己的大儿子, “若不是你当年一时心软, 又何至于此!”
“爹……”林正则心中苦不堪言,眼见父亲已经走火入魔, 却不知该如何劝说, “当年之事, 本就是林家有过, 您又何必苦苦坚持至此。”
“过?”靖国公面色阴沉如水,“皇权之事向来成王败寇, 谁赢了谁就是对的, 你怎么知道, 咱们林家倒了, 那殷予不会趁机上位!”
便是上位,也不过一切回归正轨罢了。林正则心中如是所想,却不敢说。
“父亲。”林正言沉默了许久才开口, “您现在生气也于事无补, 不若断尾求生, 力争把林家的折损控制在最小的范围内。”
“哼,我看你们是都像要逃了!”靖国公视线逡巡,“老三呢, 怎么还没来。”
林正则这才想起,父亲传唤他们兄弟三人已经许久, 此时此刻却还没见到三弟。
“许是耽搁了……”他诺诺的还没说完一句话,便见管家从外面冲了进来。
“老太爷, 老爷,不好了!”
“慌慌张张的像什么话!”靖国公几乎怒发冲冠,呵斥着这莽撞之人。
“不好了!”管家却仍是惶恐难安,“三老爷同禁卫军统领直言自己要大义灭亲,将林家胡作非为的证据呈圣上览阅,已经忘皇宫去了!”
“什么?!”书房内三人具是一脸惊骇。
“那逆子!”靖国公猛然怒喝一声,面上涨成酱紫红色,随即捂住心脏,似是难以承受这种打击,一口气喘不上来了。
“爹!”
“父亲!”
老大老二纷纷架住靖国公帮他顺着气。
谁又能想到,靖国公最信赖宠爱的小儿子,竟然是第一个背叛他弃他而去的那个。
而他觉得最没出息的那个,此时却还对他忧心忡忡。
这该多讽刺。
林府一片兵荒马乱,却比苏府和相宁王府好了很多,不过半天时间,竟是直接传了消息进来,两府之中凡是五岁以上,六十以下的男丁全部问斩,其余充贬为奴,永落贱籍。
连原来的广平郡主都从尼姑庵赶了回来,面上倒是不曾怨怼,平静的好似进的不是自己家门,也不是自己要落入贱籍。
抄家之人迅速上门,强拆牌匾,呼喝声震天。
干脆利落的让人心惊胆战。
一时间,两家府内哭喊声、谩骂声混做一团,隔着七八户都能听个清清楚楚,左右相邻的官宦府邸具是闭门不出,恨不得和这两家人断个干净。
人人自危。
唯有林府,好似被故意吊着那一口气一样,看上去似乎因为林太后的病危而宽宥,实际却是最磨人心扉。
靖国公府屹立百年,占的是盛安最妥帖不过的地段。听那两家的变故也是最清楚的。
苏氏坐在窗边,抱着二女儿林盼埋在怀中的娇躯,满面苍白:“塌了,就连如日中天的苏府都塌了,皇亲国戚相宁王又有什么用。”
女子的哭喊声最为刺耳。
“娘。”林盼眼见没了清高,只是哭哭啼啼的,“若是我也落入那番田地,宁愿去死!”
“什么死不死的。”苏氏语调寡淡,“活着就还有希望,活着比什么都强。”
声声的哭喊撕扯着母女二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