亏得他原来还认为,让这位表姑娘来做公子的妻室也是一件好事。
如今看来,哪里好了?
幸好公子目光如炬,这个任颖,先不说她的来历成谜,就这人品也绝配不上公子。以前的自己,恐怕是瞎了眼吧?
任颖如此反常,权大娘再怎么迟钝,也觉出了她的不正常来。更何况,她并不是愚笨的妇人。
“颖儿,你这是怎么回事?”权大娘看着她,满脸疑惑。
“母亲,”权墨冼沉声道:“既然大夫来了,就先请他给娘子诊脉。”
“好。”权大娘知道这会最重要的事是什么,何况还有大夫在外面等着。有什么事情,也要等大夫走了之后,再来解决。
“海峰,你将表妹带去偏房。”权墨冼吩咐。
任颖这才反应过来,面如死灰道:“不,我不去!”
“任颖,”方锦书坐在罗汉床上,缓缓道:“你自己做的事情,别以为我不知道。让你先下去,不过是给你个脸面。”
“这张脸,你要是不要,我也豁得出去。”
她的凤目里光芒冷凝,看得任颖后背发凉。这番话,就像大冬天被泼了一桶冰水,从头凉到脚,寒冷彻骨。
原来,她做的一切,都被方锦书看在眼里?
这,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任颖如遭雷击呆立在当地,海峰挥了挥手,两个婆子上来一左一右将她架了下去。
芳菲将被任颖扯到地上的被子捡起来,重新盖在方锦书的身上。替她擦了汗,又替她抿了鬓角的头发。
方锦书是内宅妇人,就算是见前来看诊的大夫,也不能仪容不整。
权墨冼扶着权大娘坐在罗汉床的另一侧,才让大夫进来。
海峰所请的大夫,乃是之前给林晨霏看诊过的那家医馆,对外伤有独到心得的大夫。
大夫进门,看了诊问了伤情,捋着胡子笑道:“大奶奶年轻,加上正骨及时,养上一段时间就能痊愈。”
他提笔开了方子,道:“这些时日要注意忌口,禁食油腻、腥味的食物,卧床静养。服了药好好休息,只要今晚不发热,那就没事。”
权墨冼应了,芳菲奉上诊金,送了大夫出门,遣一名下人跟着大夫去抓药。
“黑郎媳妇,方才你的话,是个什么意思?”权大娘再忍不住心头疑惑,问道。
方锦书垂头想了想,道:“母亲,表妹的心思,未免多了些。不如,我传几个人上来问话,您就明白了。”
“这事儿不急。”权墨冼道:“你这刚刚受了伤,不如服了药先歇着,明儿再问不迟。”
伤在脚踝,对身体也会带来负担。
“不用,一点小伤。”脚踝处一直传来疼痛,但方锦书只想快些将此事了解。她明白权墨冼是关心自己,但任颖行事如此恶毒,她要揭开她的真面目。
权大娘一直认为任颖是她弟弟在世上唯一的骨血,为了怕她老人家伤心,权墨冼一直便维护着这假象。
与其一直这样下去,不如趁这个机会,将她一举铲除,去掉一个隐患。
“好,就依你。”权墨冼看着她的眼睛,明白了她的坚持。
方锦书给了一个让他安心的眼神,对权大娘道:“母亲,表妹做了错事。若您不忍,将她看管起来便是。”
权大娘想了想,道:“你传人上来问话吧。”
她这一辈子命运坎坷,看了不知道多少人间疾苦、品尝到世间险恶。这些经历,让她学会了直面痛苦,而非逃避。
☆、第九百零八章 腌臜
更何况,儿媳妇忍痛也要问话,任颖做下的错事定然不可饶恕。
“好,带人上来。”方锦书吩咐。
芳芷揭了帘子,几个有力气的婆子扭了两个下人上来。一个,是十来岁的丫鬟;另一个,正是前去刑部衙门报讯的那个下人。
她的手头,还捧着一个匣子。
方锦书脚踝受了伤,一直只有芳菲在跟前伺候,便是因为芳芷看管着这几人。
“夫君,既是要把这件事问清楚,将表姑娘也请上来吧。”方锦书道。
权墨冼点了点头,吩咐下人将任颖重新带回来。
这会儿功夫,任颖还没有醒过神来。看起来一脸迷惘,跟失了魂似的。
权大娘看着任颖,痛心疾首道:“颖儿,你老实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表妹,不如你自己坦白交代吧。”方锦书道:“母亲拿你跟自己亲生女儿一样看待,你不要再伤了她的心。”
听见方锦书说话,任颖猛然抬头,眼中射出怨毒的神色,道:“我的事,还轮不到你过问!”
事已至此,她干脆破釜沉舟,抵赖到底。
“姑母,您信不信我?”她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眼泪瞬间涌出,楚楚可怜道:“我怎么会起什么坏心思?您就算我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怎会惹您不快?”
“任颖,人证物证俱在,由不得你拒不认错。”方锦书声音笃定,听在任颖的耳中,却如同冰冷的毒蛇一般,滑过她的心,让她狠狠地打了一个寒战。
但是,她怎么能认错?
不认,她还能有最后一线希望。
“是你诬陷我!”任颖恨声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表嫂,我就不懂了,我到底哪里妨碍了你,要让你对我下这样的狠手?”
所谓恶人先告状,也不外如是。
方锦书淡淡一笑,并不与她争辩。
“母亲,我们开始问话,可好?”就这样将任颖晾在一侧。
任颖还要想再说什么,权墨冼冷冷一眼看过去,目光如刀锋一般凌厉。他在刑部做官,什么样的凶犯没见过?
这等官威一振,任颖顿时就焉了下去。
“芳芷,你来问。”方锦书吩咐。
“是的,大奶奶。”芳芷敛礼应了,将手中捧着的那个匣子,拿到那名被押上来的丫鬟面前,问道:“你可识得这个匣子?”
丫鬟面色如土,却挣扎着并不认:“不,我没见过。”她心里,抱着跟任颖一个心思。只要不认,就不能拿她怎么样。
芳芷招招手,上来一名媳妇子,她给众人见了礼,指着丫鬟道:“我见到你,昨儿抱着这个匣子到这里,一路上鬼鬼祟祟的生怕有人瞧着,我也就没叫你。”
“没想到,你果然有鬼!”
媳妇子是个泼辣的货色,叉着腰指着丫鬟骂道:“吃里扒外的狗奴才!你是权家的下人,又不是旁人的。你拿了多少好处,敢做这样的事情!”
被她这一番指桑骂槐,任颖的脸色白了又白。这等于是在指着她鼻子骂,骂她不是权家主子,忘恩负义。
那丫鬟被媳妇子骂得浑身一抖,却仍然嘴硬道:“你……你胡说!什么时候你瞧见我了,血口喷人!”
“你抱着这匣子过来,过了片刻就去了茶水房,我说的是不是?”媳妇子质问道。
“没有!”那丫鬟昂首挺胸道:“我明明去了杂物房!”
“对啊,你是去了杂物房嘛。”媳妇子笑道:“所以是你抱着这匣子过来的。”
那丫鬟这才知道上了她的当,但话已出口无法挽回,只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连连求饶:“公子!大奶奶!婢子知道错了,不要赶婢子出去!”
她是原先权家的下人,并非新买进府里的这一批。
之前,跟着一个管事媳妇,私底下也得了不少好处。方锦书主了内宅后,似她这样犯过小错的人,训话惩戒后留了下来,由花嬷嬷重新调配了差事。
她原先的活计多轻省?
到了跑马场里,就等于半个粗使丫鬟。这么大个跑马场,每日要挑水洒扫,就够做上大半日。这个地方,主子倒是常来,但都有心腹跟着,她也凑不上去。
原先,任颖就跟她相熟,还时不时地给她一点好处。所以,这回给了她好处,让她用这匣子茶叶,她也就没多问原因。
见她认下,方锦书淡淡一笑。
这样的丫鬟,原本就没什么忠心可言。任颖的这个谋划,可谓漏洞百出,她不担心问不出结果。
权墨冼看了她一眼,示意接下来的事情都交给他。
审案问话,乃是他最熟稔之事。此刻人证物证俱在,做起来自然驾轻就熟。
有他替自己出头,方锦书自然不会反对。脚踝处的疼痛仍隐隐传来,她索性往后靠了靠,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这件事,说起来并不复杂。
那匣子茶叶,是任颖用药丸熏过,想要方锦书喝下,做出错事。
她费心将权夷庭调走,刻意在马场只留下方锦书和海峰两人。海峰是权墨冼留下来,看护方锦书骑马安全,方锦书没有离开,海峰自然不会走。
任颖让那丫鬟在方锦书骑完马,在厢房休息时,泡茶给她喝。
余下的一切,就自然会顺其自然的发生。
这种毁人名节的手段,实在是再老套不过。但,假若任颖一旦得逞,却极为有效。
就算权墨冼和权大娘两人,在事后知道了方锦书是被她陷害。然而大错一旦铸成,就无法挽回,无法弥补。
到了那时,还不是只有哑巴吃黄连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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