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大笑起来,笑得逼出了眼泪:“哈哈……乐阳,你可以去问她,你马上就可以去问她,因为朕也想问一问她,我们这些子女在她的心里究竟算是什么!”
“……”
“可是朕……没有这样的勇气……”皇帝停住了笑,声音突转悲凉,“对了,在你去之前,朕有一句话要提醒你,你若不在意你的公主之位,你若不爱惜你这一条性命,你想要问她什么都可以,不过,就算你拼尽她对你所有的宠爱,她也未必会给你一个真正的答案。”
“……”
“还有,母后心志坚定,但凡她决定的事情,从无更改,乐阳,这一点你比谁都清楚。”
“不……不要……我不要这样……”
宋懿如绝望的瘫软在地,声音极度凄婉,她忽然双手掩面痛哭了起来,哭的肝肠寸断,因为她知道皇兄说的都是事实,残酷的事实。
不管他如何做出一副勤政的模样,这朝堂还是太后的朝堂,若太后真有心护她,绝不可能允许皇兄下这样的圣旨,皇兄只不过是她手上一颗棋子,她也是。
太后对她的宠爱已大不如从前,如果这个时候她还去跟她争执,不仅自己,或许就连子越也会受到牵连。
她原本就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她所有的尊荣都是她施舍给她的,连皇兄都不敢和太后对抗,她有什么底气去和她争论高下,除非,她连这条命都敢舍去,可是她明明没有这样的勇气。
这花花世间如此美好,她还很留恋。
“好了,乐阳,你在朕这里哭成这样成何体统?”皇帝缓缓起身,走到她面前,俯下身子伸出手,“你起来吧。”
“皇兄……”她内心极度哀痛,抬起被泪蒙住的双眼,凄迷的看着他,“就真的没有一点……办法了吗?”
皇帝叹息一声,冷酷的摇摇头:“除非你死,否则不可能更改。”
“呜呜……我不要……”她没有伸手搭向他的手,而是曲起膝盖,将头埋进膝盖里继续哭泣,由先前的痛哭变成低低呜咽。
看着她哭的颤动的发簪,皇帝心头荡起一丝丝复杂的情绪,有得意,也有微薄的怜悯,他蹲下身子,轻轻在她肩头拍了拍,以示安慰。
“皇兄……皇兄,为什么,这都是为什么……”她忽然抬起头,猛地扑到了他的怀里,就好像溺水的人找到了浮木,头埋进他冰冷的怀里嘤嘤哭泣,“我只是想嫁给子越而已,贵为公主……竟然连得到幸福的自由都……没有吗?”
“……”
皇帝阴鸷的眼睛里荡起一阵不明的光,不要说宋懿如是一个公主,就算他是个皇帝也不可能得到自由。
这世上的人,又有谁能真的得到自由。
他的手垂在那里僵了僵,脸上流露出几分悲伤,最后抬手拍了拍她的背,就像她小时候哭泣,他曾这样的哄着她一样,不说话,只是静静的拍着她的背。
过了一会儿,就有太监小心翼翼的走进来回禀,说清平侯府的洛樱到了。
皇帝放开了宋懿如,命她退了下去,当宋懿如梨花带泪的走出御书房迎面就看到了洛樱。
这一次,她痛极攻心,没有了过去见到洛樱的剑拔弩张,甚至连看也懒得再多看她一眼,冷哼一声,便离开了。
开过年来,她就要去离国和亲,什么子越,什么卫元极,她都得不到了。
洛樱看到她丧魂落魄的样子,大约也猜到了她遭遇了什么,想不到平日里气焰嚣张的宋懿如,也有这样狼狈落魄的时候。
她转过头来,不再看她,平视前方,进入御书房时,皇帝的脸色恢复如初,带着惯有的阴沉,盘腿坐于御案前。
“臣女洛樱参见皇上。”
“起身吧!”皇上的声音平静无波,只管把玩着手里的玉扳指,缓缓道,“洛樱,你胆子很大,竟敢毒害北凉金城公主?”
洛樱从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他有什么情绪,只有一种阴沉之感,从小到大,他都给人这样的感觉,仿佛跟他待在一起,就连大晴天也变会阴天。
她俯首跪在那里,静静的抬起头回道:“皇上,臣女并不敢平白无故毒害金城公主,是金城公主她派人暗杀臣女在先。”
“哦,此话怎讲?”
皇帝只是听尉迟兰雪哭诉了洛樱毒害金城公主之事,并未听说过金城公主暗杀洛樱之事。
他一来疼爱尉迟兰雪,二来闻人嘉鱼毕竟是北凉公主,事情既然闹到了他的面前,他就不能不给北凉一个面子,处理了此事。
“上次皇上宣召臣女,在臣女回府的路上突然遭遇杀手要置臣女于死地,臣女的人活捉了一个小太监,方知是金城公主派来的人,所以臣女便送了一份礼物给金城公主。”
她将那日的事,选择了能说的告诉了皇帝。
她之所以如此淡定,不仅仅是因为闻人嘉鱼刺杀在先,更因为她知道皇帝并不喜欢闻人嘉鱼。
年少时的皇帝并不得先帝宠爱,就连太后,他亲生母亲也是轻视他的,他不仅性子阴沉木讷,还懦弱无能,不管他是不是装的,至少在表面上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
曾经,他被闻人嘉鱼嘲笑过是个软脚虾,不管他会不会记在心里,他都不会对闻人嘉鱼有什么好印象。
“就这奇了……”皇帝若有所思的盯着她,抬手摸了摸如刀刻一般凌厉的下巴,冷漠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你和金城公主有何仇怨,她竟要置你于死地?”
“臣女也不知究竟是哪里得罪了她,她一直说臣女抢了她的星辰哥哥。”
皇帝顿了一下,突然明白了过来,从小这个闻人嘉鱼就喜欢围着老七转,哪怕见到一个小宫女儿和老七说话,她无事也要寻出别人的错处,或打,或骂,总要出了心里一口气才算完。
他怎么倒忘了,上次老七跳入冰湖救下洛樱的事,这件事一定让闻人嘉鱼知道了,依她的性子,的确会派刺客除掉洛樱。
怪不得,闻人嘉鱼中了毒没有来找他,却借了兰雪的口说了出来,原来是她下毒手刺杀别人在先。
他心中只觉得太可笑,老七都是病入膏肓的人了,也值得闻人嘉鱼这样,真是一个嫉妒成性又愚蠢透顶的女人。
他沉默的点了点头说了一句“原来如此”,又道:“不管如何,她到底是北凉公主,你还是交出解药吧,交出解药,朕不会为难你。”
再说,兰雪也在他的面前求过情,她只是想帮闻人嘉鱼拿到解药而已,并不是真的想伤人。
“皇上,请恕臣女不能从命。”
“大胆!你敢违抗圣命!”皇帝怒拍御案。
“并非臣女要违抗圣命,而是此药无解。”
“……”
“此药就是痒痒粉,只要金城公主不抓不挠,再忍上几天,药效一过,自然就好了。”
皇帝的脸色稍霁,若真如洛樱所说,那也不是什么至毒之药,如果闻人嘉鱼痒得受不了,顶多把她绑起来几天也就行了。
论理,这个闻人嘉鱼就合该受些教训。
正要开口说话,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惊慌失措的吵闹声:“皇上,不好了,尉迟姑娘落水了,贵妃娘娘都要急晕了。”
皇帝一听,这还了得,哪里还有心情管闻人嘉鱼的事,心慌意乱的拔脚便走。
到了宸华宫,尉迟兰雪刚刚被人打捞了上来,而闻人嘉鱼吓得变了脸色,缩在一旁浑身发抖,甚至连多看一眼尉迟兰雪的勇气都没有。
原来,在上午时分,尉迟兰雪派人送信给她,让她来宫里一趟,说她的皇帝姐夫一定会命洛樱将解药交出来。
闻人嘉鱼一听大惊失色,尉迟兰雪来探望她时,她原也只是想顺势让尉迟兰雪出面,仗着兰贵妃的威势逼洛樱交出解药。
谁曾想,这个尉迟兰雪这么愚蠢,自己要不到解药便罢了,还将这件事闹到了皇帝那里。
说到底,她现在在别人的地盘上,就算是她北凉公主,也不能派人刺杀侯府千金。
如果真能闹到皇帝那里,她还用等到现在,她后悔不迭,情急之下,入宫找了尉迟兰雪,不过略略责备了两句,也没说什么重话。
后来她尿急,真的只是尿急,急得想走,结果尉迟兰雪就哭着扯住她的衣袖,问她为什么要生气。
她当时急得恨,再加上身上无处不骚痒,极度烦燥之下,不小心挥了一下胳膊,就把尉迟兰雪挥进了锦鲤池。
她本想跳下去救人的,可是这寒冬蜡月,她怎么也不敢跳入这冰冷的池水中,况且,她是个旱鸭子,跳下去也白搭,还有劳烦别人来救她。
这个皇宫当真是个晦气之地,你也落水,她也落水的,真该将这里的池子全都填上。
“雪儿,雪儿,你怎么样了?”
看到尉迟兰雪一动不动,浑身湿透的躺在地上,连脸上的颜色都变了,嘴唇也泛了紫色,尉迟兰嫣困难的蹲下身体,焦急的伸手在她脸上拍了拍,见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她惊声大叫。
“快,快传御医!”
“嫣儿……”皇帝着急忙慌的跑了过来。
“皇上……”一看皇帝来,尉迟兰嫣泪如雨下,如见到救星,“快,快救救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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