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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宋 完结+番外 (春溪笛晓)


  杨直讲没再多言。
  两炷香时间到了,主簿将王雱写的文章送到直舍之中,多说了一句:“梅直讲出的题挺难,我看那孩子写到两炷香结束才停笔。”
  杨直讲看了眼梅尧臣,接过文章看了起来。
  乍一看,这文章写得四平八稳,没甚突出之处,不过行文酣畅,洋洋洒洒近千字,眨眼间便看完了,通篇条理清晰,主旨分明,有理有据。细细一品,行文还有些熟悉感。
  杨直讲对着王雱现写的文章琢磨一会儿,恍然想起来了:这不就是照着《五年科举三年模拟》上的范文写的吗?完全是仿着司马光行文来的。还真别说,这小孩还真学得有模有样。
  想到保荐信还有司马光的份,这孩子实打实的师从司马光,杨直讲没了为难的心思,转头看向梅尧臣:“我觉得这小孩文章写得不错,你也看看?”
  梅尧臣接过看完了,点头说:“可以。”
  他虽然与范仲淹交恶,却也不至于刻意阻拦一个半大小孩进国子学,那与他从小到大读的圣贤书大不相符。
  而且这小孩文章写得平平无奇,都是些拾人牙慧的陈腔滥调,让他入国子监也无妨。
  平平无奇的王雱顺利获得入学资格,被主簿告知明日一早可以带着铺盖过来报到。范纯礼如释重负,又帮王雱问清楚他可以住哪个斋。
  这“分斋法”是曾经的胡校长提出的,他极力往上面提出开太学火禁请求,让太学生可以留宿学校。
  后来国子学的家长们眼馋太学的国家公务员考试通过率,要求统一管理,于是分斋法就在整个国子监贯彻下去了。
  所谓的分斋法,指的是按照学生的偏好选择住哪一斋,比如主修《三礼》的就住礼斋,主修《易》的就住易斋,以此类推。
  国子监的□□材是《九经疏注》,一看就知道你要学习的内容有多广泛,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不可能九经都精通,总得有主有次。
  因此胡校长当时提出分斋法,让志同道合的人可以住在同一个宿舍,平日里多交流切磋。
  主簿问王雱:“你准备主治哪一经?”
  国子学的住处最不好协调,因为国子学收的都是七品以上官员的子弟,时常会收到些自由散漫的学生。
  庆历年间经过一轮严抓,上课时人齐多了,可后来范仲淹外放了、胡瑗调走了,要再强迫这些官宦子弟乖乖住在国子监可不容易!
  哪怕让他们住进来了,问题也一堆,这些人不比寒门子弟,有书念就很满足,他们相互之间可能有彼此看不惯的,真把他们放在一处简直能打起来!
  至于严惩他们,谁来严惩?这可是得罪人的事儿!
  主簿在心里叹息着,等王雱回答。
  王雱想了想,说:“……《周礼》吧?”他的理由冠冕堂皇,“这本我爹和我老师都教过。”
  主簿点头:“我带你去礼斋看看。”
  范纯礼道:“不必劳烦您了,我认得路,我带阿雱去瞧瞧。”
  主簿自然乐得轻松,含笑目送他们离开。
  前往宿舍的路上,范纯礼给王雱讲了梅尧臣与范仲淹的过往。
  得知范仲淹和他这位大学教授还有这么一段恩怨,王雱不仅不担心,反而还觉得兴致勃勃:“当官当成这样也不容易啊,到处都能碰到得罪过的人!”
  范纯礼看着一脸踊跃的王雱,猛地想起自己这小师弟可不是省油的灯。
  他这小师弟一直鬼精鬼精的,在青州时也有过不少阴阳怪气的人,结果被他这小师弟折腾几回后都缴械投降,主动为“共建繁荣青州”做贡献。
  王雱和范纯礼一起溜达到国子学的宿舍去,比起一旁热热闹闹的太学宿舍,国子学这边要冷清多了,连个人影都瞧不见。王雱扭头问范纯礼:“听说考进国子学是有钱领的,一个月多少来着?”
  你小子买个铺子都不带眨眼,还介意国子监给监生发的那点钱?范纯礼一阵无语,对上王雱期待的目光后只能应道:“三百文。”
  王雱非常满足:“不错,我也算是自力更生了,靠自己的本领月入三百文!怪不得《劝学诗》里写‘书中自有黄金屋’,念书真的能赚到钱啊!”他和范纯礼说出自己全面的规划,“我已经想好了,第一个月领到这笔钱,我就去寺里买一串平安符,给阿琰妹妹她们一人送一个!师兄,到时我给你也买一个。”
  范纯礼说:“……行,我等你的平安符。”他又问起王雱为什么选礼斋。
  王雱的想法很美好:“这可是六人间,一个不慎可能遇到些不讲卫生的室友,多惨!有底气主治《三礼》的,肯定能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得整齐一些。”
  范纯礼想了想自己住校时遇到的室友,一阵默然,认同了王雱的想法。王雱的未来室友都不在,范纯礼也就是带王雱踩踩点,见王雱记住路以后就带着王雱回家去。
  范仲淹也是租房子住,不过他官职高,租的房子好,比王雱一家以前租的苦兮兮的单间气派多了,厨房卫浴一应俱全。
  王雱先去洗了个澡,才跑去和范仲淹说起今天的考核。范纯礼显然已经把梅尧臣主考的事告诉范仲淹了,范仲淹一见到王雱就问他考核题目。
  王雱把考题都报出来,对范仲淹说:“题目真难,有几次我差点答不上来,好在一旁的杨直讲好心给我提示了几句,要不然我就考不进去啦!”
  范仲淹一脸怀疑地看着王雱,问王雱哪几题答不上来。
  王雱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报了两道题。
  范仲淹一眼就把王雱那点小心思给看清了,这两道题以前在青州州学里是考过的,虽然不能说一模一样,却也相去无几,王雱怎么可能不会?这小子根本是想装傻充楞混日子!
  见范仲淹不吱声,王雱小心脏直打鼓,主动把论题也给范仲淹讲了,试图带过刚才的话题。
  结果范仲淹让他把文章念一遍。
  王雱只能说:“我忘记了!”
  范仲淹斜了他一眼,让他给弹首曲子听听,算是放过他了。
  第二日一早,王雱自己准备带着行囊去国子监报到,结果用完早饭,范仲淹也穿得正正经经,似是要出门。王雱立刻问:“范爷爷你要去哪里?”
  范仲淹淡淡道:“既然还要领俸禄,自然不能吃闲饭,官家命我为国子监监事,管着太学和国子学。”
  王雱很是替范仲淹不平:“国子监监事不是四品官吗?怎么可以让您去当监事!那俸禄是不是变少了?”
  范仲淹依然是淡淡地斜他一眼:“这只是差遣,又不影响定品。”大宋职官复杂,有用来定品的官名,用于定品,不影响你平时干什么;至于实权具体如何,得看你的差遣。
  国子监监事这差遣是范仲淹主动向官家要的,为的就是好好盯着王雱。人是他带到京城来的,岂能让王雱自由散漫地蒙混度日!
  王雱:“……”
  盯着我一个算什么事儿,您得心怀天下啊!王雱在心里嘀咕着,却不敢当着范仲淹的面说出口。范仲淹这些年调任到每一个地方都尽心尽力地搞文教搞经济,现在回京城当当大学校长也不错,算是可以歇一歇了!
  王雱乖乖与范仲淹一起去了国子监,在国子监门口分开,自个儿拎着行囊溜去自己的宿舍。事实上除了太学新校舍那边之外,王雱对国子监还是很熟悉的,毕竟他小时候时常到国子监里找他阿琰妹妹玩,带着小伙伴们一起搞东搞西,还祸害过国子监的桂花!
  王雱一路走,一路在心里怀旧,等走到礼斋那边后掏出钥匙打开门一看,里头干干净净的,没有住过人的痕迹。一个人独占一间宿舍的感觉真爽!
  可惜范仲淹今天正式走马上任,王雱非常肯定一件事:要不了多久,这些拒绝住校的国子学生员们很快要乖乖来住校!
  毕竟范仲淹心狠手辣,一言不合就能将许多官员开除公职,开除区区几个生员着实再正常不过,根本不会有半点心理压力!
  王雱掂量着挑了个舒适宜人的位置,把自己的床铺给收拾好,愉快地去找主簿领月钱。那可是足足三百文,不能让它们留在别人手里过夜!
  主簿还是头一回碰到入学第一天就来领月钱的国子学生员,毕竟对于能进国子学的生员来说三百文可能根本不算什么。不过按例确实该给生员发钱,主簿还是爽快地把月钱发给了王雱。
  王雱这才满意地去上课。
  新生单独开一舍,专教基础必修课,王雱的同窗都是些十七八岁的少年,个个都比他高一个头。见到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走进来,不少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到他身上,像是在看什么稀奇的小怪物。
  这年头天才不算少,不过十二三岁就离开父母出来念书的人就很少了。听说王雱今天直接拎着铺盖来报到,还跑去领了月钱再来上课,许多人暗暗在心里判断:果然不是名门显贵家里出来的,连三百文都怕领晚了。就是长得忒好看了,再长高些不知得夺走多少小娘子的芳心!
  王雱一点都不露怯,扫了一圈,发现有个位置空着就迈步走过去。同座的是个长着桃花眼的花花公子型人物,一看就有点疲懒,一大早堂而皇之地在那打着哈欠,生怕人不晓得他昨晚干了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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