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是颜熙出嫁的前一日,萋萋送了信过去,得了回应,便带着宫女去了颜熙寝居。
距离太后生辰已经过去大半年了。那日的误会萋萋曾写信与颜熙说明。
出乎萋萋意料,颜熙很洒脱,对她依旧,接到萋萋信的第二天便欢喜地来了东宫见她,就好像没有之前的事一般。
萋萋瞧着她的样子,一时间倒是汗颜了。
这日她去颜熙寝居看她,陪了她一会儿,握着她的手安抚她的紧张,大概呆了半个多时辰。
返回的路上,天气颇好,清清凉凉的,萋萋便也没乘轿子,而是与宫女慢慢地走着。
秋儿道:“小公主很开怀,脸上一直洋溢着笑,真好。”
她口中说着好,萋萋却看见了她眼中流过的一缕惆怅。
萋萋这时便拉住了她的手。
“再过两年,便给秋儿许给好人家,找一个英俊帅气的夫君……”
“主子……!”
秋儿一听脸都红了,立时紧张地打断她,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瞬时可能是有些失态了。
“秋儿不要嫁人,要永远都陪在主子身边。”
萋萋笑,“那怎么可能呢。”
秋儿急道:“可能,可能的,秋儿终身不嫁了,只要主子不嫌弃。”
萋萋停下,拉过秋儿,看着她微红了眼睛,暗自叹息一声。
她拍了拍宫女的手,“别急,我觉得每个人都会等到那个人的。”
萋萋说着缓缓地又走了起来。
秋儿嘴唇嗫喏两下,跟着她,“那……主子觉得小公主等到了那个人么?”
萋萋脚步略微一滞,微微一怔,答道:“我觉得她等到了啊。”
秋儿道:“可是魏编修明明喜欢的是主子您啊……”
萋萋停了下来,转头瞧向秋儿。秋儿对上她视线,并未退缩。
是的,秋儿确定,她常看魏央又怎会看不出来,他看主子的眼神与看别人的不同呢?
“不,他会喜欢和煦公主的。”
萋萋笑着说着,回视了前方。
秋儿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这时见主子的视线被前方吸引了去。
她也循着望去,只见遥处,四人抬着一顶轿撵。撵旁跟着四五个护卫,那护卫衣着并非宫中官服,看似不大像中原人的打扮。
她看主子一直盯着那边看,便上前与其说话,“是苍国人。千秋节临近,听说今年苍国的摄政王来了。”
萋萋对于她的话并未全听进去,只还是看着那行人。她胸口“咚咚”猛跳,颇是紧张,究其缘由,正是因为她一月前,在辽城云阁魏嘉良那见过那些装束打扮的人!
风吹起那轿子的窗帘,里面男人的脸庞虽时隐时现,但足够了,萋萋胸口更是猛地一击,只一眼她便认了出来。
那人是魏嘉良无疑,千真万确!
返回宫中,萋萋便派出了小太监打探。
回来的消息也与她猜测的一样。
苍国,摄政王,魏嘉良。
萋萋听到这几个字的时候身体不由得一晃,脚不禁有点软了。
她前世就知道魏嘉良得到了权势,那日见他手下的打扮并非中原人,也大概断出了什么。但她没想到是苍国,更没想到他会是苍国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
萋萋虽然不懂朝政,读书也不多,但生为大夏子民,自然知道当下普天之下能与本朝抗衡,势均力敌的它国便只有苍国。
她怎能想到魏嘉良会成为苍国的摄政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当天晚上,颜绍来了,她便向他打探起苍国的事儿来。
颜绍见她一脸认真,绝无仅有,第一次对这些感兴趣,自然好奇,也不禁想笑。
她拉他坐在了腿上,“怎么?不单单是想着吃了?”
萋萋颇是严肃,“殿下别闹,快给我讲啊。”
颜绍从她背后搂着她,拿笔沾了沾墨,便在一页白纸上画了起来。
他几笔便勾画出大夏与苍国的位置与领土来。
两国接壤,那苍国虽然只有大夏的三分之一大,但兵强马壮,极是富饶。
大夏与苍国如今极是友好,那段不友好时期还是在三十年前。
三十年前两国曾起战火,大夏虽最终胜了,扩充了领土,占领了苍国南蛮边境数十坐城池,但也损失惨重。
颜绍三言两语便将那段历史给萋萋讲了。
萋萋听得津津有味。
但听颜绍停了,萋萋急忙接着问道:“那皇家呢?他国大权为何会在摄政王手上?苍国皇家姓萧,可我听说那摄政王姓魏,他并非那小皇帝的叔叔啊!”
颜绍剑眉微蹙,笑了一笑,脸上却是有几分轻视之态。
他刮了一下萋萋的小鼻子,在纸上画了俩个人出来。
“这苍国兵强马壮不假,堆积成玉也可以这样说,但是,早在八年前恒宣帝病恙开始,皇家便不行了,恒宣帝手中大权一点一点衰弱,慢慢地落到了他的妹妹昭阳公主和那个摄政王手中……”
萋萋闻言霍然站起。
颜绍尚未说完,甚至猝不及防,但见萋萋反应极大,眼圈还红着,
她面对着他,语声甚至都是颤抖的。
“你是说,那个摄政王其实是昭阳公主的驸马么?!”
第一百二十章
“你怎么了?”
萋萋蓦然激动, 喘息不已,未回答颜绍的问话, 一时间脑中乱嗡嗡的, 心都在颤着。她抓起颜绍的手, 还在问:“殿下说他是不是?他到底是不是那昭阳公主的驸马?”
颜绍心下担忧也狐疑,但见她着急,便没再相问,而是接着说了下去,“名义上不是, 名义上摄政王还不是摄政王的时候,只是昭阳公主的辅臣,但整个苍国都知道, 昭阳公主愿意为他窃国。”
“窃……国……?”
颜绍点头, “话说窃国,但昔日苍国皇家动荡,政权更迭,摄政王有摄政王的功劳。一个功不可没, 一个愿意相赠, 便出现了如今摄政王独揽大权,一手遮天的局面,至于他二人到底是不是情人关系, 那便只有他二人自己知道了。”
“以……以国相赠?”
萋萋喉咙一哽, 这便再也忍耐不住, 哭了出来。
“他是谁?”
颜绍起身, 来到她身边,抬手为她拭去眼泪。
萋萋泪水决堤了般,一把抱住了颜绍,“呜呜”痛哭。
“他是我姐夫。”
颜绍猜对了。
萋萋哭的说不出话来,她以为昔年,姐姐与魏嘉良两人感情生变是因为魏嘉良不常在家,忽略了姐姐,让姐姐觉得他变心了,加之姐姐的孩子后来没保住。姐姐伤心绝望,也便对魏嘉良产生了怨恨……俩人越走越远……
萋萋见证了他二人从相遇,相爱,到后来的所谓决裂。
昔年魏嘉良在怀安县呆了半年多,就住在她家附近。
萋萋每次和姐姐出去都必能见到他,也必会有他相陪,遇见麻烦也必会有他相助。
开始,年幼的萋萋还不明白,就觉得和这哥哥有缘,后来她才知道,所有的邂逅都并非偶然,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是魏嘉良特意住在了她家附近,特意在此慕求她姐的。
萋萋清楚地记得,就连她刚到魏家的那几年里,姐姐和姐夫还是好好的。
魏嘉良爱屋及乌,对她也宠爱的很,领她骑过大马,打过弹弓,吃过她剩下的干粮,背着她满山的跑过,她也在他背上睡着过,甚至丢人地在他身上流过口水……
头几年里,魏嘉良几乎是走到那都会带着姐姐和她,即便姐姐名义上只是他的妾。
但萋萋知道,在魏嘉良心中,姐姐是他的妻子。
他从未进过那个董氏的门。
可这一切后来渐渐地就变了。
从他不爱回家开始,到那天姐姐哭着从外回来,再到那个孩子没了……
姐姐曾对她说过,“男人对你好,有好的活法,对你不好,那便有不好的活法,总归要有钱,自己过的舒服就好了。”
可她是表面上看的淡,看的开,但实际上很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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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绍没问,也没去猜,便只抱着萋萋,任由她在他怀中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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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是颜熙与魏央的大喜之日,早上醒来,萋萋见自己的眼睛都有些肿了,索性便叫宫女给她化了一个颇是艳丽的妆。
颜熙是皇上最小的女儿,也可谓是皇上最宠爱的女儿,她的出嫁,排场甚是浩大。整个京城皆沐浴在喜气之中。街道两旁的柳枝上系着红绳,不时响起炮声。京城中十几条街都站立着士兵,百姓立在路旁,相望……看着带着大红花的白马上的英俊的新郎,笑着点头,小声议论着这段佳话……
颜熙所坐的大红轿子由十六人抬着,头上盖着大红盖头,静坐轿中听着外头的锣鼓声,唢呐声,欢声喜声,嘴角边时而轻轻荡着笑……
驸马府中便更是张灯结彩,处处张贴着喜字,大红灯笼高高挂,一片欢声,福声。
萋萋第一见人拜堂成亲,格外紧张,一直盯着,听着。
这日宾客极多,那魏如意因为是魏央堂姐,加之魏云霆入京,此番也来了。
但她一直和母亲宋氏在一起。时而遥望一直站在一起的太子与萋萋,心中又是气的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