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将将把他半个身子抬出城墙,一看到外面的景象,柳知州身体一翻,从担架上滚落,扶着墙角,撅着屁股差点把胆汁都一起吐出来了。
草原上尸山血海,浓烈的味道不断的钻进鼻腔,再一次击溃了他的心理防线。
遂叫人把他抬去街尾,他在那里等沈十三。
一直等到第二天早上,才看见沈十三打马过来的身影。
一战毕后,作为胜利的一方,要打扫战场。
这是不得不做的事情,否则尸体腐烂,瘟疫横生,一墙之隔就是荆州城,里面百姓众多,到时候就是灭顶的灾难。
沈十三一直在城外指挥烧尸体,统计伤亡,安置伤兵,一直到第二天,才忙活完。
行军打仗的,哪个兵不会治些皮外伤,像这样大规模的战役,军医不可能面面皆顾,一般这种情况,伤得严重的,就留给军医治,不严重的,就自己解决。
但这是一般情况,现在的情况,不一般。
背靠这么一座大城,他的士兵浴血奋战以后,还要自己包扎上药?
是不是太过分了?
沈十三打马飞奔知州府邸,一是让柳知州往往城外派医疗队,二是战后安置得也差不多了,他回去休息一会儿。
柳知州远远的就看见了沈十三,连忙叫人抬着自己恭迎在路边。
沈十三一靠近,他就喊:“将军!将军!”
万万想不到,沈十三跟瞎了一样,挥着小马鞭,骑着踏月,众人面前一跃而过……走了。
柳知州和侍卫面面相觑。
……
这其实也不能怪沈十三,他精神高度集中得太久,现在已经处于一种伪清醒的状态,骑在马上,谁去注意街旁被人作抬尸状的柳知州?
第一卷 将军回来了
沈十三纵马回知州府,一下马,守门的两个侍卫就懵逼了。
将军怎么一个人回来了?他们老爷呢?
两人对视一眼,眼神交流如下:
侍卫甲:怎么回事?将军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侍卫乙:老爷……不会战死了吧?
侍卫甲:将军都没战死,老爷倒战死了?你还是战死去吧!
沈十三下马,直奔大堂,路过两个侍卫身边的时候,吩咐了一句,“叫你们老爷来见我,立刻。”
两个侍卫还没来得及反应,沈十三就剩下一个背影了。
侍卫甲想问沈十三,“老爷不是去跟您同生死共存亡了吗?”
没敢问。
侍卫乙脑袋瓜要灵光一点,立即撩了袍子就走,临走时给侍卫甲留下的话如下:
“将军是骑马回来的,老爷却要让人抬回来,多半是落在后面了,你且先在门口守着,我去看看老爷是不是还在半道上!”
侍卫乙果然比机智的一休还要机智。
他往去城门的路上去了一半,就看见抬着柳知州的一队侍卫正埋着脑袋,抬着担架,使出吃奶的力气在回府的路上狂奔。
侍卫乙挥手拦下柳知州的担架,“禀报老爷,怀远将军刚刚回府,说让你马上去大堂找他。”
柳知州一听,觉得屁股又是一阵火辣辣的疼,张牙舞爪的大叫,“快,回府,快点!”
抬担架的侍卫得了命令,抡圆了两条腿,恨不得再长四只蹄子,往知州府飞奔而去。侍卫们饶是拼了老命,两条腿的也跑不过踏月四条腿的。
柳知州到府的时候,已经离沈十三说的‘马上’过去两三盏茶的时间了。
侍卫一刻不停,进了大门就抬着柳知州往大堂去。
远远的看见沈十三,柳知州就挥舞着手,“将军,下官来迟,请将军恕罪!”
侍卫一将人抬到沈十三面前,担架都还没放下来,柳知州赶忙抢先道,“将军吩咐的五十板子,下官一刻不敢耽搁的执行了,板子刚一打完,下头就有人来报,说城外打起来了,下官又一刻不敢耽搁的叫人将下官抬去了城门,是以回来晚了,望将军恕罪。”
沈十三没空听他啰嗦,单刀直入,“往城外派大夫,让他们用最好的药。”
柳知州趴在担架上,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一样,“是,下官立刻让人去办,一定给将士们用最好的药!”
沈十三累极了,得了柳知州的话,立刻站起身来,大步流星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城外惊天动地的开战的时候,就是离城门有一段距离的知州府都听到了。
江柔在房间里坐立不安,心里忍不住的发慌,手脚也发抖,不由自主就想起了奉新城破的那一瞬间。
那时,也是这样震天的杀喊声,千军万马踏得大地都在颤抖。
她怕。
当战事越来越激烈的时候,她仿佛都听见了兵刀刺进血肉的声音。
她身边需要一个人陪伴。
这样的时刻,她只有一个张姚氏。
她管不了沈十三是不是会不满,是不是会发怒,她现在只想抱着张姚氏,让自己有一个温暖的怀抱。
这样特殊的声音,张姚氏明显也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也在自己的院子里抱着小安安瑟瑟发抖,江柔惊慌失措的闯进她的院子,两人都像看到了最后彼此的救赎。
张姚氏左手抱着小安安,右手抱着江柔,江柔也反手回抱着她,两人蹲在床角,从深夜蹲到天明,战事止,兵戈歇,很长一段时间里,外面都没有什么奇怪的声音,两人才疲惫不堪的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江柔也没敢回自己的院子。
那间屋子只是一个冰冷的空壳,里面冷寂得可怕,她不想回去。
她又在张姚氏的房间里歇了一晚上,有小厮来禀,“江夫人,将军回来了,就在夫人的院子里,老爷让奴才问问夫人,可要回自己的院子歇息。”沈十三回了院子,若是找不见自己一定会发怒,江柔知道,这是柳知州在回报自己不追究柳寄芙。
她打发了小厮,嘱咐了张姚氏两句话,便走了。
院子里很冷清,房间里也没有动静。
不是说沈十三回来了吗?
江柔正疑惑着,就看见了和衣躺在床上的沈十三。
------题外话------
我今天去浪了,回来得晚,还更得少,我对不起你们,明天多更点么么哒
第一卷 一屋子血腥味
沈十三没有脱鞋子,连战甲都没有脱,就这样横躺在床上,一看就是一头栽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一屋子的血腥味儿。
他战甲上沾满了血,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江柔走进一看,就看到战甲上有多处刀剑砍出的破口,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无数,有深有浅,浅的只划破了些皮肉,深的血肉翻飞,她光看上一看就觉得浑身都疼,沈十三却像不知疼痛一样,睡得天昏地暗。
这一刻,江柔内心有些触动。
是这个人,用血肉之躯保护了一国上下,保护了大秦未曾体会过家破人亡的百姓,让他们可有一隅偏安。
烽火连年,有人以血肉筑长城,护家国太平,这已经是最大的幸福。
对他的怨似乎没那么强烈了。
正在胡思乱想,有人叩响了房间的门,江柔转头去看,见来的是方才问她要不要回院子的那个小厮。
小厮弓着身子,双手托举着一个银制托盘,里面托了一盆热水,一张干净的毛巾,还有几个精致的小药瓶。
小厮见了她,跪到地上,低头道:“夫人,老爷命奴才来给将军上药。”
江柔还是不大习惯有人跪自己,不是很自然的挪了挪脚步,避开了这一跪,“你把东西放下吧,我来就行。”
小厮道了一声‘是。’把热水和药品放到床边的矮凳上,退了下去。
江柔坐到沈十三旁边,伸手去解他的战甲,哪知道手刚一碰到他,睡得死死的人双眼忽然睁开,一手突然死死钳住她的手,满眼都是杀气。
江柔被吓得手一抖,愣愣的,连话都忘记该怎么说了。
沈十三见是她,脸上的表情才放松下来,只是平白被人吵醒后,怒了,“你做什么?”
他一发怒,江柔就忍不住的心肝儿发颤,手脚发软,结结巴巴道:“我,我,你这些伤口要处理一下。”
沈十三愣了下,忽然坐起来,手脚麻利的把自己脱个精光,把战甲和染了血的中衣随意往地上一丢,然后……躺下去睡了。
从脱衣服到睡着,整个过程没超过半盏茶的功夫,看得江柔一愣一愣的。
愣过之后,脸腾一下就红透了。
沈十三是个实在人,说脱光就是脱光光,连条亵裤都没剩下,浑身上下光溜溜的,就找不到一片遮羞的布料。
不脱光,开玩笑!
就他那块头,江柔到明年都不一定能把他翻一个面儿!
还脱衣服!还上药!
看!他多贴心!
江柔虽然还没成亲,也已经是个正儿八经的女人了,沈十三身上哪块地儿她没看过?!
可是……还是很害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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