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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奸投喂指南 (海的挽留)


  陆听溪觉着好笑:“世孙手里既已有了沈安的确切肖像, 为何还要我来画?”
  “这个不便相告, 陆姑娘只管画便是了。”
  沈惟钦见陆听溪沉默着不接话,又道:“我给陆姑娘的可是一个许愿的机会,待遇从优,陆姑娘千万想好,机会难得,过了这个村没有这个店。我这人不轻易许诺。”
  陆听溪又忖量许久,道:“那我的要求是……”
  “现下不急。我方才已说了,是‘画好之后’,我可满足姑娘一个要求。陆姑娘先画着,也好生思量着,看究竟提什么要求最好。等画成,拿了画来与我做交易。”
  陆听溪觉得这人不去经商可惜了,句句慎重,句句算计。
  她斟酌着道:“我大约两日画好,届时世孙着人来取……”
  “不必,我亲自来——那便这样说定了,两日后,我再来。”沈惟钦本想趁势跟陆听溪闲谈几句,瞥眼间,却瞧见陆听芊趋步朝这边来。
  陆听溪行礼告退,沈惟钦尚未说甚,陆听芊先叫住了她。
  陆听芊到得近前,跟她耳语:“淘淘略等,我不好一人与世孙相处,何况……我心里慌,多个人,我能踏实点。”
  陆听芊留住了堂妹,回头朝沈惟钦一礼后,果然手脚就不知该往哪里放了,一时蹙蹙靡骋,胁肩累足,好不局促。
  沈惟钦端量陆听芊几眼,容色微沉。
  这个陆家三房的姑娘,身为陆听溪的堂姐,却反而不如年纪更小的陆听溪举动落落,真是处处小家子气。
  他思及一事,开言问道:“那日在寿皇殿前,你为何接对那样快?”
  莫说那对子并不好对,纵然不难,也没有应对那般敏捷的道理。何况他并未听闻这个陆家四姑娘有什么了不得的学识。他当时愤懑,后头冷静下来,也渐渐回过味儿来了。那日那么一幕看在咸宁帝眼里,必是令他认为他早已属意于陆听芊,所谓出对择婚,不过是事先计议好的双簧罢了。咸宁帝为了离间他与楚王,也是煞费苦心了。
  陆听芊手心沁汗,垂头将自己先前在陆老太爷跟前那番说辞又说了一回,她眼角瞥见沈惟钦眉头直蹙,也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忙转向陆听溪,以目光求助。
  陆听溪眼观鼻鼻观心多时,见此刻连装死都装不下去了,上前对陆听芊耳语道:“圣旨已下,姐姐如何应对都不打紧,不失礼便是。”言罢,朝沈惟钦一礼,溜之大吉。
  沈惟钦沉容看向陆听芊:“你方才所言,句句属实?”
  莫名的,他并不相信那下联是陆听芊自己想出的。他当时出上联时,本是想临场想出一个的,但脑中灵光一现,想到了那么个上联——那上联兴许是他从前在哪里见过的,也兴许是失忆前的他自己想的。他隐隐觉得,知道那对子的人应当很少,却没想到最后弄巧成拙。
  事实上,他自混沌中醒来这一年多来,渐渐想起了些东西,只是这部分慢慢回归的记忆多是些无关紧要的碎片,譬如那日脑中突然冒出的那个对子。
  倒也是个好兆头。
  陆听芊硬着头皮只道属实,然而她那点道行到沈惟钦跟前根本不够瞧的,沈惟钦不必猜也知她没说实话。若他揣度不错的话,这对子应是陆听溪告诉她的。
  沈惟钦懒得与她继续缠磨,没作理会,领着一众从人迤逦而去。
  陆听溪回到物华院后,就带着甘松和檀香两个丫头转去沈安的故居。时隔一年半,她其实早已经记不清沈安的样貌了。莫说一个沈安,就是她爹娘,若是一年半不见,她也不可能精准地描绘出对方的容貌。
  所以她一开始就没打算当真老老实实地给沈惟钦画沈安的肖像。她打算诓他一回。揽下这件事也不过是冲着沈惟钦的报酬去的,回头他践诺最好,若是不践诺,她也不吃亏。
  沈安在陆家这边其实还留存着一幅肖像,是从前教她作画的纪先生所绘——沈安当时说想给自己画一张画像,寻亲的时候用得上,又说自己认不得什么名家大师,也给不起名手的润笔费,想请她为他画一幅。
  她其时觉得自己画技不够精纯,素日给人画张画像耍子还好,要是有正经用途,还是应当找更精擅的人,于是为他引荐了她当时的教画先生纪先生。沈安当时的神色似有不豫,但也并未提出异议。只是后来她听他说他将那画像自己存起来了,也不知是否未能于寻亲一事上派上用场。
  父亲后来因着看重沈安,在府上给他腾了半个小院子出来,以作其居处。因此沈安虽只是陆修业的伴读,但也有自己的书房。
  书房内冷冷清清,积尘颇多,她翻找半晌,终于在书房书案后的一个矮柜中找见了当年那幅画像。画像被精裱了起来,保存完好。她瞧见画卷中少年清隽的眉眼,有些感喟。
  当年蓬头垢面、浑身棱角的男孩,后来在陆家待了八年,也长成了丰姿韶秀、彬彬知礼的少年,可见后天的教育与周遭环境何其紧要。若他不死,如今也该娶妻生子了,父亲母亲此前还张罗着给他寻觅亲事来着。
  她取了画,往书房外头去时,顺便扫了眼书房内的陈设。
  沈安即便后来月钱拿的多了,日常也一直过得十分简素。一年到头也没见他添几件新衣,来来回回总那么几件旧衣裳轮换着穿,日常用具亦是如此。
  听闻他私底下还抽空去坐馆教书、代笔书信,零零碎碎做了不少兼差,沈惟钦所言帮人代职书办也是其中一件。众人都认为他这是要攒钱娶媳妇,素日里见他做兼差回来,总不免打趣几句。沈安对此总是报以沉默,不承认也不否认。也是因此,父亲母亲才合计着要帮他说个媳妇。
  沈安死后,他原先的居所被空置下来,还保持着原样。眼前书房不大,布置简朴,占地最多的就是后头那一排大书橱。
  她素日绘人不多,况本身也不想为沈惟钦画,索性将那幅肖像拿去纪先生处,让他老人家临一幅出来,但又嘱咐,只要六七分相像。毕竟凭空画肯定不可能十足十的相似。
  待纪先生画好,她再三谢过,末了将原画送回沈安的书房,端等着沈惟钦来取画,并兑现承诺。
  谢思言在卢龙滞留了几日,启程回京这日,齐正斌来送。
  寒暄半日,齐正斌道:“世子既然不肯将那两样东西交于齐家保管,那自家定当谨慎小心,有道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世子虽非匹夫,但总是事关重大,审慎为上。”
  顿了顿,他又道:“我有一事不明,还望世子不吝赐教——世子究竟是何时发现自己被我的人盯上的?又是如何发现的?我最初派去盯梢的人,分明没有暴露行踪。”
  他早在谢思言登科之后,就开始着人留意他这边的动静。不过只是暗中盯梢而已。后来谢思言出京来到永平府,他手下那帮人才渐渐由暗转明,一路从蓟州追踪到卢龙。
  谢思言道:“你那群手下确实隐蔽得好,我起先也没发现。但后头我起了疑心。我从这趟出门那一刻起就开始防着你了,并非到了蓟州才发现。至于我是如何发觉被你盯上的,恕难奉告。”言罢,策马而去。
  齐正斌盯着他的背影,面色渐沉。
  其实不必谢思言说,他也能看出谢思言是一早就察觉了他的盯梢,眼下问出,不过是想印证自己的猜测。至于谢思言是如何发觉的,他也有一个揣测。
  他此前跟谢思言接触甚少,他可以肯定自己并未在谢思言面前露出什么端倪。那么问题只可能出在一个人身上。
  陆听溪。
  谢思言身边人中,陆听溪是他接触最多、也是最令他松懈的人。
  他想起了自己此前护送陆听溪母女到通州时,跟她说的那番为自己辩解的话。那番话于他而言其实是多嘴,他后来想起,有些后悔,觉着自己那真真是不智之举。但当时情形再历一次,他未必忍得住。陆听溪防贼似的防他显然是因着谢思言交代了她什么,他真是见不得小姑娘这样听谢思言的话,就忍不住多说了几句,想证明自己并非她的敌人。
  小姑娘肯定转头就原原本本将之告诉了谢思言。大约也正是因着那几句话,谢思言对他起了疑心,知道他在留意他的举动。于是这趟出门,才故意往与舆图不相干的永平府来,为的不过是引出他。谢思言一路从蓟州疾行至卢龙,哪里是被他手底下那帮人追的,分明是在遛他们。若非他不能离京太久,怕是会从永平府跑到河间府。而真正去探查舆图上标注地方的,应是谢思言手下另一拨人,如今应该已经得手了。
  齐正斌轻抽口气。
  谢思言这厮狡诈如狐,又攥着一把好牌,这也就罢了,为何连陆听溪都这样向着他?谢思言过得未免太滋润了些,真想看看他吃瘪的模样。这世上能让谢思言吃瘪的,怕也只有一个陆听溪了。
  齐正斌轻笑。谢思言想娶到陆听溪,不是那么容易的。
  谢思言回京途中,瞧见街边有贩夫叫卖粽子,这才想起已近端午了。他命人买了几个不同夹馅儿的粽子来,包起来路上吃,又拣着几样禁放的地方名点买了几大包,快马加鞭往京中赶。希望等他回京见着小姑娘时,这些吃食还没坏掉。若非天热粽子易变质,他真想连异乡的粽子也带回去给她尝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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