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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奸投喂指南 (海的挽留)


  “那碟软籽石榴离你太远了,我帮你取。”
  “你不必伸手,对,把手放到袖炉上暖着就是,我帮你剥了石榴籽喂你……来,张嘴。”
  ……
  陆听溪沉默。
  她忽然觉得自己在谢少爷眼里可能是个残废。
  谢少爷见小姑娘不张口,摊开手掌给她看:“我方才去净了手的,放心。”
  这屋内虽没几个人,但陆听溪实在不好意思让他当众喂她,她觉得谢少爷有些不对劲。恰巧想打哈欠,她侧偏过头去,尚未及掩口,就被眼疾手快的谢少爷塞进了几颗石榴籽。
  陆听溪暗瞪他,谢少爷仿似没瞧见,柔声问还要不要。
  对上他深不见底的一双黧黑眼眸,陆听溪忽然想起些靡密情景。
  这句问话,是他在床笫之间的惯用语。天晓得每回她临昏死过去之前听见这么一句,多想一掌摁死他。
  几乎是下意识的,陆听溪往旁侧挪了挪身子。
  沈惟钦倏然上前:“世子没瞧见姑娘抗拒?”
  谢思言一把抓住陆听溪一双娇若无骨的柔荑:“我们夫妻之间昵昵无间,何来抗拒?”
  陆听溪正是倦乏之际,也没抽回手,侧着头打盹儿。谢思言体贴地将她的脑袋拨到他身上倚着,抬头冷睨沈惟钦,目光满含挑衅之意。
  正此时,外间兵士来报说,罪囚已押到。
  谢思言让陆听溪在内安坐,跟沈惟钦一道出了卷棚。
  此间本就是监斩官坐镇之处,卷棚外面视野开阔,可将法场情形一览无余,由此骋目观之,周遭前来观刑的人潮乌泱泱一片,众人口中呼出的白气几乎勾连成一层薄雾。
  法场内中,蓬头垢面的罪囚重枷加身,由两个甲胄赫赫的兵士看守着。罪囚一直深埋着头,须臾,监斩官领着一众属官上前,亲验了罪囚的身份,回来朝谢思言与沈惟钦赔笑,称罪囚确系本人,只等时辰到了,就开始行刑。
  两人都是容色淡淡。
  等监斩官领着属官走开,谢思言望着法场上的罪囚道:“罪囚毕竟也是殿下的叔祖父,殿下竟是无动于衷?”
  “世子想让孤有什么反应?”
  谢思言笑道:“譬如,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沈惟钦淡淡道:“世子不要总想法子中伤孤,孤受不起。再有,孤的姻缘不需世子劳心,世子纵是无双国士,也撮合不了孤与阿古达木之女。”
  谢思言不以为意。以沈惟钦的头脑,能想到阿古达木来找过他也不足为奇。
  行刑时辰将至,谢思言瞥了眼刑场上的罪囚,道:“我怕此间血腥气吓着淘淘,答应了她,行刑前就走,告辞——有时红鸾星动,挡都挡不住,说不得宝音郡主当真是殿下的良缘,殿下可要珍惜眼前人。”笑得意味深长,飘然而去。
  沈惟钦目若寒潭。
  不知是谢思言确有其意还是他多虑了,他总觉他那句“珍惜眼前人”颇具讽刺。无论他是沈安时还是死后复生、恢复记忆之前,陆听溪都算是他的眼前人,他先前其实有很多得到陆听溪的机会。但要么是因着地位不匹,要么是因着对面不相识,横竖总在错失。
  何其可笑,何其可悲。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沈惟钦垂眸,慢条斯理往紫铜鎏银双鹤手炉里添了块银霜炭。
  天兴帝在早前就已除了宁王的封国,原宁王世子、世孙,原宁王嫡系的几个郡王,以及一众王府女眷、郡王府女眷,皆被殃及。嫡系后裔尽判斩首,其余男丁,无论庚齿,流徙三千里,女眷悉入浣衣局,终身不得出。
  浣衣局实则是年老及戴罪宫人的聚居处。浣衣局并不在皇城内,宫内每月送些米盐,供浣衣局众人苟延,待其自毙,以免泄露宫闱秘事。
  对女眷们的处置实则是留了情面的,否则入了教坊司只会更惨。
  宝音郡主例行去往楚王府邸的路上,瞧见押送罪眷的囚车,唏嘘不已。说是罪眷,可这群女人又做错了什么?
  她虽知连坐的初衷,但让一群无辜的孱弱妇孺跟着偿罪这等事,她还是觉着荒谬。
  楚王又是不在府上。宝音索性留下跟李氏闲话。
  不多时,忽见厉枭带着一众护卫回来。护卫抬了好几口小箱箧,内中不知所盛何物,瞧着轻飘飘的。
  李氏随口问了句,厉枭并不肯说,只道殿下自有用处。宝音郡主在旁道:“想是殿下备办的年货吧。”她知道这是天朝的习尚,年前都会备下许多吃食。
  李氏觉着诧异,年货早就置办好了,如今府中人又不多,纵是犒赏下人的,也使不了这么多。但随即她又想,兴许是宫里赏下来的,皇帝是阿钦的堂叔,年前多些恩赏是再寻常不过的。故此也未在意。
  李氏转头看到宝音郡主,又觉头疼。她是绝不想要个番邦女子做儿媳的,只这郡主也不能得罪,否则她早就婉言送客了。
  宝音郡主全没瞧出李氏的为难,兴冲冲道:“我还是头一次正正经经在天朝过年,听说天朝有守岁之俗,我除夕来与你们一道守岁,如何?”
  李氏一怔,一时脑仁儿更疼了。
  除夕之际,陆听溪早早困了,周全了礼数,就回房倒头躺下。
  迷蒙间听得房门开合的动静,没在意,翻个身继续睡。
  亥时末时,她迷迷糊糊醒转。
  寒冬里窝在暖阁绣榻上,蜷在卷成小卷的松软锦衾里,从锦衾里钻出半颗脑袋,但觉兰蕙香霭,气暖似春,在被中舒个懒腰,还能嗅到前日晒被子熏上的阳光气息。任他朔风呼啸,漫天飞雪,都被阻隔在外,传到耳中也不过隐隐簌簌之声。
  实在是人生第一惬意事。
  陆听溪嘴角微勾,闭着眼打了个滚,轻舒兰臂,拥住了身侧一条新打的鸳鸯绣丝衾。这锦衾是老太太选的被面,上头有六支菡萏,六对莲蓬,并一对鸳鸯,凡物皆双,寓意和和美美,成双成对。
  只是她拥上去后却觉有些不对劲,睁眼一看,就对上了谢思言浸在晻昧灯火里的一对幽邃眸子。
  她倏地收回手,睡意去了大半,这才发现,他不知何时躺在了她身侧,还学着她的模样,以那条新打的鸳鸯绣丝衾将自己裹成个蚕茧。
  她坐起,让他躺回他的架子床去。
  谢思言纹丝不动:“是你硬拉我躺下的。我本是来看看你被子盖妥了没,谁想到才走到你跟前,就被你拽趴下了。你搂着我不肯让我走,还说什么其实你早就想跟我重修旧好了,每晚都梦见我。”
  他抬眼看来:“你睡前是不是喝了些金盏露?这种宫中御酒房酿的酒后劲很大,你约莫是醉了。所谓酒后吐真言,我竟不知原来你心里这样惦记我。你怎不早说,何必这样苦着自己。”
  陆听溪扯他起来。打死她也不信她会说出这种话。
  扯了半日,谢少爷纹丝不动,她打算迈过他,爬到绣榻里侧去,谁知才越过他,就被他一个翻身压在身下。
  “今年的事还是不要留到明年了,”谢思言的指腹在美人娇软双唇上游移,僵了片刻,语气终于软下来,“好了乖乖,我怕了你了,别气,我答应你还不成?往后再有什么事,我会尽力提前与你说。你若再跟我分寝下去,咱们却要到何时才能有孩子?一年之限快到了,我虽能顶得住父亲那边的施压,但也怕你届时重压加身。”
  他父亲当时跟陆家说什么成婚一年无子即要为他纳妾,他知道不是说说而已。他自有法子拖住他父亲,但却不想他父亲给他的小宝贝施压。能在逾期之前怀上自是最好的。
  他跟她耗了这么久,如今突然服软,陆听溪很是意外。她确认了一番,终于道:“那你立个誓,如若食言,就胖十斤!”
  谢思言垂眸笑道:“你这是何苦,回头我若真是胖十斤,被压得缓不过气来的还不是你?”
  “你难道不该担心你胖十斤会变丑吗?”
  谢思言眉尖微动:“我底子好,即便变丑几分,也依旧俊美风流,多的是姑娘想跟我。你得好生珍惜我才是。”往她脸上一揉,“来,叫声哥哥听听。我最爱你甜甜唤我‘哥哥’的声调。”
  陆听溪躲开他的魔爪:“我从前觉着你就是个爱欺负小姑娘的小混蛋。现在我不这样想了。”
  谢思言捏着她脸上软玉细脂似的一点娇肉,眯眼。
  看来小姑娘已在不知不觉间对他改观了。不仅改观了,还会对他表意了。
  “那现下你如何想我的?”他伏身,与她鼻尖相抵。
  “现下我觉着你是个长大了的混蛋,俗称,大混蛋。”
  ……
  沈惟钦最终也没应下与宝音郡主的婚事,为此宁可放弃自己先前的增设藩王甲兵数的提议。天兴帝本也不想让沈惟钦娶得宝音郡主壮势,何况沈惟钦肯让步,皆大欢喜,遂顺水推舟应下,
  只是沈惟钦并不急着回封地。宁王之乱的善后事宜确实尚未理毕,天兴帝便也暂且未作催促。
  开春之后,保安州几乎滴雨未落,更南端的保定府亦然。如此持续了两月,渐演成灾。天兴帝派了两个钦差分别前往两地赈灾,但两地属官似与治下生民有抵牾,又兼层层盘剥,最终能拿来赈济灾民的银钱寥寥无几,两边差事全都办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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