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听溪忽地按住谢思言的臂膀:“不生气可以,但你必须跟我赔罪。我那几日因着你的事被折腾得多惨,我至今记忆犹新。你若不赔罪,我是意难平的。”
谢思言缄默须臾,嗓音略显艰涩地开口:“我可以为那日让你受的磋磨致歉……”
“不是为我所受磋磨致歉,是为你隐瞒我导致我受了许多磋磨而致歉,关键在于‘瞒我’。并且,你要保证下回再不瞒我。”
谢思言箍在她腰间的手一紧:“别闹。”
“你一日不说,我一日不宽宥你。”
谢思言眸色瞬时晦暗,强行按住她:“本事见长了,我偏不说,你奈我何?”
陆听溪待要再说什么,身子已被他牢牢制住,开口欲呼,双唇亦被他堵住。
“来,你倒说说你宽不宽宥我,”谢思言垂眸盯着明眸圆瞪的美人,“你敢再说一次,我就敢让你喊破喉咙,信不信?”
……
陆听溪翌日起身时,日已三竿。
她自成婚以来,从未起得这样晚过。丫鬟们说,谢思言已去老太太并贾氏那头打过招呼了,帮她免了晨起问安,她听了愈加羞赧。不论谢思言给她寻的什么借口,明眼人一看就知她是为何晚起。
不过,失而复得的一对天竺鼠给了她些许慰藉。
据说这对天竺鼠是谢思言一大早就从外面拎回来的。天竺鼠不负鼠名,生来胆小,骤闻高声都会吓得窜回窝里。不知是否今晨被谢思言吓着了,被她重新放回笼中后,也还是一副哆哆嗦嗦的怂样,连那猪叫一样的哼唧都不嘹亮了。
她正张罗着给天竺鼠喂食,谢思言从外头进来。
“你昨晚打哪里发现它们的?我怎生觉着它们都瘦了一圈。”她低头轻抚天竺鼠柔软光顺的被毛,心疼道。
谢思言朝耗子窝里相偎相依的两只天竺鼠投去冷淡的一瞥:“至多也就饿了一晚,哪里就瘦了?镇日吃得比猪都多,胖得活像是两根成精的灌腊肠,你看它们扭身子时,像不像两滩流动的肉糜?”
“那是虚胖,去掉毛就没那么胖了,你不信捏捏。”
谢思言当真朝笼子伸出手,两只天竺鼠吓破了鼠胆,扭着滚圆溜肥的身子四处乱窜,扯着嗓子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嚎。最后挤做一团,好一副苦命鸳鸯的模样。俯瞰下去,宛若两碗拼在一起的肉糜。
谢思言嗤之以鼻:“什么天竺鼠,就是投胎到耗子身上的猪。不知道的听见这动静怕还以为我这院子里养了两头猪。”又道,“那贾悦非但想暗算你,还偷走了你的大耗子,父亲说了,赏她两顿家法,然后让她娘家人将她领走。”
陆听溪道:“她不是谢家的人,如何受谢家的家法?”
“她虽不是谢家的人,但她是在谢家的地盘上犯了事,父亲眼里揉不得沙子。他兴许还是不大认可你,但他是个极讲宗祧章程的人,你是他儿媳妇,在外人面前,他是一定会对你多加回护的。况且这桩事,也关乎他与谢家的脸面,贾悦触到了他的逆鳞了。”
谢思言目光沉沉:“只不过……”
陆听溪等着他的下文,他却并不继续说下去,转了话头。
谢思言目光幽微。
只不过,两顿家法如何能消他心头之气呢。昨晚他若是未能及时赶到,会是怎样的后果,他根本不敢设想。
再者,也是时候清理贾氏了。
万寿圣节这日,文武百官与内外命妇例行入宫朝贺。
因着谢思言平定宁王之乱功勋卓著,陆听溪破格得了封诰。谢思言除却晋为次辅之外,还得了太子太师的虚衔——三公、三孤并太子三师、太子三少均属虚衔,俱系为勋戚文武大臣加官、赠官之用,是个锦上添花的意思。
太子太师秩从一品,天兴帝就于破格之外再破格,给了她一品夫人的诰命。她如今的诰命品级比她祖母都高,是外命妇之中,除却公侯伯夫人之外,品级最高的了。
外命妇之中,国公夫人品级最高,其次是侯夫人和伯夫人。这些丈夫爵位加身的夫人们凌驾于品官夫人之上,又因着魏国公府门庭煊赫,贾氏甫一现身,就被一众命妇围了起来,逢迎不绝。
陆听溪不以为意。贾氏而今多方顾忌,对她格外关照,她跟她总还是能维系着表面这层敦睦。
命妇朝贺毕,又用了膳,陆听溪正观歌舞,忽然内急。太后宫中她是常来的,也没唤宫人引路,一径出了大殿。
从东净出来,她正打算折返,却闻得一阵细碎的私语声从蓊郁花木后传来。她不想凑什么热闹,回身打算放轻脚步离开,沈惟钦的笑语传来:“姑娘而今成了一品夫人,就六亲不认了?”
陆听溪步子一顿,想作速离开,沈惟钦的举动却远快于她。
“姑娘跑这么快做甚,我又不会灭口。”沈惟钦挡住她的去路。
陆听溪道:“不知殿下有何指教?”
沈惟钦端凝她,俄而,语调转低:“私底下,姑娘可以不必这般拘谨的。对我直呼其名也可,如果姑娘肯唤我一声‘阿钦’,那最好不过。”
陆听溪抽气;“殿下明知我不会这样,下回不要开这等玩笑。”
“我可没有跟姑娘玩笑。姑娘骨子里根本没把我当成楚王,那何不叫得随意些,”他见陆听溪张口否认,淡笑道,“姑娘若当真将我当成什么劳什子亲王殿下,就不会只在口中唤‘殿下’,却极少行礼。若换做旁人见我不礼,我一早就处置了,可姑娘就不同了,不论姑娘如何待我,我都受着。姑娘在我这里,永远有特权。我对着姑娘,也从未拿过架子。”
沈惟钦又擎了擎手臂,问她觉着他今日这身穿着如何:“我提早三月就开始着人裁衣了,这一身从头到脚都是簇新的。”
陆听溪默了默,要绕过他去,再度被阻。
“姑娘那日从萃秀山回来,难道没甚感想?谢世子与我是一类人,姑娘在宁王之乱之中看了那么多戏,难道还没看出?”
陆听溪一顿,忽然道:“是你,是你故意将三姐当我抓去,引我过去看你们那出大戏的?之所以选我三姐,是因为担心换做旁人,我就不会跟去,对不对?若非如此,我实在想不出,容貌与我并不相似的三姐为何会被你们掳走。”
沈惟钦不置可否,只道:“皇帝的位置并不稳当,姑娘大抵不知,皇帝这回擢升谢思言,惹得一众老臣反对,后头若非他一意孤行,发了中旨,谢世子如何能晋次辅。”
“谢世子得除掉仲晁,才能集权于一身。我倒庆幸当初因着世子不信我,没能与我联手除掉仲晁,否则我此刻岂非自寻麻烦。若不是仲晁,世子即刻就要腾出手来,进谏削藩之事了。”
“我已给皇帝递了奏疏,要求恢复立国之初的兀良哈三卫,藩屏重镇的亲王,带甲十万,其余亲王三卫减半。姑娘猜皇帝会不会批?”
“这种事,我管不着。”陆听溪道。
“那姑娘猜猜,那根断指是谁的?”
他语声分明极轻,但陆听溪听来却一阵悚然。他的眼眸幽晦若深渊,内中是万年不化的霜雪。
沈惟钦的视线一落到陆听溪身上,就即刻温软下来,待要再说什么,却听得身后劲风骤起,他面色陡寒,回身一把攥住那偷袭而来的九节鞭。
宝音郡主费尽气力都没能将鞭子抽回,急唤身后随从上来帮忙。
她身后一个北狄大汉飞快冲来。那大汉生得虎背熊腰,小臂比沈惟钦大腿都粗,瞧着步姿也是个练家子,然则无论是祭出拿手招数还是径使蛮力,都没半分用处,鞭子仿似长在了沈惟钦手里,纹丝不动。
宝音郡主气得在原地转了两圈:“连个白面书生都敌不过,没用!”又瞪向沈惟钦,“把鞭子还我!”
沈惟钦容色冷厉,振臂一挥,那九节鞭就仿佛游蛇一样,“嗖”的一下缠到了不远处的一株银杏树树冠上。
宝音郡主美目圆睁,气得跳脚:“我认得你!你就是我那日在首辅府上见着的那个……”上下打量,语声忽收。
容貌踔绝的人是不易被忘记的,宝音从背影就认出了眼前这人是先前在仲晁母亲庆寿那日见过的那个,但当时匆匆,未得细看,今日对方显然是刻意打选了衣冠,玉带鲜衣,漠然独立,桂魄仙枝一样,洒落之姿惊人眼目。
尤其睥睨望来时,恍若冰石磊砢,磷磷烂烂,孤霜傲雪,寒玉澔澔。
高不能攀,贵不可言。
宝音郡主许久才醒神,面上竟起了一层薄红:“你……你是什么身份?”
沈惟钦根本懒得理会她,回头已不见了陆听溪的身影,眸底戾气更甚。他不理宝音郡主的呼喊,一径去了。
那夺鞭未遂的大汉将缠在银杏树上的九节鞭取下,恭恭敬敬捧到了宝音郡主面前,却被她一把拂开。
她骋目望向沈惟钦离去的方向,忽地一笑。
这人比江廓生得还要好,最要紧的是,合她胃口。那种温顺如绵羊的有什么意思,这种一看就不是善茬的,方能激起她的征服欲。
当下命人去打探了,这才知晓这位原是天朝的王爷。怪不得那等龙章凤姿。最妙的是,这人尚未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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