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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奸投喂指南 (海的挽留)


  谢老太太盯着孙儿快得仿佛要飞起来的背影望了少时,重重一哼。
  男人果然都爱面子,她这孙儿强横惯了,终究还是拉不下脸来。
  谢思言出了门,行了不多远就碰见了赵景同,被对方请去了擎杯楼吃酒。赵景同新婚不久,坐下不多时就开始跟谢思言倒苦水。
  “女人真难伺候,大抵也是我惯她惯得狠了,您不晓得我那媳妇有多不讲理。我跟您学一段。”
  赵景同双手撑桌,身体前倾:“有一回,正逢着她小日子,又赶上我们正闹不快,我就吩咐丫鬟给她备个汤婆子,想让她消消气,当时跟丫鬟说话的时候稍长了些,被她瞧见了,她就说我想收用了那丫鬟。我再三解释,她瞪着我说不听不听不听。”
  “我就说,那好,我不解释了。”
  “而后您知道她说什么吗?她气势汹汹地拍桌,恼道,”赵景同捏细了嗓子,学着其妻的神态语调,“好啊,你连解释都懒得解释了!赵景同你没良心!”
  谢思言喝了口清河酒:“夫纲不振的下场。你若一开始就镇住她,何至于此。”
  “谁说不是呢,”赵景同看向谢思言,“谢阁老这般欹嵚历落、威严赫赫,在家中定是地位超然,令阃想来在阁老面前都不敢耍小性子吧?争吵更是没有的吧?”
  谢思言慢条斯理饮罢杯中酒,命一旁的酒保盛一碗秘制排骨汤,瞥了赵景同一眼:“还好,内子一向娴静。”
  赵景同抚掌:“诶,我就说,还是阁老压得住场。我听闻有些惧内的同寅,还有被老婆罚跪搓衣板的。您说说,这是大丈夫能干的事吗?正所谓,‘男儿膝下有黄金,岂肯低头跪妇人?’还好贱内没提过这一茬。她回头若让我跪,我是绝不肯屈膝就她的!”
  赵景同说着话,忽而想起对面的阁老出身豪门巨室,顿了下:“阁老可见过搓衣板?”
  谢思言淡定尝了口排骨汤,低眉轻嗤:“也就偶尔遇着府上下人洗衣时见过一两回。”
  赵景同叹道:“阁老真真大气。诶,不如这样,我改日让贱内去国公府拜会世子夫人,说不得她与世子夫人处多了,也能学些温婉柔顺的娴静秉性。”
  他见阁老一滞,担心自己哪句话说得不妥,紧张询问可是有何不便。对面的阁老喝完半碗排骨汤,不知想到了什么,举目看来:“也可。”
  望着连连称谢的赵景同,谢思言拿雪白的绢帕揩了揩嘴。
  是时候让他家里那两个提醒赵景同的夫人还有搓衣板这种刑具了。不过在此之前,他得提醒那个小妖精一下,不要把他卖了。
  陆听溪最终还是回了国公府。
  她不宜长住娘家,陆家一众长辈都催她赶紧回去,尤其她母亲,话里话外暗示她不能给一些别有居心的留空子,早些生个哥儿才是最实在的。
  她心里是有些不甘的。她那回被折腾成那样,谢思言受的折腾还不及她所受的一半。不让他记住这回,恐怕还会有下回。
  她甫一回国公府,贾氏就得了信,亲来接她。
  等行李都归置好,贾氏道:“你表妹恰巧也在府上,你先歇口气,晚夕来我这头跟你表妹耍子。”
  陆听溪敷衍几句,以为贾氏不过客套,谁想到掌灯时分,贾氏就使人来叫她去一道用膳,她拒了,等饭毕,贾氏又着人来请她去饮新制的桂花酿。
  陆听溪顺着天竺鼠柔滑的毛不舍得撒手,再度回绝。少焉,贾悦来了。贾悦自道请她过去是她的主意,不过是多日未见,想见她一见。又瞧见她手掌下的天竺鼠,十分欢喜,连问这是何物,既像老鼠又像猪的,她以前怎从未见过。
  陆听溪心道这对天竺鼠是番邦进贡的,国朝又不产,举国上下大抵只有这么一对而已,自然稀罕。
  贾悦见陆听溪不接茬,尴尬笑笑,又寒暄几句,出了鹭起居。
  往前行了几步路,她又禁不住回头望。
  在国公府诸多院落中,鹭起居不是最大的,却是最别致的。内中厅堂深阔,亭阁峥嵘,卉物棋布,活水琤琤,据说此间的院宇布局与草木拣选都是世子爷亲力亲为的,有些世家公子附庸风雅,想照着鹭起居这个布局布设自家居处,但不是自家宅邸地方不够,就是财力不足,搜罗不来这许多珍花异草跟烧钱的陈设。
  她听谢思和说,鹭起居的名字出自王安石的《桂枝香·金陵怀古》,词作上阕末尾有两句,“星河鹭起,画图难足”,世子爷爱其意境,遂拟此名。
  这等既富且贵又具情致的男人,还生得十二分人材,天人风仪也不过若此了。
  与世子爷相较,谢思和简直是一块烂泥。贾悦嘴角紧抿。
  ……
  谢思言回府后先问陆听溪可回了,得了肯定的答复,放了心,可晚来盥洗后到了起居室门前,又顿了步子。
  这小妖精大抵还气着,会不会还把搓衣板带在身上?他不跪就不让他近床榻?
  徘徊一回,他终究还是推门进去。
  陆听溪正埋头通发。见他进来,只瞥了眼。
  谢思言坐到床上盯她片刻,就见她打整好头发,径自将床上的被褥抱到了西面窗下的一张软榻上,倒头就睡。
  谢思言嘴唇翕动几下,到底没说什么,在床上倒头躺下。
  上回他因着自己的别扭与挣扎冷了她一阵子,是不该,向她赔罪没什么。可这回他不认为自己的所为有错。他前几日特地将她带去笔架山,甚至带她去地安门看那场绎骚,就是为了让她亲眼瞧见朝堂倾轧的残酷,那些诡计与厮杀,是她在后院感受不到的。
  如若不是想让她亲睹一番,他是决计不会带她去的。他担心吓着她。
  这些阴谋阳谋、血腥争斗留给他就好,她无需知晓。她只要每日为配什么穿戴、换什么妆容苦恼就好了。他原就打算娇惯着她一辈子的,那些血雨腥风,自有他来挡。
  可这小妖精并不体谅他的一番苦心。
  谢思言睃了榻上的那个锦衾包一眼。小姑娘睡觉时总爱将被子叠成个卷,再将末端折到下头,三面封闭,严丝合缝,继而将自己蜷成一团,顺着那唯一的开口,缩进这个被子卷里面。
  他曾笑她把自己裹得跟个蚕蛹似的,然后挤进去,撑爆她的蚕茧。
  小姑娘一般会气得挠他一下,然后搡着他要他重新将被子整理成卷,还要把最末端封死。他觉着奇怪,分明屋子里气暖若春,她为何还会执著于此,小姑娘说这样睡觉才舒坦,不卷好被子睡觉,就仿佛吃烤鸭没有蘸酱。
  但那么小的一个卷,如何能容纳他的折腾。他将她从床头欺负到床尾,连被褥衣物都散落一地,小卷早就散了。她每回精疲力竭睡过去之前,都要挣扎着抓了他的手,交代他将她的被子卷好。
  思及此,昔日与她敦伦的靡丽情形浮现眼前,她的香、她的软,仿佛犹在唇齿与掌心流连。她的嘤咛细喘,也不期然撞入耳鼓。
  谢思言忽觉猴头发紧,越发翻来覆去难以成眠。他竭力平复,可心绪愈加乱,连屋内熏的苏合香都仿佛成了她身上的幽幽体香。可怜他素了好几个月,如今终于得机解馋,却又憋着一口气。
  谢思言放下帐子,决定不再看她,阖眼背身。
  ……
  因谢思言在此番铲奸除佞之中居功至伟,未久,晋谨身殿大学士,仅次于资历最高的华盖殿大学士。又因着首辅邹益致仕,仲晁顺理成章成为新任首辅,次辅之位空缺,天兴帝几乎是想也不想,就顶着诸多压力将这位置给了谢思言。
  一时朝野震动。这位魏国公世子爷这个年岁就做了次辅,依仲晁的年岁,谢思言纵是硬生生等,这内阁魁首的位置要不了几年就能到手。一众股肱老臣实难想象自己一把年岁,在个年轻后生面前卑躬屈膝、俯首帖耳的情形。
  转眼到了重阳,谢老太太打算晚间治酒摆宴,借着过节的名头庆贺谢思言擢升之喜。摆宴之前,老太太领着阖府人去登高插萸。谢思言本是公务在身,不预备同往,但后头被老太太叫去,不知听老太太说了什么,终于答应告假一日,随众人出行。
  正是秋高气爽的时节,陆听溪约了几个素常交好的手帕交一道放纸鸢,几个妯娌也有此意,陆听溪不好推却,带了她们一道。
  因着谢思言终得成婚,年初又出了国丧,谢家几个少爷里,今年陆陆续续有两三个成婚的,她也因此多了两三个妯娌。妯娌里还有个熟面孔,董佩。
  董佩先前一门心思要嫁谢思言,未遂之后,董家又不肯放弃跟谢家攀亲的盘算,于是退而求其次,极力促成了董佩与谢思言堂弟谢思平的婚事。董姑娘嫁进来之后,各处都周旋得宜,只是每每见着谢思言,总还是神色有异。
  陆听溪与老太太打了声招呼,就跟一众女眷携了各色纸鸢去了远处的旷野。老太太也不搭理几个儿媳,只让谢思言坐在她对面,一头闲谈一头关注着陆听溪那边的动静。
  “瞧你那点出息,这几日连媳妇的头发丝都没摸着吧?”老太太悠悠道,“我授你两句箴言——媳妇做什么都是对的,若媳妇错了,参见前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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