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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臣 [强推] (蔡某人)


  好一个随意走走,走的兴师动众,那罗延又气又笑,想她到底是世子爷的宝贝,一时半刻还撒不开手,得客气伺候着,一副无计可施的样子,只得转身训了秋芙花芽两句,又招来一干丫鬟婆子,才要松气,听归菀叫住他:
  “那罗延,我想问问,他今晚不来了罢?”
  他?那罗延一愣,旋即明白了,归菀觉得有些失言,轻声说:“我问的是大将军。”
  那罗延本听她语气里不大尊重,鼻子里直出气,有心教归菀害怕:“这个,属下可不敢说,东柏堂里,就是过节沐休,大将军也有公务要忙的,来不来,谁也说不准。”
  归菀果真听得心口重重一跳,再不说什么,回到暖阁中,渐渐觉得鼻息有些发沉,头也昏昏热热,由着人伺候了,几口热饭下肚,精神方又回来几分。
  一抬头,他那件狐白裘挂在屏风上,又扎眼的很,归菀瞧的厌烦,恨不能扯下扔了,却只是避开目光,喊来秋芙:
  “秋姊姊,劳烦你去给我要碗姜汤。”
  说着冲她眨了眨眼,秋芙会意,知道这是要问蓝将军可有新情况的意思,转身打帘走了。
  劳累一日,又灌了不少冷风,归菀此刻有些惫懒,也实在怕自己夜间别害了病,才要拿姜汤发发汗,压一压。她倚在榻边,眼睛漫漫扫着四下,那双淡漠无波的眸子,忽的横在了心头:
  她疏忽了一件事。
  倘若他也认出了自己,只是佯装不知,到晏清源那里告状怎么办?
  她闭上眼,一阵阵凉意自脊背升起,再一定神,却觉自己好笑,他告便是,自己不过出去走一走,晏清源总不至于拿她怎样,即便这人不说,那罗延也是要告的,这样想,一时也无谓了。
  于是,在喝过秋芙送来的姜汤,听她耳语几句后,本担忧他不知几时来,但觉头更昏沉,慵慵倦倦,彻底阖上了双目。
  这一觉,她睡得香甜,只是到后半夜,不知怎的,分不清是梦是真,一只手在底下开始作怪,两人纠纠缠缠,不再陌生的饱涨感一下填满了她,归菀骤然一惊,忽的转醒,一缕青丝缠在了雪白的玉颈上,汗涔涔的,莫名的,整个身子似还残留着些许不尽意的空虚,她不由捂住了发烫的面颊,将脸埋起来:
  是梦,可是她怎么做起了这样的梦?梦中人分明就是他,方才,她也真的以为是他来了。
  归菀慢慢将脸掀起,竟不敢再睡了,撑着身子坐起来,抱紧了膝头。
  狐白裘依旧无声挂在那,仿佛成了他的眼,似笑非笑,戏谑地看着她,归菀心口又砰砰跳起来,难免羞恼,背过身,又重新躺了下去。


第39章 醉东风(15)
  元日沐休,东柏堂还是相对清净不少,晏清源再来,已是几日后暮色沉沉下来的时候。
  暖阁里,案前摆了一局棋,秋芙花芽两个对弈,两人一个执黑,一个执白,归菀坐在胡床边似在指教着什么,又似在交谈着什么,偶有阵阵娇笑,三人神情难得一致看起来很轻快。
  外头长阶泄玉,一地月明,铁马也在风中清脆作响,都比不得听伊人笑语。
  晏清源观赏了好半日,才慢慢悠悠踱步进来。
  一时间,见他进来,三个皆变了脸色,归菀不知怎的,霍地起身,一阵噼里啪啦,就将棋局拨的乱七八糟,一两颗棋子甚至跌落棋盘滚掉下去,恰巧其中一枚,停在了晏清源靴前。
  她这番行为,莫名其妙,晏清源却只是俯身捡了起来,在手里摩挲,眼睛里一点惊诧的意思也没有,笑看着归菀:
  “怎么,一见我,这么大的火气?”
  一旁秋芙两人又怕又局促,站也不是,留也不是,有些呆傻了。晏清源看她们也没什么眼色,微示不悦,归菀转头低声吩咐秋芙:
  “秋姊姊,你们先下去罢。”
  “啪”的一声,晏清源将棋子叩在了盘上,一撩袍坐上来,瞥了一眼立在灯下的归菀:整个人像是融融欲化的一抔雪,映着绿罗裙,就这个样子,语不尽的姿容,也敢招招摇摇地跑出去一天?
  晏清源一笑还在意中,先不跟她计较,对归菀勾勾手:
  “过来一起坐,我来领教领教你的棋艺。”
  归菀落落寡欢的,一见他,眼前暗天无日的,摇了摇头:“我不会下棋。”
  “那就看我下。”晏清源心情似乎好的很,数日不见,有句相酬,“杵在那做什么,过来。”他眉眼藏笑,笑里却又是惯藏刀的,归菀只好慢吞吞往他对面坐下。
  晏清源倒专心走起盲棋,归菀心不在焉,目光不在棋盘,却在晏清源身上:他用心做事时,嘴角笑意清淡无比,势在必得的模样,却是归菀万分熟悉的,这样的人,如果有一日,失败了又会是什么样子?他还笑的出来么?
  眉头越拧越紧,冷不防晏清源忽抬首看她,归菀来不及收不住眼中的恨意,悉数被他看在眼底,她惊得几乎跳起来。
  晏清源淡淡的:“去,给我倒盏茶来。”
  归菀如蒙大赦,一骨碌下了榻,走到几前,一颗心还在乱跳不止,转身回来时,默默将茶水递上,等晏清源遮袖饮了,正要去接,晏清源随手往一旁放下,点着棋局问她:
  “看了半日,看出什么名堂来了?”
  “我不懂。”归菀含糊敷衍了一句,晏清源呵呵笑了:“又不懂啊?”
  本稀松平常的几个字,只一刹,归菀记起相似的情形来,脸立时白了,打起精神,定定心绪,才看他两手轻声道:
  “大将军白子大气不拘小节,黑子则凌厉善于缠杀,若论格局,自然是白子更胜一筹。”
  晏清源失笑:“好孩子,你不是不懂么?我看你是个什么都懂的。”他慢慢将白子又走一招,笑意消散,眼中寒光四溢,夺人心魂,“你跟我说说,什么是格局?”
  归菀不由打了个冷战,想他父子二人事,不知该如何作答,好在晏清源这一回竟不纠缠,很快对她重拾微笑:
  “我看你个小姑娘家也没什么高见,不说这些,今日看过顾媛华了?怎么,你姊姊过的可好?”
  归菀一阵气闷,细细答道:“姊姊很好。”
  “你呢?”晏清源手底接着走棋,似是无心一问,归菀心里登时又酸又涩,眼睛里迅速困了两滴泪,努力打着转,不让落下。
  她过的好与不好,他是眼睛瞎了,还是心瞎了?
  不,他的心,是黑的。
  “我也很好。”
  违心的话,如果说多了,也会慢慢习惯罢?归菀双目不自觉又流露出无限迷茫,一起浮上的,还有那充盈着整张面孔的凄楚神情。
  “我看不太好,”晏清源盯着她,陡然换了话风,惊得归菀不得不回神,“这两个奴婢,痴痴傻傻的,看着也不机灵,你不烦么?”
  “不,”归菀斩钉截铁,话一出口,便有些后悔,她表现的太在意了,有心缓一缓,才接着轻声说,“两个姊姊在,我心里得许多安慰,我不想每日见鲜卑人。”
  晏清源又开始逗弄她:“怎么,鲜卑人是生的丑,你看不惯?”见她面上红了一霎,只觉可怜可爱,伸手把她硬拽到怀中来,让她如初春嫩笋的一只小手攀上自己眉峰,“你看看我,生的是丑是美?”
  如此亲昵,姑容不得,归菀亦受不了,却又挣脱不开,半被他按着,半自己抚摸了,顺着他线条分明的脸庞一路走下来,心底忽一滞,一时怔住,原是对上了他那双此刻清澈的犹如秋水映明月的眼睛。
  银缸明烛尚未销残,他在浮光里对自己温柔一笑:“怎么了?我是丑得吓到你了?”
  晏清源的嗓音低低颤动,深沉动人,存心蛊惑她,归菀情不自禁满脸漾就一个春,别过头去:
  “没有,大将军并没有吓到我。”可她分明宛若受惊,娇颤颤地将自己想要藏起来一般。
  晏清源不丢手,就在她颈窝蹭着,像是自语,又像是对她呢喃:
  “那你我二人可真是般配得很。”
  月透朱窗,他的手顺势也透进来,轻佻地对归菀继续道:“你我无一处不般配,自然,还是此间最配。”
  霎时间月缺花飞,归菀吓得身子扭了扭,撩起被他蹭乱的乌发,小手轻推他:“大将军不饿么?该用饭了。”
  不管如何,饭总是要吃的,归菀见晏清源放开手,暗舒口气。
  归菀用饭,向来细嚼慢咽,这是自幼的习惯,陆氏家风讲究的是惜身养福。晏清源看她吃相极秀气文雅,默默看了片刻,才点着一道淮扬菜问道:
  “你几时收买了后厨,给你做这些东西?”
  话一出,归菀就听得有些害怕,他这个人,玩笑的语气,不着意透着丝凉意又是那么可怕,手底双箸颤颤,捡了片鱼轻轻放进口中:
  “我吃不惯那些肉酱,让两个姊姊传话给我做的。”
  她壮胆加了句:“大将军若是觉得我过了,我以后不吃。”
  晏清源忽的伸出手来,从她腰间解了帕子去,在嘴角按了按:“不必,我这里,你想用什么用什么,”他笑意深沉地看着她,“等开春,我带你去漳河附近走走,三月三的时候,漳河也有曲水流觞。一个冬天,怕要闷坏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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