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溪有些傻眼,默默地看了看惨遭元焘荼毒的半串冰糖葫芦,粉脸微寒,转过身,也不辨方向,一声不吭地就往回走。
元焘连忙拉住她:“云儿,我不是故意要抢你的冰糖葫芦吃。”
他嘴里塞满了冰糖葫芦,说起话来含混不清。
云溪微恼地看着他越抹越黑,粉脸更寒:“嗯,你是有意的!”说完又走。
元焘低头看看只剩下一半的冰糖葫芦,连忙追在云溪身后哄她,可说尽了好话,云溪就是不理他。
无奈之下,元焘只得使出苦肉计,故意绊倒自己:“哎哊!”
云溪的脚步登时微微顿了顿,但随即,走到更快。
元焘只得更加大声的“哎哊”、“哎哊”,谁知方才护主不力的暗卫们这次长了心眼,一见主子跌倒,也没空分辨出这委实是一个计策,不约而同地全都从暗处奔了出来,凑在元焘身边嘘寒问暖。
“主子伤到哪儿了?”
“属下愿意背负主子!”
“属下也愿意背负主子!”
一时间,元焘的脸色比铁还青,指着众人恼羞成怒道:“滚,全都滚!谁叫你们出来的!”
碰了一鼻子灰的暗卫们这才晓得,原来元焘所谓的摔倒只不过是一个诳美人回心转意的苦肉计,于是纷纷递着眼色溜走,却又躲在暗处各个神情兴奋地等着看自家皇上怎么哄得娘娘开心。
其实云溪听见元焘气急败坏地呵斥暗卫的时候,早就忍不住悄悄笑出了声。
待暗卫们回避起来后,她想了想,还是顾及元焘的面子,板着脸走到了他跟前,蹲下来,用手戳戳他捂着的脚踝:“是这儿吗?”
元焘被戳的有些痒,但又不敢说“不”,只好顺从地点了点头。
云溪喊一个稍微露出了些头的暗卫:“你过来背一下!”
暗卫唯唯诺诺地走出来,看了看元焘,不敢说话。
元焘咬牙道:“朕自己可以走!”
说着,利落地站起来,忽然扛起云溪,把她扔到自己那匹雪蹄青骢马上,然后跳上马,策马扬鞭,朝城外某个方向奔去。
云溪被吓得惊叫,紧紧扶住元焘的腰,听着耳畔呼呼的风声渐渐平稳,悄悄探出头,看着两侧如倒退般飞快向后走的夜色,忽然觉得,哪怕骏马奔驰得再快,夜色再深沉浓郁,只要自己一直这样紧紧攀附着元焘,和他在一起,那种感觉真的是说不出的温暖和踏实。
雪蹄青骢马是在月老庙前停下来的,元焘抱着云溪下马,道:“上回来去匆匆,你未曾给那株连理树植土,今夜正好补上!”
他轻轻两下敲开庙门,守门的童子认得是当今天子,连忙要去喊陌尘道人,却被元焘阻止:“朕只是和朕的结发妻子来看看那株连理树,毋须惊动道长。”
说罢,领着云溪进去。
深沉的夜色中,只见一株枝繁叶茂的连理树坐落在月老庙庭院里,两棵树各自有各自的枝干,却又有一条碗口粗的枝干彼此相连,在黑夜中远远望去,依稀就像是两个感情深厚的人偎依在一起,永世不能和分离。
陌尘真人到底是被童子叫醒,亲自准备了土和铁铲。
云溪和元焘相对视,看见他深色眸子幽如潭水亮若星辰,心情起伏,与他手执手一起,一铁铲一铁铲地把土植在连理树下,心中隐隐地想和元焘这样永远恬静而美好地在一起。
放下铁铲,元焘抱着她飞身坐在连理枝上,蒙住了她的眼睛:“云儿,那日你始终没说你想要什么,但我,却想把自己能想到的最美好的送给你!”说罢,缓缓移开一双温暖的大手。
霎时间,只听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到处响起,云溪一抬眼,看见了漫天流光四坠的星辰……
传言
“云儿,我心悦你!”
明媚绚烂的烟花之下,元焘挽起云溪的手,琥珀色的眸子像星星一样明亮,他一遍遍轻吻着她,柔声道:“从前,我只道生在皇家,得到整个天下才是最重要的。直到那一日,亲眼看见你被困于火海之中命悬一线,那滋味,简直比我自己被凌迟还要难受万分!幸而你没有事,要不然的话,我……”
话未说完,他的声音已然沉了下去,喉咙亦有些许哽咽。
云溪肃然动容。
诚然这些话她从未听元焘说起过,可一想起当日形势岌岌可危,自己被缚于承天门外,元丕金銮殿上皇袍加身,孰重孰轻,一眼即见分晓。然而那情那景之下,元焘却选了她。
轻轻的,云溪将一只素手覆在元焘大手上,对他剖白道:“当日我被梁帝逼着嫁给你,心里,确实是不情愿的。从前楚到南梁,再到北邺,我以为自己的心已经死了,这辈子不会再爱了。”
顿了顿,她抬起了眼,仿佛看到了那日烈烈燃烧的火光中,元焘一袭黑色劲装跃上刑台,满眸子的急迫像一潭蕴含生机的种子,彻底滋润了她一颗死寂的心。
漫天飞舞的烟花流星似的闪过,云溪倚靠着元焘的肩,对他掏心掏肺道:“佛狸,谢谢你,让我重新活了过来!”
彼时夜风微凉,云溪稍微蜷缩了一下身体。
元焘立即将穿着的赤金大氅脱下,披在云溪身上,与此同时声音沙哑道:“我余生唯愿倾尽北邺二十万大军之力,护你一人周全和平安。”
云溪被罩在温暖舒适的大氅中,微微颤抖了一下。
有那么一刹那,她几乎就要脱口道:你可知我君父无辜惨死?你可愿助我复仇?
可漫天的烟花就像情人口中的甜言蜜语,她舍不得也不忍心破坏这难得独享的美好。
恬静中,五光十色的烟花渐渐疏落,云溪倚着元焘睡着,嘴唇微弯,暖进了元焘的心底里。
“云儿,我会等着你,等着你亲口和我说!”
元焘叹了口气,轻轻抱起云溪,把她放在暖轿里,偎依在自己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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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艳阳高照。
云溪自睡梦中醒来,只觉得太阳暖融融地照在地面上,挥洒下一地耀眼的阳光,温暖极了。她懒洋洋的赖在榻上不愿起床,总觉得自己比前些日子更懒惰了不少。
凌翠端来浴脸的金盆,指着桌上一个精致的锦盒说道:“今日是公主的生日,皇上早晨特地命人送来的,还说今日国事繁忙恐怕无暇陪您用膳,准许您宫里宫外随意走动。”
云溪怔了怔,这才想起其实今日才是自己的生日。
想了想,她道:“既然孙慧龙后日就要走了,咱们去送送他罢!”
随即,便换了身衣裳,与凌翠和褚侍卫一起出了宫。
待到了羊肉胡同孙慧龙的宅邸,云溪微微错愕了一下,原来有些日子不曾来,可能是因为才办过婚事的缘故,原本有些残破的宅邸,修葺过后焕然一新,墙上还挂着红灯笼和喜字,和上两回来时截然是两般模样。
云溪走进院中,崔文君隔着半开的窗户看见她,赶紧迎了出来:“民妇不知娘娘大驾,有失远迎,还请娘娘恕罪。”说着,屈膝见礼。
孙慧龙也紧随其后跪拜道:“娘娘提携之恩,慧龙没齿难忘!”
云溪使了个眼色,凌翠和褚侍卫赶紧把贺礼奉上,云溪方才扶起二人道:“听闻你们不日将远行,这是我的一些小小心意!”
谁知此言一出,孙慧龙和崔文君却相互对视了一眼,两两间神色有些尴尬。
云溪只得打圆场问:“怎么,我的消息有错?”
闻言崔文君脸倏地变红,孙慧龙轻咳了一声道:“文君她不去,慧龙一人前往!”
云溪有些诧异:“你二人方才新婚就要小别?”
这时崔文君抬眼看了看孙慧龙,咬了咬唇,硬着头皮道:“文君腹中已有了慧龙的骨肉,慧龙此番难免战场厮杀,故而……”
孙慧龙跪下沉声道:“慧龙与梁帝仇深似海,此番浴血沙场,若不将此乱臣贼子拿下,愧对娘娘托付之恩。只是文君她,”顿了顿,恳请道,“慧龙自会再沙场上薄命,但求娘娘庇护文君,若是她生下一儿半女,恳请娘娘代为照顾!”
此时离崔文君嫁给孙慧龙只不过半月有余,云溪稍一思忖,便已想明白这孩子是先前早就有了的,所以那日崔文君去而复返,三番两次宫门外求见,不外乎是因为发现身怀有孕,不好再瞒下去了的缘故。
有些艳羡地看了看崔文君的小腹,云溪扶起了孙慧龙道:“你我同仇敌忾,我困在北邺皇宫不便远行,如今你代我浴血奋战,你的家眷,我自然是视之为亲人。”
说着,对崔文君道:“不知夫人贵庚几何?”
崔文君不太明白云溪的意思,愣怔道:“民妇今年虚岁一十九岁。”
云溪微微勾一勾唇道:“我今日正好十七岁,夫人长我两岁,以后你我便以姐妹相称义结金兰,如何?崔姐姐。”
孙慧龙和崔文君这才明白云溪的意思,双双不安地叩谢道:“多谢娘娘恩典!”
这时胃里突然涌出一口酸水,云溪干呕了几下什么也没有呕出来,一时间自觉失态,神色有些尴尬。
凌翠赶紧喂她吃了几颗酸梅子。
崔文君看见云溪的神色,犹犹豫豫地猜度道:“娘娘莫非是也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