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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登枝 强推完结+番外 (胡马川穹)


紫苏迟疑了一下,瑟瑟犹豫道:“要是让人发现你不在这儿了,老爷怕是要大发雷霆的!”
看着平日里对自己唯唯诺诺的丫头一副骇破胆的样子,徐玉芝强忍了怒气,压低了声音道:“我亲自去求姨母,不比你个丫头去好些。我一哭,指不定她的心就软了,你去顶什么用?还有等会我们把衣服一换,再把你敲昏了,到时候你把一切罪责都推在我身上,这些事就彻底与你不相干了。反正你的身契还在我徐家,他们常家敢拿你怎么样?”
紫苏虽然平日里还算有几分胆识,但是一听还要被敲昏,立时蹙眉嗫嚅道:“小姐,我怕疼……”
徐玉芝仰脸笑道:“好妹妹,我自会轻些的,这不是给你洗脱罪责吗?难道日后我姨父和那位贵人追究起来,说你是我的同伙?说我是被你私放的?”看着紫苏终于点了头,徐玉芝笑了,一直悬在嗓子眼的心也终于落在腹腔之中。
两人迅速换了衣裳,又重新挽了头发,紫苏抓着徐玉芝的手臂央求道:“小姐,你轻点使劲儿,我怕疼!”
徐玉芝胡乱应了,随手抓了根儿臂粗的柴禾段猛地向紫苏后脑击去。那柴段大概过于粗大,紫苏哼都没有哼一声就脸面朝下扑倒在地。不一会儿,鲜血便从伤处汩汩而出。将碗筷胡乱收拾进提盒里,正要跨出柴门时,一个念头忽然闪现。是了,即便是姨母心软放了自己,胆小懦弱的姨父敢放吗?那位贵人肯放吗?
柴房里堆得满满的都是干透的木柴,墙角不知是哪个勤快的奴仆还放了一大捆干松枝。深山里的松枝心部有油,如同火蜡一样易燃。乡人用来引火,或是劈成细条后以取代烛火,乡民们称之为松明,遇到大风也不会轻易熄灭。
徐玉芝回首看了一眼地上兀自不动的紫苏,抿了嘴角冷笑了起来。放下提盒,以飞快的速度将干柴围成高高的圆圈。然后退后几步,将手中的油灯一掷,哄地一声,大火便噼里啪啦地燃烧起来。
守院门的两个婆子正在磕瓜子,忽见着一个半掩着头,手里提了大食盒的人从里面匆匆而出。一个婆子啐了一口骂道:“这紫苏丫头谱越发大了,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跑了。”
另一个婆子劝道:“算了,落地的凤凰不如鸡,当主子的不争气,当丫头的也受连累。你没见她来时也躲躲闪闪的生怕别人瞧见吗?怕是也知道她主子做的好事了!”
先前说话的婆子吐了嘴里的瓜子皮,笑道:“那样的大家闺秀,咱们夫人亲自教养出来的女孩,怎么就想起三更半夜去爬男人的床,要是我女儿敢做这样的事,看我不打断她的腿!”
对面的婆子乐不可支,打趣道:“你这老杀才,忒不知羞,就你那五大三粗的女儿,连贵人的金面都瞧不见,还敢爬人家的床,哈哈……”
被取笑的婆子有些下不了台,头一昂道:“我去趟矛房,你好生守在这里,我一会儿就过来!”
“知道了,懒婆娘就是屎尿多,当心把茅坑拉满,到时候夫人罚你去掏粪坑!”
两个婆子相互揶揄取笑着,正要抬脚时就听里面有异响,门缝里还有烟雾往外冒。相觑一眼后忙不迭地取了钥匙开门,将将把门打开,一股灼人的热浪便扑面而来。
“来人啊,着火了,快来救火啊!”凄厉的叫声顿时响彻平静的院落,当大家抄着水盆木桶齐齐往偏院柴房赶去时,一个瘦小的半捂着脸面的丫头小心地挤出了县衙的后宅。
徐玉芝闷着脑袋不知走了多久,遇见有要出城的马车,给了双倍的价钱车夫才愿意搭她一截路。坐在脚都伸不开气味难闻的车廂里,摸了摸匆忙收拾好的小包袱,徐玉芝心里除了深深的恨意,还有对前途的一片茫然。

96.第九十六章 权衡


偏院柴房付之一炬, 到处都是残留的火过痕迹。
曹二格捂着帕子看了一眼地上几乎烧成枯炭一般的尸首, 暗自撇嘴咋舌道:“咱家说了要将她杖毙了喂狗, 也只是吓唬吓唬她而已,谁曾想她竟一时想不开引火自焚了。可怜了如花似玉的姑娘家,王爷特特赏了二百两银子,将这姑娘好生装殓了,也算是全了你们亲戚一场的情分!”
常知县头低得不能再低, 嘶哑着声音道:“不敢劳烦王爷破费,全是这丫头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这里才过了火腌臜得很, 还请大总管在王爷面前帮着美言几句,不怪罪常某治家不严,在下就感激不尽了!”
对于常知县的知趣, 曹二格赞许不已。口不过心地劝慰了几句, 说了半箩筐不要钱的场面话, 这才背了手摇晃着身子自去了。
良久之后常知县才敢抬头,大冷的天额上竟然汗水汵汵。他压低了声音吩咐管家:“快点将此处收拾干净,你亲自去把那两个守门的婆子远远打发了, 再派几个信得过的人去表姑娘家里报丧!”
管家是府里得用多年的老人, 自事出之后一直在场, 也大致明白事情的原委。听了这话立刻晓得了家主的言外之意,知道其中的厉害干系,今日之事若是一个处理不好, 便要引来杀身之祸。连忙躬身答应自去账房支取了银子, 招呼了几个亲信沿着去直隶府的路线上路了。
正忙得不可开交之际, 屋子外又是一阵躁动。
原来是大公子常柏听说家里过了火,急匆匆地从学院里赶了回来。他大步走到常知县面前气急败坏地质问道:“表妹到底有何错处,怎能将她一个人关在柴房里,让她一时想不开竟然引火自焚?”
常知县唯恐争执的风声传到梅园,让秦王以为他们一家人心存怨怼,狠起心一巴掌就重重地搧在儿子的脸上,对着儿子一脸的不可置信又不好多加解释,只得低低呵斥道:“跟我过来!”
书房里,常柏听到表妹徐玉芝竟然仗着熟悉环境,避开卫士悄悄换了梅园的熏香,又在半夜里衣衫单薄企图对着秦王自荐枕席,不想被人家一眼识破,接着就被毫不留情面地给轰了出来。最后秦王嫌弃她胆大妄为行事下作,就开口说要将她杖毙后喂狗,以儆效尤。
常柏一时说不话来,他实在想不出来对自己一往情深的徐玉芝,竟会这么快明珠另投,只得涨红了脸梗着脖子辩称道:“表妹素来胆子小,晚上睡觉时被梦靥走错了路也是有的。偏生那位秦王得理不饶人,表妹被利言相激后一时吓住了,年轻女孩顾及脸面,性子又刚烈这才想不开自焚殒了性命。说来说去还是那位秦王的错,我找他评理去!”
见儿子执拗性子上来一意孤行,常知县大怒,“你要是想一家人都跟着你上断头台,尽管去,你看人家理会与你不?”
常柏站住了脚步,回过头来满脸的失望,“父亲,你从小就教我君子又所为有所不为,你怎么能因为惧怕权贵,不敢为表妹伸冤呢?是,就算她做了丑事,可是也罪不至死,那位秦王即便贵为亲王,也要讲道理!他若想胡乱敷衍此事,我就到京中去告状,说他任性妄为逼死良家女!”
常知县将手边的一方砚台猛地砸了过来,浓黏的墨汁在地上四溅开。他深吸一口气才冷笑道:“你那表妹素来胆子小,哼,我看她胆子大得很呐!你也休要与她粉饰颜面,实话与你说吧,那柴房里死的根本就不是她,而是她贴身的大丫头紫苏。好一招偷龙转凤釜底抽薪,使得真是极好的手段。这时候,你那好表妹怕是早就出城逍遥自在去了!”
事情九转十八弯,常柏又惊又诧连忙追问其中隐情。
原来今日事情一出,常知县心中就犯了嘀咕。要知道这些皇子皇孙最是爱惜名声,轻易不会出手要一个柔弱女子的性命。秦王先前发话要将徐玉芝杖毙后喂狗,多半是威吓为主。最后顶多关个一两天教训一番就是了,万不会真的将人如何。
可是这话怎么能对家中妇孺说清楚呢?说出来不是藐视天家吗?这么大逆不道的猜测在心里嘀咕一番就是了,还得恭恭敬敬地按照秦王的吩咐将人先关起来再说。
结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过两三个时辰就出了这种祸事。常知县一看现场心中先存了疑,就悄悄唤了仵作来看。仔细勘验之后仵作悄声禀告道,柴房中烧焦的女尸是生前毙命,后脑上受过钝器重击,失血过多致死,然后才被人焚尸的。
徐玉芝十二岁时摔断过一颗右侧尖牙,因为有缺损,所以平常她从不当人面大笑,这是家里人都知道的,而女尸的牙齿却是完整无缺的。常知县当了十来年的知县,没吃过羊肉也看过羊儿跑,将两个看门的婆子拘来一问,立刻就将事情推理得八九不离十。
“你表妹应该是先将来送饭的丫头杀死,换了两人的衣物,将干柴码放在死去丫头的身旁,走时引燃了放在柴房里的干松枝。出门时,还故意半遮掩了面目,趁大家救火的档口回房收拾了细软,趁乱溜出了房门。我想她大概是回她父亲那里去了,已经派管家沿途细细搜索了。”
抬头睨了一眼呆头木鸡的儿子,常知县苦笑一声继续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难知心。这般狠毒有心计的女子,你还说她素来胆小,真是不知所谓!她倒是一走了之,却留下一个烂摊子给我们。要是他日秦王知道这丫头还活着,定会怀疑是我们一家子串通好了,拿个丫头顶罪故意私放与她。到那时,才是咱们常家的灭顶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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