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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登枝 强推完结+番外 (胡马川穹)


里长忙拦住她,怒道:“侄媳妇还添什么乱,自古衙门朝里开,有理没礼莫进来。人家卫所的人说了,和那傅老爷没什么干系,是新来的千户大人说,又庭又朋两兄弟不该公器私用,不该悄悄将库房里的兵器拿出来构陷他人,这股邪风绝不可助涨,大人为警诫世人才稍作惩罚。”
有仆佣请了临近的大夫过来,仔细诊断一番后,说伤势不重只是些皮肉伤,好好在床上将养半个月就行了。唐天娇刚放下心来,就见毕母“嗷”地一声扑上来撕扯着她大哭道:“就是娶了你这个丧门星,好好的不守妇道,整天涂脂抹粉勾三搭四,才害得我毕家惹来这天大的祸事,才害得我儿被夺了秀才的功名……”
唐天娇当着外人的面被婆母如此数落,一时又羞又气,不由起了性子大怒道:“明明是你儿子先起了龌蹉心思,半点证据没有就敢去攀诬别人,结果没想到那人的背后有靠山,这下赔了夫人又折兵,自己没本事还敢指摘我?”
毕父毕竟见过些世面,知道这件事到底还是要着落在那个苦主傅老爷身上,而儿媳的兄长跟那人是过命的交情,眼下可不是跟儿媳撕破脸的时候。连忙上前伸手拦住老妻道:“孩子,莫与你婆婆一般见识,她也是心疼又庭才会说话不中听。眼下当务之急的就是又庭身上的功名千万不能有失,这才是重中之重的大事。这样,我和你婆母收拾些金银细软,陪着你赶紧回趟娘家,务必要请你兄长再次出面斡旋一二。”
见公爹低头服软,唐天娇便脸有得色,回头就恰见担架上的丈夫不知何时已经清醒了过来,一双眸子正冷冰冰地盯着自己。心头便忽地一个机伶,再一仔细看,丈夫的眼睛却是紧紧闭着的,就疑心刚才是看错了。加上毕父在一边急催,就连忙吩咐仆佣到外面雇马车,自己又急急到屋里梳洗打扮。
不过半天工夫,得了信的唐天全也是一脸的惊愕,细细想了一下先前妻子徐氏听到的传言,心里就隐约有些明白这件事情的首尾。
那卫所的魏千户和郑知府前后脚到的广州,要说两人之间没有关联,任是谁都不会相信。这世上本就是官官相护,魏千户为日后前程打算,肯定要交好郑知府。那么,为郑知府的亲眷出口恶气收拾一两个无名小卒也在情理之中。
事情虽然大致明白,可话却不好明说,毕竟这些都只是无根无据的猜测。没法子,唐天全只得带了哭哭啼啼的妹子和毕父毕母去了傅宅。谁知门上人一见他们就满脸歉意,说老爷陪太太到城外六榕寺烧香还愿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转!

22.第二十二章 裴青


徽正四年, 夏。
傅满仓将珍哥顶在脖颈上,引来宋知春一顿好说。珍哥兴奋地抓了父亲的头发, 连不连地高声喊快点,快点!傅满仓一阵大笑, 父女俩像风一样跳着脚跑出了家门。
顾嬷嬷在后面笑道:“珍哥过两年就大了,现下且由着她吧!”
宋知春回头嗔道:“您也这样惯着她, 她翻年就该五岁了, 写字女红没有一样拿得出手!”
顾嬷嬷哈哈笑道:“哪里没有拿得出手的?前个我看她一脚就将对面街上卖蚵仔煎家的小子摔了个大马趴!”
宋知春一时气结, 珍哥人小力气却大,手脚又不知轻重,偏又象个男孩一样颇讲义气。那日见那八岁的小子仗着人高马大, 喜欢欺负街坊的幼童,珍哥一时见了趁了那小子不备,从后膝弯那里猛踹了一脚, 结果那孩子的面门恰巧磕在石头上,门牙当场就摔断了一颗。
宋知春回来收拾女儿时,她还振振有词地掰着短短的手指分辨,“第一, 那小子胡乱欺负人有错该打。第二, 那小子个头虽大却是虚胖,下盘尤其不稳摔倒活该!”薄薄的嘴皮子上下翻飞,利落的一席话说得宋知春目瞪口呆, 竟拿不出象样的言语来反驳。
码头上热闹非凡, 每天都有无数的人在这里讨生活。高高的树起桅杆准备出港的大海船边上, 精赤了上半身的力夫背着山样高的货物,象蚂蚁一样成列地走着,古铜色的背上淌流的汗水在阳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一些胆子大的渔家女划着人长的小舢板,象游鱼一样灵活穿行在巨大的海船中间,高声吆喝着各色城中的吃食,粥粉虾饺,鱼皮糯米糕,一声声拖了女儿音的叫卖声引来一阵口哨声。
船上的水手们拿了绳子拴了竹篓慢慢地往下放,手脚麻利的女人们三下两下就弄好一份吃食。有那促狭的人趴在船杆上大声喊道:“妹仔跟我海上去耍一回吧?要不然就多放两勺蚝油才给铜板哟!”
见惯世面的渔家女在舢板上叉了腰泼辣地回道:“怎么不兴带你自家妹仔去耍?”口里虽嗔怪,手下却飞快地在碗里添了足足的作料。
珍哥拄着下巴看得津津有味,末了也想吃一碗云吞面。傅满仓看着女儿眼巴巴地望过来,那句“外面的吃食不干净”就怎么也说不出口,偏头叫了溪狗去拣那看着干净的买两样。溪狗掖了手在甲板上跑了一圈,仔细探看了几个手脚还算干净的渔家女摊子。过得一会儿功夫,飞奔回来从怀里拿出了鸡仔糕、爽鱼皮、鲜虾云吞面,林林总总摆满了一桌子。
珍哥端正坐好,秀气地开口吃起来。也不见她如何动作,桌上的吃食以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减少直至消失。傅满仓不过转头和船老大说了几句话,再回过头来就见桌上已然空空了,心下不由闪过一个念头,我家姑娘可真能吃啊!
正感叹间就听到船上一阵嘈杂声,抬眼望过去就见一个半大的孩子被几个水手推搡了出来。一旁的船老大一拍巴掌,叫道:“这小子怎么又混上船去了?”
船老大转头和傅满仓解释道:“先前不是有个叫马小四的水手私藏刀器想诬陷东家那场祸事吗,我们几个商量了绝不能再出这种幺蛾子,这船上就看管得严了一些,等闲人不准上去。这个小子不知打哪儿来的,问什么都不肯多说,只一个劲儿地想跟我们跑船,又没个正经人做保,谁敢搭理他呀?这不就三天两头混上船又被赶了出来!”
船上的水手们都是人高马大的糙汉子,几下就把那个小子推倒在地,那小子起身也不擦下灰尘,埋头就又往船梯上钻,被个手快的水手一把拽了个趔趄,差点一跟头栽进水里去。
珍哥吃完小食抬眼就看到这一幕,孩童行事只凭喜恶哪管是非,回过头来就央求爹爹出面管管。傅满仓看得有趣,叫人把那个小子带到跟前来,细细一打量心头却暗暗吃了一惊。
这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人,身量虽高些那脸上却还存有几丝稚气未脱。衣衫破旧不堪却还算干净,一头乌黑的头发胡乱散着,其下掩着的面庞上却是极精致的一副眉眼,乍一眼望过去颇有些雌雄难辩。此时那双眼半睁着,低低望过来时里头却有一种如狼崽子般恶狠狠地执拗。
“叫什么名字?从哪儿来的?”傅满仓垂眼温和问道。
许是看出这是个头儿,那少年顿了一下后微微低头答道:“我叫裴青,从京畿道来,因家乡受旱灾家里孩子又多日子过不下去了,恰巧听说广州城人人富庶,就跑过来想求碗饭吃!”声音低沉有力,却是个男儿无疑了。
傅满仓听了哈哈笑道:“这话倒是真的,原先人人都道这两广气候潮湿多瘴气,发配犯人才往这边走一遭。却不知道这边因气候炎热多雨水,一年稻谷两熟三熟的都有,加之靠山近海,只要人勤快肯吃苦那是饿不着肚皮的!裴青是吧,这名好姓更好,我听说甘肃镇那边有个姓裴的大将军戊守边关二十年,威名赫赫从未有人敢犯境呢!”
少年眉眼未动,只是束了手紧抿嘴唇漠然答道:“小子贱名贱姓,不敢跟裴大将军高攀!”这话却说得有些古怪,傅满仓正要仔细寻思时,就见珍哥在一旁大睁了一双水潾潾的杏仁大眼,忽地言道:“这个哥哥长得可真好看,象画里的仙女儿一般。”
想是被个孩童比喻成了女人,裴青一张俊脸立刻阴沉如锅底,狠狠地瞪了珍哥一眼,才垂了如扇面般长的睫毛一揖到底,“小子仓皇前来别无一物,只求有口饭食不求其它!”
傅满仓抱着女儿眼神微动,吩咐道:“找两个人给他重新洗漱一番,再淘换几件换洗衣裳,让他跟着船跑一趟,看看老龙王赏他一碗饭吃不?”这却是答应裴青所请了,只是他面上也不见如何欣喜,站直身子恭敬地又作了一揖,利落地转身跟着两个水手走了。
船老大不无忧心,“傅爷,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孩子有古怪,您怎么还敢收留他?”
傅满仓为瘪着嘴兀自生闷气的女儿擦拭干净小手后笑道:“这少年的岁数不大,却看得出是个身手不错的练家子,刚刚那几个水手在这少年的手上并没有讨到多大便宜。再有你看他嚼文吐字,哪里是个家里孩子多没钱吃饭的主儿,横竖这趟船来回只有二十来天,你找两个眼睛利害的人盯紧了他,我倒想看看这又是哪路神仙派来的小卒子?”
人说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傅满仓虽说不信这个理儿,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那越秀山的毕秀才跟唐家女成亲时,自己一家子还好心上门吃酒随了一份厚礼来着,谁又料想得到他们竟起了另外的龌龊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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