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姜姈痛哭倒在了阮姨娘怀里。
她做事情不是没有想过后果,但她真的不明白,她针对齐子静的事情为什么最先跳脚的人偏偏是姜媞,而齐琅亦是对她下了如此狠手。
她竟会有如此惨烈的下场……
待姜承禀回来以后知道此事同样震惊不已,等他去找阮姨娘时,阮姨娘已经吊在了房梁上。
姜承禀大惊失色忙将人救下,阮姨娘醒来后红着眼睛把事情的经过又告诉了他一遍。
“我就姈儿这么一个女儿,为何媞姐儿这么狠心要毁了她,老爷我求求你,让媞姐儿饶了我的女儿吧,她真的只是个孩子……”阮姨娘哭得梨花带雨。
姜承禀想起他与阮姨娘母女俩以往温馨时光难免心酸。
“她是你的女儿,难道不是我的女儿吗?”他红着眼睛道,“这件事情我一定会替你们主持公道。”
当他看见姜姈那副惨状,别说他是个当亲爹的了,就是个路人,他也很难不心痛。
任谁来看,一个女子在大好的年华被打掉了满嘴的牙丢回了娘家,都是生不如死的。
姜媞……他的女儿怎么能做出这么狠毒的事情来?!
当姜媞收到姜承禀的信件时,她丝毫不会觉得意外。
管家亲自将信拿来给她,见她看完,只问她如何打算。
“我想去趟姜府。”姜媞对他道。
纵使姜府里有她讨厌的人,却也有她在乎的人,她自然要回去看看。
管家仿佛料到了她这个决定,并不意外。
只利落地叫人准备了轿子,随即叫人送姜媞出府。
“天黑之前您务必要回府。”管家将她送上轿子以后对她道。
姜媞微微颔首,随即便随着轿子一同出了府去。
姜府里头的下人再次见到她的时候,目光都如同看作了妖怪一般。
当时角门抬进来满身满脸血的姜姈时候,整个府里便传开来了。
当他们知道这是出自姜媞的手笔之后,便愈发不可置信。
以至于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看到姜媞本人,他们都避如蛇蝎,不敢直视。
姜媞进了姜府按着规矩该先给祖母请安,可姜老太太这回却托病不见。
姜媞哪能不知道这是个借口,也就顺着这个台阶下了,待她离开姜老太太的院落,便遇见了林佳容。
“媞表姐。”林佳容待她态度仍旧如往昔。
姜媞对她微微颔首。
林佳容犹疑了片刻忽然问她:“表姐有没有听说黄府的事情?”
姜媞本以为她会问自己关于姜姈的事情,却没想到她问到了黄府。
“你说的是哪个黄府?”她一时没有转过弯来。
“就是那个李孝婵……”林佳容不安道:“前段时日她难产去世了。”
“怎会如此……”姜媞错愕,“她大着肚子到处跑都没有问题,如何会难产?”
时隔已久,若非林佳容突然提及此事,她根本就不会记得。
“这是怎么回事?”姜媞猜想林佳容特意将她拦住说这话,恐怕也是存了心的。
“早些时候我们在应忠侯夫人的珍宝斋上见过一面,我彼时便留意了几分,后来她派了几个人尾随你,我……我虽担忧,却并没有帮你什么……”
林佳容说这话有些惭愧,只心底庆幸姜媞如今是好端端地站在这里了。
姜媞听了这话,便想到当时自己出了珍宝斋便被人绑入了妓馆。
“原来是这样。”她顿时便全都明白了。
想来那伙人不是明翼指使的,而是李孝婵。
而明翼却借着这个机会将计就计了。
“可你说她难产去世,又与这件事情有何关联?”姜媞问她。
“在李孝婵要生产的那段时日,那几个绑架你的壮汉被人打死丢在了黄府大门口,后来也不知是不是李孝婵露出了端倪,黄府的人从李孝婵口中问出了此事,应忠侯夫人当场就打了李孝婵一耳光,后来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但李孝婵在生产的当日却是难产而死……”
姜媞不免震惊。
谁会这么做,这个问题毋庸置疑。
这天底下除了齐琅,还有哪个敢得罪皇亲国戚?
可是这件事情她从头到尾一点都不知道。
“我便猜到了你不知道这个事情,所以我才与你说的。”
林佳容吁了口气,心头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
“你是刻意在这儿等我?”姜媞有些意外地看向林佳容。
说起来,这个远方表亲与她关系并不是很亲密,却事事都会帮她一把。
“说来惭愧,我娘叫我出门在外要结善缘,可我每每见你遇事情,却不能帮太多,只能提醒一二。”便如林佳容所说的那样,她的面孔都涨红了几分。
姜媞不免觉得自己小心眼了,这远房妹妹确实是个心地善良之人。
并非所有人都只是满脑子的算计。
“你的好意我心里头记着呢,你回回有事情都肯与我说,我很是感激。”姜媞对她说道。
“嗯。”林佳容笑着点头,心里有忍不住唏嘘姜媞的遭遇。
匆匆与林佳容说罢,姜姈途中未顾及得上旁人,直接去了姜承禀所在的院落。
待她见到姜承禀时,向对方屈膝行礼,姜承禀便怒不可遏地直接上前来打了她一耳光。
姜媞怔愣住了。
这个父亲性格虽然软弱,可却还从未打过哪个女子。
对待他的妻子也好,孩子也好,他都是极为温柔。
可他今日却红了眼睛,仿佛她做了十恶不赦的事情一般。
☆、公道
姜媞刚从姜媞小姑娘身上醒来的时候, 也不过才十六七岁,那时候她的母亲病重, 却和姜承禀十分恩爱。
姜媞记得自己有一回从外面跑回来,正巧从门缝里看见她娘一边咳嗽一边揪着姜承禀的耳朵,姜承禀红着脸哀哀求饶, 她娘苍白的脸上才浮现出一抹温柔的笑意,两人依偎在一起,如交颈鸳鸯般和美,丝毫没有因为她娘的久病有丝毫的影响。
他们两个人的感情很好, 一度让姜媞觉得她父亲有再多的缺点, 却也比大多数男人更像个丈夫,更像个父亲。
只是突如其来的责备, 让她想到依偎在他身边的人变成了阮姨娘,姜媞瞬时就了然。
他是个多情的人,母亲死去了那么多年, 留给他的只是不成器的姜瑜和风光不再的姜媞, 而能在寒夜里给他些许温暖和陪伴的却是阮姨娘和姜姈。
“我没想到你母亲那样温柔善良的人竟会生出你这般恶毒的女儿来!”
姜承禀握着拳, 气得手掌仍在发颤。
姜瑜赶到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姐姐半边发红的脸,以及大声质问姐姐的父亲。
“爹爹……”姜瑜刚要开口便被下人扯到了身后劝阻住。
“父亲说我恶毒?”姜媞问道:“父亲为何不告诉我哪里恶毒了?”
“你还想瞒着我不成, 你妹妹被人打成那样扔回府里,难道和你无关?!”姜承禀问她。
姜媞摸了摸火辣辣的脸侧道:“自然是和我有关的,只是父亲为何不问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你觉得我恶毒, 那我若告诉你,姜姈就算是死在齐府都不足惜,而她能这般回到府里已经算是齐府大发慈悲了呢?”
姜承禀一怔,显然没有明白姜媞的意思。
在他眼中,姜姈自然是个乖巧善良的孩子,就算再不是,又能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出来?
“父亲显然没有想要问我,那我便告诉父亲,姜姈想要谋害齐琅的儿子,她就是死不足惜,若是父亲想要寻个公道,那么大可让她一死,以还公道,父亲做得到吗?”姜媞问他。
姜承禀退后两步,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你到底在说什么?”他一时之间竟无法消化姜媞这短短几句话,“齐琅哪里来的儿子?”
“养不教,父之过,父亲生养了一个恶毒的女儿,给一个年幼的孩子下药想要对方死于无形,父亲连我这样没有害过人命的都容忍不下,难道能容忍得下那种人吗?”姜媞一字一句问完,自己反倒先笑了。
他本来也只是少女姜媞的爹,她娘都死了那么久,她到底在期待什么呢?
“父亲叫我回来为了这事情我都已经说明清楚,父亲若真觉得此等行径恶毒,那便千万不要再放过恶毒之人了。”姜媞说完便抬脚离开,态度丝毫没有缓和的意味。
仅仅因为她父亲连句让她辩解的机会都不给。
哪怕他真的以为她故意伤害了庶妹,难道多年的父女之情就不能让他给她留有余地吗?
她想到母亲临死前的交代都为了父亲,心底不免感到寒凉。
她的父亲终究还是变心了。
“姐姐!”
姜瑜追出门去,却连姜媞的衣袖都没有抓住。
他顿时生出一种无力感。
屋内父亲坐在椅子上,似乎仍然不敢置信。
“姈儿哪里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他似放不下面子一般,仍旧在碎碎念,“就算、就算如此,她怎能这样顶撞我呢,姈儿是她的亲妹妹,她也只该护着才对……”
姜瑜见到父亲这般,顿时便想到了旁人常说的猪油蒙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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