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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本荣华 (信步闲庭)



徐恒眼疾手快的扶住景秀,对景汐道:“十小姐,莫要胡闹。”

“我才没有胡闹!”景汐哭的一把鼻涕,好不悲伤,“你们让开,我要看看母亲是死是活……”

说到这里,有些恐惧的眼泪越流越多,怎么都止不住。

“汐儿,什么是死是活的乱嚼舌根!你简直说话毫无分寸!”傅正礼的声音随着景汐那句,也蓦然出现在屋内。

但是可听得出傅正礼厉声中有那么一丝微妙的颤动。

“父亲别跟十妹妹怄气,她也是紧张母亲。”

不无意外的,景沫温柔的话语也响彻在屋内。

景秀听到景沫出声,原本呆滞的目光才缓缓移动,这才发现,内室里已渐渐挤满了人,想不到一下子,就来了这么多人,当中有认识的也有没见过的,她却很快从屋内找出景沫那张漂亮的脸孔。

她婷婷而立的站在傅正礼身边,一双手正稳稳扶住傅正礼,见景秀望着她,她抬起脸,嘴角微微扯出一抹向上翘起的弧度。

只是眼睛却如锋利的尖刀一样,剜在景秀脸上,往日一贯大度娴淑顿失。

“六丫头。”傅正礼松开了景沫的手,迈着不太矫健的步伐走至床前,以父亲慈和的声音平缓对景秀道:“有人禀报说,太太病重全是你暗下黑手,是你要为你娘亲如眉报仇,还在她每日服用的药物中下毒……”

他的话透着沙哑与沧桑,是不相信这个懂事孝顺又乖巧的女儿会做出这种事,当听到这个消息时,他差点背气过去。

“为父问你,有没有这回事?”到底还是将这句话问出来。

只是说出时,声音显得分外严厉,看到景秀身子一颤,以为是把她吓到,立刻和软了语气道:“只要你说你没有做过,为父相信你,定会将真相查出,证明你清白。你就当着屋子里这么多人的面把话说清楚。”

景沫听到傅正礼最后这句,心里陡然一跳,想不到父亲一向公正严明,可问及景秀时,却准备要袒护她的意思。

景秀才回来多久,这么短时间,竟然已让父亲那般器重她,怜惜她。

而她却花了这么多年,在父亲面前永远保持知书达理温婉贤惠的模样,就是为占取在父亲心中的分量,只有这样,她这个大小姐在府中的地位才无人能撼动。

可自景秀回来,她居然会事事败给她,还要被父亲送到京城去。

教她怎能甘心!

想到这里,心中的绝情益发刚硬。为对付景秀,她和大哥联合起来对母亲下毒,可那人毕竟是生养自己的母亲,自然不如傅景荣来的狠心,多次想放弃,犹犹豫豫的。

可现在听到父亲这些话后,那一点点的柔软全殆尽,为让景秀永远消失在自己面前,她可以不惜一切!

景汐在旁哭不出声了,趁着景秀和徐恒不敢动时,她迅速走上前,小手一挥,纱帐被掀开来,看到母亲那张虚白的脸,乌黑的唇,她一声尖叫,软趴在床前,声嘶力竭的叫唤道:“母亲……”

屋子里的人听到景汐声音,纷纷望向床头,更有的当中指责道:“真是狼子野心,对自己母亲下毒,有这等女儿,速速送到官府发落……”

傅正礼听到这句,眼皮一沉,眉头拧结成川形,瞥了眼床头,看到太太那张快辨不清的脸色时,他面色变得乌青,握紧的手指一颤一颤,当着屋子里族亲的面,疾言厉色问景秀:“为父再问你一遍,是不是你做的?是不是你给你母亲下毒?”

话语里再无护犊之情。

方才出去后,他坐在外头和几个管事对账,却见族亲里的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辈前来,说是要来看望太太病情。这些日子时不时有族亲来探望,可今日一来皆来了。正觉古怪,景沫也突然来远香堂,还一语道出这骇人的消息,而景汐哭着喊着,立刻就往内室冲进去。

闹的族亲皆知。

他是怎么都不愿相信景秀这孩子会这样心狠,纵然他对这些个女儿了解不深,又错看了景沫性情,可他自认不会看错景秀。这些日子,陪着他这个父亲用早膳,又耐心劝慰,学问上的不懂也虚心请教,帮着管事们理家,一言一行,断然让他不可置信。

可他已将话问过两遍,景秀却始终不做声,沉默的埋着脸,瘦弱的肩膀颤栗着,浑身都流露一股悲戚。

突然记起在绣楼里,冤枉她毁掉景月的刺绣那幕,明明不是这孩子做的,她却也是这样独自承受着,不发一词。

有过上次那件事,他再也不想冤枉这自小被他抛弃的女儿。

所以,耐着性子开导的问道:“秀儿,为父知你性子,是个心地善良的,不会做出这种事来。当中是有什么误会和隐情,你尽数跟父亲说来,你这样不说一句,让父亲如何帮你?只要你说不是你,父亲就信你的话,不然,当这么多族亲在场,为父只有送你去大牢盘问,你的身子受不得那种罪过的……”

听到傅正礼一而再,再而三的说着相信她,景秀感动如潮水,她没有想到父亲竟然已这样的信任她。可是……

眼底蒙上了一层死灰,缓缓抬起眼,泪眼迷离中,她脑中昏沉,轻启唇角,“是……”

“不是她,是我!”突然有一道急切声音吼出来,把众人唬了一跳。

正文 第一八五回 针锋相对 证据确凿

却道那吼声,正是邓睿从外头横冲进来所发出,他不顾周围众亲,义正言辞地道:“与六表妹无关,毒害大伯母的是我!”

这番意外,令满屋人不知所措。

景秀听到邓睿声音,越过众人,目光定在邓睿身上,见他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想是一路跑来。好不容易等邓睿也望见她,她微微摆了摆头,暗示别乱说。

邓睿却当没看见,别过视线,迈着大步往里头走去,对傅正礼伸出双手闭拢:“大伯父,你抓我去牢里吧,大伯母的毒是我下的。”

傅正礼看到邓睿炯炯有神的眼睛,沉着脸色道:“把话说清楚。”

邓睿想了片刻,道:“自从上次我和陈丰家的儿子陈胜闹事后,大伯母就不待见我,不许我来府里找各位妹妹们,又没好脸色给我看,想我这几年把大伯母当自己亲母样的孝顺,她却为了个下人和我大动干戈,我心里头不是个滋味,好不痛快,趁着大伯母昏迷不醒,暗地里给她下毒。便是这么简单。”

“你胡闹!”傅正礼疾言厉色,兜着邓睿脸面骂道:“下毒岂是儿戏,由得你猖獗性子作祟。”

“大伯父,我说的都是真的,信不信由得你们。”邓睿一幅吊儿郎当的模样。

把傅正礼气的脸都绿了。

“睿表哥说说看,我母亲中得何毒?你又是如何给母亲下的?”景沫适时张声道。

又略带鄙夷的目光望着邓睿,出现的正好,想替景秀圆过去自己顶罪,真是好心办坏事。

邓睿听得景沫问话,一抬眼,怒目瞪着她道:“下的什么毒,我凭什么告诉你!”

“你说不出个子丑寅卯,那就是为他人顶罪。”当着屋内族亲人的面,景沫并未被邓睿的无礼激怒,反而容色变得益发温柔,声音益发沉缓:“众所周知,我六妹妹是母亲早早就欲许配给睿表哥的,睿表哥待六妹妹的心意,旁人不知,但我这个做大姐姐,还有府中少许知情人,都是看在眼底,万分清楚不过。方才睿表哥一进来,就直言说他对母亲下毒,可他一个外院男子,何曾能自由进出内宅,他会说出这样的话,不顾自己安危以身犯险,无非是要为他想保护的人脱罪。”

景沫话意明显,直指景秀,又说得合情合理,在场中人纷纷点头。

邓睿气结,想反驳回去,被周围的叔公拦住:“你少插嘴!”

邓睿当着众位年事已高又举足轻重的长辈,也不敢放肆。

景沫歇了一口气,哀婉的说来道:“自打母亲昏迷不醒后,六妹妹便服侍在身边,原本伺奉母亲该是我这个长姐以身作则,可我惦记母亲身子自个也落得不好,看六妹妹一片孝心的份上,又以带病之身去亲力亲为照顾母亲,我也没多说什么。所以,母亲病中的一切事宜全由她打理,哪里曾想到,正是我这乖巧懂事的六妹妹,生生一颗奸险之心,竟会对病重的母亲下毒,让母亲病上加病,迟迟不醒,直至今日才被发现,若是再晚点,我母亲还有命存活吗?”

说到这里,那张如姣花照水的面容覆盖了层浓浓的悲戚,几乎要声嘶力竭,抽抽搭搭,好不凄楚:“六妹妹一出生就被赶出府,一个人在外孤苦无依,又患了嗽喘症候,母亲慈悲为怀,得知她患病后,想着她也是父亲的骨血,当是积福,派人千辛万苦寻她回府。一回来,把大暖阁整理出来给她住,又开宗祠,让她认祖归宗,还把她记在自己名下。这桩桩事,哪一样不是拿她当亲生女儿似得疼爱。她却好狠的心肠,对母亲下这种毒手……”

景沫这一长段话说得期期艾艾,煞是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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