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她好似就真的放开了。
竹香见她鼻尖红红的,老实的摇了摇头,“奴婢不知,可要问问春香姑娘,她常常去书房找世子爷说事,她该清楚。”
雾宁一怔,慢慢翻开第一页,图册上的男女神色清晰而美好,尤其是女子,白皙精致的脸上挂着笑,仪态风情万种,眼含爱意,不知怎么,她忽然落下泪来,紧了紧书页边缘,手轻轻滑过女子姣好的脸,“竹香,你说她知道图册大街小巷流传开来会对她的名声不好吗?可能一辈子不会有人娶她了,一辈子都要活在闲言碎语中。”
同是天涯沦落人,当初,她怎么能对图册评头论足呢?
竹香哑口无言,凝视着图册上的女子,有些自欺欺人的话她说不出口,名声大过天,她虽说是寄人篱下的奴婢,但身份也比那种女子尊贵,妓.女,是抬不起头来做人的,一辈子以色侍人,年轻时居无定所,老了仍在漂泊,至死方休。
这是妓.女的归宿,以及无奈。
她别开视线,往边上桌前走了两步,端着茶壶给雾宁倒茶,轻声道,“奴婢不知。”
雾宁没有再问,桌上堆积了厚厚的一沓,她一页一页翻开,停在图册上的时间更久更长,她一只手压着纸张,一只手捏着边缘慢慢往上,只听哗的声,图册上的女子身形碎裂,只剩下一半,雾宁抓起撕下来的纸,耐心地撕成碎片,直至分不清哪是女子的五官,哪是女子的身体。
她大拇指和食指捏着图册,横七竖八撕扯着,动作由慢到快,干净利落又粗鲁,眼神充斥着血丝,绷紧了神色。
不知她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竹香看得不禁湿润了眼眶,雾宁和妓.女不同,她更倾向雾宁是被人骗了,边溪有窑子,里边的女人浓妆艳抹衣不蔽体,整天到晚想着如何勾引男人,举手投足间带着狐味,雾宁不同,她端庄贤惠,温柔娴淑,行为举止透着尊贵,和窑子里的狐媚子不一样。
她放下茶杯,立在椅子后,多次想伸手拦住她,然而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
发泄发泄也好。
雾宁撕了一本,脸上无波无澜,渐渐恢复了平静,第二本时她动作慢了下来,有一搭没一搭和竹香聊着,“竹香,你家里可还有有人?”
她记忆里没有父母亲人,很小的时候就一个人住,老爷请了丫鬟陪着她,她起初不适应,老爷以为是丫鬟照顾不力,将身边的丫鬟换了,换了新的来,新丫鬟木讷,说话细声细气,在自己面前从来没抬过头,老爷说下人要有下人的规矩,她们是被爹娘卖出来的,如果伺候不好她,他会把她们卖去别处。
她习惯了身边的丫鬟一批一批的来一批一批的走,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会成为走的那批人。
离开的不是她的主子,而是她的相公,这辈子最亲近的人。
竹香微垂着头,声音更低了,“奴婢爹娘在呢,家里还有三个弟弟。”
“是吗?”雾宁抬了抬眼皮,回眸望着情绪有些低靡的竹香,眼神透着不解,“怎么不见你回家看望他们?”
从小到大,她所体会的家的温暖是进了国公府之后,老夫人嘘寒问暖,真心诚意待她好,婆婆面上不喜欢她,却把最信任的春香拨过来服侍自己,公公热情,常常笑眯眯的,一家人坐在饭桌上吃饭,说说话,聊聊外边的事儿,其乐融融,是她之前所没有经历过的。
竹香抿了抿下唇,嘴角僵硬,扯出个勉强的笑道,“奴婢五岁就出来伺候人,早已不认识回家的路了。”她只记得她娘生了二弟后,又生了双生子,然后就把自己卖了。
小时候的记忆很模糊了,她记不住家在哪儿。
她没有家。
雾宁若有所思,低低道,“其实,我也不记得回家的路了。”
陆琛说嫁了人就有家,她曾经以为是这样,现在,不一样了。
她叹了口气,摆手道,“我自己翻翻,你去前边问问刘贤在不在,如果在的话,把他叫过来。”
竹香也不愿意聊过去,忙不迭行礼退下。
刘贤这几日早出晚归,忙得天昏地暗,越西国的皇帝野心勃勃,想侵占元周国让元周国对其俯首称臣,他和刘询在越西国杀了负责战事的主帅,刘辉等人又烧毁了银官局,越西国真要攻打元周国,恐要往后延迟,当务之急,是清理越西国埋在元周国的眼线。
黑衣审问梅老板,梅老板一五一十吐露了些,元周国朝廷有越西国的人,至于是谁,他自己也不知,他运送的避火图来自于通州李家,有什么事他和李长福汇报,李长福会禀明上边的人,多的事儿,他还真不知。
无论黑衣使用什么法子他都只说到这个份上,想来是真的了。
李长福见势不妙,偷偷藏了起来,他和刘询到处找人,昨晚才把人从通州的一座山上揪出来,竹香来的时候他拿着公文正准备出门,谢池墨的意思,与其等对方出击,不如先下手为强,这是谢池墨来边溪的第十一个年头,哪会没有准备。
谢池墨准备好了奏折,准备回京亲自呈递给皇上,然后攻打越西国,收复失地。
见着竹香,刘贤呆滞了一瞬,谢池墨和雾宁关系大不如从前,京城来信让谢池墨休妻,一直被谢池墨压着,谢池墨手里事情多,没有空闲考虑儿女情长。
又或者,谢池墨有其他想法。
他沉着眉走上前,“是不是夫人有什么吩咐。”
雾宁住在主院,除了坟场哪儿也不去,整个宅子安安静静的,冷清的没有过年的气氛,雾宁不来书房找谢池墨,谢池墨也不过去,从春香送来的衣服鞋袜就知道,她也没闲着,而谢池墨,何尝不是?
他们抓住了络腮男,越西国的将军,他硬气得很,什么都不肯多说,谢池墨着手准备开战的事宜,从粮草到军营的布置,事必躬亲,忙得焦头烂额也不为过。
雾宁不见谢池墨或许是心有隔阂,而谢池墨,是真的没空。
竹香诺诺的点了下头,瞅了眼四周,小声道,“夫人说您在的话就过去一趟。”
刘贤蹙了蹙眉,看向墙角的参天大树,光秃秃的枝干,如今冒出了新绿的眼色,再过不久,叶子会一片片堆满枝头。
“夫人可说了什么事?”谢池墨在军营等着他。
竹香揉着手里的帕子,她有些怕刘贤,或许不只是刘贤,谢池墨身边的人她都怕,她怕得罪了他们被送出去,上一位竹香不就是得罪春香被送走的?
她的声音有些打颤,“夫人没说。”
大树葱葱郁郁,只是不知,那时候的雾宁和谢池墨是怎样的境地,当初是他把雾宁推向谢池墨房间的,雾宁过得不好,他心下愧疚,想了想,抬步走向了主院。
不管谢池墨是否休妻,而眼下,她还是他们的主子。
竹香看他往主院走,轻松的舒了口气,这些日子,雾宁过得不太好,身子瘦得厉害,她不是国公府的家生子,没有春香那种对国公府死心塌地的忠心感,雾宁对她好,她愿意尽可能的帮助她。
说起来,刘贤也有些日子没见过雾宁了,只是从春香的只言片语中知道她的消息,她过得甚是平静,早膳后去坟场扫墓,午膳后缝制鞋袜,晚膳后缝制衣衫,日子井井有条,不慌不乱,从容坦然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谢池墨不过去,她不哭不闹,也不派人来书房找,甚是平静。
为此,谢池墨脸色很是阴沉了几天,后边才慢慢好了。
他以为他会看到个荣辱不惊的仙子,然而他看到雾宁的面后,才惊觉,春香那是报喜不报忧,又或许别有目的。
雾宁瘦了很多,白里透红的脸上尽是疲惫,眼窝深陷,如黑曜石的眼珠亮得瘆人,乍眼瞧去,他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才意识到自己失了神,忙收回视线,上前给雾宁行礼,“奴才给夫人请安。”
雾宁笑笑,摆手让他起身,“我找你来是想问问,世子爷可是要回京了?用不用收拾行李?”
刘贤一怔,讶异的撇了眼刚从外边进来的春香,后者同样错愕,雾宁看两人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端起旁边的茶杯抿了口,茶香四溢,喝在嘴里只剩下满心苦涩,“我仔细想了想避火图的事儿,避火图和越西国有关,那么画师也脱不了干系,我从小虽不是养在老爷身边,对他的事儿也听说了些,你可觉得对你们有帮助?”
刘贤低着头,盯着竹篓里的纸发怔,谢池墨回京之事还在筹备阶段,两国开战,不是谢池墨一人说了算的,当年谢池墨来边溪是肩负着皇上的责任,如今元周国准备发起进攻,自然要和皇上禀明其中的事情。
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谢池墨没有透露他回京的消息,雾宁是从何得来的?
收集来的避火图全被谢池墨销毁了,至于避火图到底藏了什么秘密,在两国交战前,估计没多大用了。
不过,刘贤想得更多,雾宁特意把他叫过来说此事肯定还有原因,至于是什么,不难猜测,雾宁想见谢池墨。
“这件事奴才做不了主,不如问问世子爷的意思?”刘贤打心眼里对雾宁没有敌意,可能是身份不同,看问题的想法不同,他觉得两个人成亲合眼缘就够了,人分三六九等,家世有好有坏,哪有那么多门当户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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